第三十章：暗夜行动
（一）
“什么信件？信在哪？”凌枫霍然回头，目光紧盯着来报的那名探子。
“哦，在这。”那名探子伸手探入怀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凌枫。
凌枫从探子手上接过信，对那探子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有事会叫你。”便拆开信开始阅读。不料只扫了两眼，却见凌枫脸色大变，手紧握成拳，视线紧紧凝视着信上尚未干透的字迹，
沉默良久，终是未发一言。
紫荆凝视着凌枫，只见他那英俊秀气的脸上平添了些许沧桑之色，许是这多日来在战场上苦战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看着他此时眉峰紧拧成一线，许久不发一言。她有隐隐的担心，难道他才刚回来不久，却又有了新的任务要去执行吗？而她也隐隐感觉出了这次的任务非同寻常，而且比上次更危险十倍，而以他的性格，此去就是再危险，就算是赴汤蹈火，他也非去不可。他是个怎样天不怕地不怕不顾一切的人啊，抛开一切的束缚，只为达成心中所愿。想到这，她的心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紧握成拳的手，关切地道：“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
凌枫依旧沉默未语，也许是他无法亲自开口向她解释这一切，遂只是缓缓将信递给她，脸上现出些许痛苦之色。
紫荆诧然望了一眼凌枫，从凌枫手上接过信，急速阅览起来。
“啊？！这……这是真的吗？那这两封信，会是谁写的呢？”紫荆神色也是一变，喃喃。遂急急寻找信底的落款人。
“信是匿名者所写。”凌枫默然打断了紫荆，冷冷道。
“……”紫荆顿时呆住了，身子一震，默然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你怎么了？”凌枫察觉了她的异样，便上前扶住了她，轻声道。
“没……没什么。”紫荆摇摇头，借着凌枫的力道站稳，霍然回头，目光紧盯着凌枫，一字字道：“所以你才刚回来，现在却又要走吗？你一定要去吗？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
“我知道。”凌枫轻轻扶住紫荆，使她不至于踉跄跌倒，叹了口气，喃喃：“可我还是要去，非去不可。”
“可这一次的任务有多危险你知道么，况且这信是谁写的，信上的消息是真是假，你并不能确定。万一，万一这只是个陷阱呢，这也许只是敌军为引诱你上钩而使的计策呢，目的就是因为他们岭城战败不甘心要复仇，为了要将你们一网打尽，而故意放出消息引诱你去救人，再将你擒获，主帅被擒军心势必涣散，而我们必然会不战而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你……你真的……”
“别说了。”凌枫打断了她的话，回身轻轻拥住她，捂住她的嘴，喃喃：“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只有嘉煜这一个好兄弟，他和我情同手足。他如今有难，我没办法坐视不管，况且这次岭城之战能取得胜利，他功不可没，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牺牲了，我一定要去救他。”
“可是——”紫荆失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他曾在敌军营帐中救过我一命，我也很希望他能顺利渡过这一次的劫难，平安无事。可是这真的很有可能只是敌军设下的一个陷阱，你去不但救不了他，有可能只是白白送死啊，你知道么？”
“我知道。”凌枫搂着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道：“即使这是陷阱，我也要去。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紫荆轻轻从他怀里抬起头，猛地一把推开他，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去吧，小心点，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你会再也见不到我。”说着眼里不禁露出失望之色，眼前这个男子，这个刚刚对自己许下了一生承诺的男子，此刻却又要义无反顾地去做另一件危险的事，其危险的程度不亚于火中取栗。她知道在他刚刚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永不回头。而她此刻在他心里，又算什么？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而她无力扭转，他们终究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凌枫被推的踉跄后退了几步，脸色一暗，忽然明白了什么，遂上前几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反抗，顺势将她紧紧按入自己怀中，伸手紧紧搂着她的腰，神色激动地道：
“不会的，你刚才说的，我绝不会让它发生。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答应你，决不会轻易冒险，我一定会让自己活着回来见你，因为我一定要留住自己的命，才好回来娶你啊。我怎么舍得你为了我而孤寂终生？”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紫荆伏在他怀里蓦然一震，娇嗔道。
凌枫嘿嘿一笑，轻抚她的发，柔声道：“当然，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等回到了京城，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如果，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绝不会答应嫁给你。”紫荆忽然道：“嫁给你实在太不安定了，几乎随时都有守寡的可能。”紫荆摇摇头：“不要，我才不要嫁给你呢。”
“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轻易冒险。因为，我怎么舍得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呢？你是我的，我怎么能舍得让别人占了便宜呢？”凌枫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暗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因为你，只能是我的。
“已经子时了。”紫荆抬头看向东方星辰，道：“不早了，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不，今晚就行动。”凌枫十分不舍地放开了她，道：“趁着此时星辰交接正值换岗之际，守卫松懈，胜算大。你就乖乖呆在营帐里，哪也不许去。就算要出去也一定要换上男装再出去，明白吗？等我回来。”知道此去危险极大，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他刚才那样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我还没有娶你，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这就是他的信念，他还有牵挂，所以他一定要活下来。紫荆点点头：“我知道，你去吧。不过——我才不就这样白白留在帐中等你呢，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凌枫闻言变了脸色，断然拒绝：“我不能让你跟我去冒这个险，我不能让你有事。”
“呵。”紫荆苦笑：“你是不舍得我跟你冒险，那你自己呢，就可以这样不要命？自从决定了跟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便没有想过要逃避，我希望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只做一个被你层层保护的笼子里的鸟看着你身陷危机却无能为力。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的吗，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非去不可。那么，我跟你，一起去。”
凌枫被她说的愣了一瞬，凝视着她半晌，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缓缓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好，一起去。”
（二）
“真的，你真的答应了？”紫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他，道。
“真的，当然是真的。现在的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多月前孤身一人就敢独闯敌军大营只身烧毁敌军粮草的那个勇敢坚毅的紫荆，如此有胆识有气魄的女子，也唯有你，才配做我的襄王妃。”凌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
紫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忽然一掀帘帐，道：“那我先去换衣裳了，你在这等着，可不许一个人走。”
庆功酒会上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将士早已跌跌撞撞地爬回营帐休息，广场上除了几个轮流守夜的将士就只剩了凌枫，他茫然地看着四散而去的士兵，又转眼望着天际忽明忽暗的星辰，轻声叹了口气：但愿这一次能平安回来。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天上的星辰忽明忽暗，是否也正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有一场大劫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佛度众生，只是希望佛祖能顺利度化此次的劫难，大劫过后，必会再度迎来一个辉煌的治世。
“好了。”大约过了一刻钟，紫荆掀帘而出，悄悄走到凌枫身后，摇了摇发呆的凌枫，道：
“快走吧，发什么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好。”凌枫收回了视线，轻轻握住了她抓着他胳膊的手，回身对她微微一笑：“那就走吧。”
他本是不想让她再次跟着自己冒这么大的险，去做一件几乎并没有什么胜算的事，他不想她因自己而出任何闪失，他只想让她能平安快乐的活着。他想告诉她，他不想再让她跟着自己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她还年轻。就算他再如何足智多谋，神机妙算，一上战场生死也是皆由天定，他是真的无法向她保证。他想告诉她，他是爱她的，自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爱上了，后来又得她相伴浪迹天涯这几年，他早已无法再将心从她的身上移走。可他的身份、责任和使命，却是注定他永远也无法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爱，爱的义无反顾。他给不了她一个安定的生活，他不愿她再跟着他冒险，过着生死由天的生活。难道身为皇族子嗣，此生，就注定无法拥有心爱的女子吗？
他想告诉她，若他此次能有命活着回来，他定然会兑现承诺回来娶她，他要让她成为那个全天下人人艳羡的女子，要让她在他身边永远幸福下去；若是此次再也回不来，他只希望她能将他的骨灰带回京城后山安葬，他会还她自由之身，不必为他痴守终身。可就在他犹豫的刹那，他看到了她坚定不容置疑的眼神，她说：她要和他一起去，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就算此一去如同魔窟赴死，她也会和他一起，不会让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而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有刹那的失神，却恍惚听到她最后说了几句话，她说：此生，定然同生共死。
他一震，然而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却是不忍再拒绝她，在她面前，他是彻底的输了，她的话总是一出口就足以震慑他，令他无法反驳。他盯着她那坚毅的眼神，半晌，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为了一个“好”字。
他一笑，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紫荆，此生唯有你相伴，余愿足矣。此生若能同生共死，余亦无憾，亦无悔。
凌枫走到马圈旁牵起了那匹他心爱的战马，俯下身去蹭了蹭它的脖子，低声道：“对不起，要麻烦你同我一起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你愿意和我一同前去吗？”
然而那马仿佛能听的懂他的话似的，低下头“呜呜”两声，轻轻点了点头。
“好。”凌枫轻快地翻身上马，将手递给紫荆：“上来吧，我们要赶在三更前赶到。”
紫荆望着脸上犹带倦色的凌枫，犹豫了一瞬，道：“有多余的马么？给我一匹，我想还是一人一骑比较快些。”
凌枫想了想，道：“也对。”便随手一指东南角：“那有，那匹棕色的马，速度还不错。”
紫荆凭借着自己卓越的轻功身法翻身上马，二人一人一骑向着敌营驶去。
“可是，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用和曹太师他们说一声吗？这样不告而别总不太好。”紫荆轻声道。
“不用了。我们此次是秘密离开营帐，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否则会扰乱军心。”凌枫道。
然而此刻凌枫和紫荆一人一骑并驾而行的这一幕恰被正在和军师商议要事的曹太师看见，他先是一惊，后又道：“主帅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是要去干什么，还带着王妃一起？”他是越来越不懂这个行为怪异的主子了，这实在令他费解。
“这……这好像是离开邺城的方向，再往北就是敌营了，这……”旁边的一个兵士提醒道。
“敌营？”曹太师一震，恍然大悟：这个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主帅，行事竟如此冲动，他是趁夜半时分出走不愿惊动所有兵士定然是前去营救那身陷敌营的唐家三少爷了。可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啊。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们几个，随我走一趟，务必保护好主帅的安全。”又吩咐身边的军师，道：“你留下来看守大营，若敌军那边有任何情况，我会在天上放烟幕弹，便是示意你们攻城，明白了么？”
“走！”曹太师率领几个士兵暗中跟上了凌枫和紫荆。
丑时三刻，他们终于到达了敌营，凌枫和紫荆轻轻戴上面纱，跳下马，查看地势。
此时正值守卫换岗之际，军营守卫较为松懈，还有几个守卫正靠着帐子打盹。
他们就是必须要趁此时探听清楚在这么多的营帐中，哪一个才是关押俘虏的帐子。
他们悄悄穿梭在各个营帐间，还要躲避四处巡逻的士兵，实在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你确定三少爷真是被关在这里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紫荆疑惑道。
“我确定。”凌枫点点头：“岭城一战，我们已经消灭了左翼王部的主力，岭城如今已成了一座废墟。左翼王部仅存的百余人已经在第一时间完成转移，我想他们应该是转移到了人数较多实力较强的右翼王部，而那一队战俘应该也会一起被转移。况且红岚在给我的信中说她并未在岭城左翼王营帐中发现他，那我想他应该也已经被转移到此。”
“是这样。”紫荆道：“那，我们必须分头找，你和我一起，实在太显眼，更容易被敌人发现。”
两人四目相对，道：“好，立即分头行动，事成在此汇合。”
“太师，我们要行动吗？”曹太师身后的两个士兵道。
“暂时不用，不要让主帅有所察觉我们在跟踪他，这件事太过危险，但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务必跟在主帅身后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让他落入敌军之手。此次的情况紧急特殊，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曹太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