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不期而遇
（一）
凌枫以他不拘一格的理政方式力压群臣非议，坚持让二宫共同参议朝事，协助其理政。接下来颁布的几项改革措施大大抑制了京中气焰熏天的几大门阀世家。废除世选制，豪门贵族子弟均须由考试取得官职，且减少每年申报及录用人数，防止权贵与主考官相互勾结垄断科举，重视武举，此一改□□历来推行的重文轻武国策，历代帝君忌惮武人手中的兵权将其架空不许留任京官。
凌枫认为重文轻武此举乃□□一大弊政，导致边境武力薄弱外敌很容易趁虚而入，最终威胁帝京。故更应从现在起培养国人尚武精神。武举考察身高、样貌，开设骑马、射箭、比剑等项目。鼓励寒门庶族子弟通过习武参加武举求取功名，遂令京中世家子弟必须与寒门学子一起习武，摒弃寒贵之别。武举不设三级考试制度，直接将各地考生名额上交皇帝，由皇帝亲自主持甄选“武状元”。武试春季举行，称为“春闱”，文试秋季举行，称为“秋闱”。
许是因为上次秋猎突然发生的刺客事件及后来唐家倒台等一连串变故给了这位年轻帝君内心极大的冲击。他开始比初登基时更加勤政克己，常常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直至深夜，有时甚至忘了传膳。消灭一个红樱集，却无法根除时不时环绕在他周围的“刺客”，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勤政爱民，努力做一个深得民心能带领□□臣民走向盛世的好帝君。唯有这样，才能打消原太子党对他的敌意和民众对他的疑虑，化潜在的威胁为自身的助力。
御书房，凌枫搁下一本正在翻阅的折子，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吮了一口。
紫荆笑摇了摇头，走到他身侧，探头拿过这本折子看了看，略一思索，拿起笔匆匆在上面批了几笔。
凌枫定定看住她，笑道：“你又替朕写了什么？”
紫荆将那本批好的折子递了过去，轻轻一笑：“其实皇上早已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份折子，臣妾不过代皇上批复而已。”
凌枫哈哈大笑：“还是你，懂朕的心思。”说着并未再看一眼那折子就丢到了一边，随手翻开另一本折子。
紫荆诧异：“皇上怎么不看了？”
凌枫道：“你既已代朕处理好了，朕已不必再看。”
杨蕊羽正在一旁替凌枫整理文书，似全未在意到他和紫荆。
“今年的秋闱就要举行了，此次秋闱是今年改革科举后的第一次考试。荆儿，依你看，这次秋闱，何人可以任主考官？”凌枫看向紫荆，道。
紫荆垂下头，道：“秋闱乃朝廷甄选人才，任用官员的大事，臣妾不敢妄言。”
凌枫握住她的手，迫她看向自己：“朕说你说得，你便说得。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紫荆抬眼看向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臣妾，以为户部尚书沈佺，堪此大任。”
“嗯。”凌枫点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杨蕊羽，道：“皇后，你怎么看？”
“……”杨蕊羽惊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得有些尴尬：“臣妾，与紫荆妹妹，想法一样。”
“既然想法一样，”凌枫道：“此事就这么办吧，擢升户部尚书沈佺为此次秋闱主考官。”
“皇上圣明。”杨蕊羽伏地拜倒：“咳咳……”
凌枫皱眉：“皇后，你的风寒怎地还未好？是哪个太医负责煎药，把他给朕叫来。”
“不……不碍事……”杨蕊羽摇头：“咳咳……我……臣妾自小身子弱，这咳嗽是老毛病了，不……不怪太医。”
“老毛病更要医。”凌枫声沉如水：“你先回宫歇着。即刻命穆太医，张太医过来见朕。”又对紫荆道：“紫荆，你送送皇后。”
“是。”紫荆走上前挽住皇后纤细的手臂，说：“臣妹送姐姐回宫。”
杨蕊羽点头：“有劳妹妹了。”紫荆扶着杨蕊羽走出御书房，迎面遇上了正当值的洛紫川。紫荆兴奋地叫：“哥哥！”
洛紫川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紫荆！”又斜眼注意到了一旁的杨蕊羽，立即伏地跪倒：“臣参见皇后娘娘。”
杨蕊羽一摆手道：“既无外臣，洛卿可不必拘礼。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洛紫川起身，抬眼看向杨蕊羽，脸色一变：“娘娘的脸色怎生如此苍白？娘娘凤体违和？”杨蕊羽视线缓缓瞟向洛紫川，一张英挺俊俏的脸映入眼帘，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别样的情绪，只微微点头：“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只是浑身无力，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你这哪叫没事？”洛紫川有些担忧：“若是皇后娘娘不介意，可否让臣给您号一号脉？”
紫荆也道：“对呀，我哥哥昔年在外云游时，曾拜一个江南老郎中学过几年医术，知道不少民间土方。宫中太医想不到的方子，也许他有办法，解了姐姐的病根。姐姐，不妨让我哥哥试一试吧。”
“这……”杨蕊羽有些尴尬，犹豫半晌终缓缓伸出手，点头：“嗯。”
紫荆笑道：“姐姐不必顾忌那些俗礼，你现在不是皇后，是我哥哥的病人。放松点。”
洛紫川左手搭上她纤细的手腕，皱眉沉思。
（二）
洛紫川把了很久的脉，都不见他作出诊断，面上神情莫测。
紫荆试探着问：“怎么样了哥哥？”
洛紫川收回搭在杨蕊羽手腕上的手，面色沉重，摇头道：“不好说。皇后娘娘这病不是一般的风寒。先回宫再说吧。”
三人走在回披香殿的小路上，一路上俱无言。到了宫门口，杨蕊羽突然朝洛紫川屈身下拜：“今日劳烦洛大人替本宫诊脉，大人值守很是辛劳，早日……回去歇息吧。本宫就不送了。多谢大人！”
洛紫川赶忙扶起她，连连道：“使不得啊，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切莫折煞了臣下。皇后娘娘，您这体质，属于虚寒体质，隐有中气不足之症。您这体质畏寒，寝殿内一定要记得保暖。还有……能否让臣给娘娘开个方子，只是……”
“当然可以。”杨蕊羽道：“还请洛大人移步殿内一叙。”
洛紫川铺纸磨墨伏案疾书，不一会便写好了方子，交给紫荆：“温水煎服，早晚各一次，用药期间切忌生冷食物。不过……”紫荆立时追问：“不过什么？”
洛紫川道：“这方子中的几味药，均生长于山野间，宫中大臣处只怕很难寻到。可能还要麻烦妹妹，问皇上借了出宫的令牌，允我出宫为皇后娘娘采药。”
紫荆点头，收好了方子：“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景朔四年三月初九，自凌枫颁行科举改革的政令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就要开始了。由于这是第一次施行新的考试制度，故皇上十分重视。此次殿试由凌枫亲自出题，试卷由礼部封存，并令专人看管。
由于凌枫此次取消了世家大族推选考生的制度，大大收回了世家大族把持科考的权力，把进京殿试的权力彻底下放到寒族子弟手中。这也大大提高了广大寒族子弟进京殿试继而求取功名的积极性。故此次有不少从四面八方来京赴考的寒门学子，一时间场面微为壮观。
礼部主考那日，刚到辰时便宣布考生入场。主考官沈佺，副考官蔡翎站在考场门口亲自迎接并发给纸笔。考试一共持续了四个时辰，上午明经，下午策论。整个过程由沈佺和蔡翎严格把关，没有出任何乱子，可以说圆满落下帷幕。
今年的殿试在众人的期待中已经圆满落幕。只不过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当最后一拨举子散场离去之时，凌枫才缓步从树后走出，李公公赶忙上前为他系上披风：“皇上现在要去娜？”
凌枫沉吟半晌：“朕去娴雅宫看看。你就不必跟来了。”
凌枫步入娴雅宫时，紫荆正在院中教渊儿和霜儿放纸鸢，一旁的语鸢正在画一幅山水图，时不时微微笑看着院中两个笑闹追逐的孩童，好不快哉！
凌枫悄声屏退了守在宫门口的两个侍女，径直走到紫荆身后一把揽住她，紫荆一惊仰倒在他怀中，笑骂：“皇上怎么来了也不告知臣妾，却只知在背后偷袭臣妾？”
凌枫勾住她的一缕长发，嘿嘿笑道：“朕来瞧瞧自家娘子，难道也用通禀？孤看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不忍打扰。
紫荆温言道：“皇上每次都来得突然，也太过唐突臣妾了……”
“唐突？你是说朕唐突佳人？”凌枫嗅着她的发香，笑道：“朕便是唐突了你又如何？你这一辈子，永远只许站在朕的身边！”说罢作势就要吻下去…… “父皇！”霜儿挥舞着小手气喘吁吁跑到凌枫跟前，踮起脚，仰头看向凌枫，把手里的蝴蝶纸鸢递给他，声音清脆：“父皇，这是霜儿和母妃一起做的纸鸢。父皇陪霜儿一起放纸鸢好不好？”
“呃……这个……”凌枫一脸尴尬，半晌才道：“好。”伸手接过那纸鸢，放出细细的丝线，看着那只“蝴蝶”越飞越高，霜儿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喔 ！太好了！纸鸢飞起来啦！”
凌枫笑着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轻轻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膝上，又看向一旁认真盯着语鸢作画的渊儿，不禁笑道：
“怎么，我们家渊儿好像对放纸鸢不敢兴趣呢！”
紫荆笑言：“他呀，一早就缠着语鸢姐姐看他作画，让他去吧！”
“哦？”凌枫打趣道：“男孩子竟对笔墨丹青感兴趣，你这个儿子的确很特别。”又捏了捏霜儿的小脸蛋：“还是咱们的霜儿好。”
纸鸢，纸鸢。越飞越高，凌空翱翔。霜儿，你会是这宫里凌空翱翔的那个人吗？
语鸢点完最后一抹颜色，收笔，轻轻取下画卷递给渊儿：“咯！画好了！”
渊儿兴高采烈地接过画卷，脸上的笑意掩不住：“谢谢姨母！”
语鸢笑着用袖口抹去渊儿唇边的口水：“看我们家渊儿，口水都出来了！”
“哟哟哟！哥哥看姨母作画连口水都流出来啦！羞羞羞！好不害臊呀！”霜儿忽然自凌枫膝上滑下，脚一沾地便指着渊儿笑嘻嘻道。
凌枫和紫荆不禁掩口而笑，语鸢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渊儿举着画呆呆看着嘲笑他的妹妹，脸不自觉地红到了脖子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