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油

    傍晚时分,栾奕从军营中赶回栾府,栾鸿鉴怕扰了牧孝德的清净,不利于修养,便唤兰婷叫牧禾一人同来用膳。堂中,四人相对而坐,栾鸿鉴的对面是温离合,栾奕的对面是牧禾,退去战甲的栾奕此时正穿着灰蓝色的棉布曲裾,简装质朴,席地而坐,萧萧肃肃,爽朗自然,好像冬日里的白杨树一般挺拔。

    牧禾抬头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栾奕,又低下头去,自打栾奕受伤,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栾奕,心里不光充满了愧疚,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充盈着,这种感觉经常扰得她心神不宁,似乎他们之间只是少了句对不起,可牧禾又不知该何时何地出口,当下,她只好低头不语,盯着眼前的食案发呆。案上的吃食到不像她脑中一片混乱,反而极为简单,只有一些清粥式样的食物摆放在碗中,旁边还装着一些腌制的泡菜和自家酿制的酱料。

    温离合看着牧禾奇异的表情,缓缓道:“女公子定是觉得我们栾家不好客吧?”

    牧禾先是一愣,紧接着抬起头猛摇道:“没有,温夫人向来体贴周到!”

    温离合笑着道:“这是我亲自烹制的清粥,里面搭配了一些新鲜的青菜,北方冬日里的蔬果贫瘠,可用的食材少,不过只要能从食材本身的营养入手,也能烹制出朴素却美味的佳肴。”

    牧禾附和着温顿一笑,舀了一勺清粥送入嘴中,一股清香悠然延展开来,确如温离合所说,味淡却香甜。

    “北方的蔬菜色泽淡雅,多是大地之色,尽管种类少,但每一种都是经过时间淬炼而成,它们尽管外表简单,却营养丰富,是北方人冬日保暖的重要食材。冬日里,北风拂过大地,这些蔬菜就如同顽强的志士一般,顶着严寒,靠着坚韧的生命力成长,因此都有着一种坚韧不拔的特质。”

    听温离合这么一描绘,牧禾似乎都开始对这些蔬菜肃然起敬。

    栾鸿鉴咧着嘴角,笑眯眯地补充道:“北方天气干燥,晚上多吃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搭配热粥,既能保暖又能清肠去火,有益于健康。我们在北方常年征战,也是为了适应气候,养成了这样的饮食习惯,还请女公子莫怪我们练武之人粗糙,过于简单。”

    牧禾慌忙放下手中的勺羹,解释道:“怎么会呢,栾伯伯不知,其实小女在府中也曾听大母说过,清淡的食物有助于安心入眠!因此这样的晚餐在北方的冬夜再合适不过了!”

    温离合笑容满面道:“女公子说的没错,吃上一顿清淡的晚餐,正是享受北方冬夜这份宁静祥和的大好时光。”

    整个用膳的过程中虽没有波澜起伏,但牧禾却隐隐感到一种淡淡的温馨之感悄然蔓延,栾奕虽自始至终话语不多,但表情却从容淡定、悠闲安适,牧禾也便自在了些。

    用膳后,温离合嘱咐栾奕送牧禾回去休息,牧禾先是尴尬的回绝,解释自己吃的太多,想外面随便走走消消食,温离合一听,便让栾奕陪着牧禾到院中散散步,牧禾实在不好推三阻四,只好点头应下。

    栾奕向温离合行礼后,起身夷然自若地走到牧禾身边,将大氅递到她的面前,又轻声嘱咐外面冷,让牧禾先穿上再出去,牧禾佯装着自然地接过大氅,头也不敢抬地笑嘻嘻道谢,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迎着冬夜的清寒,一轮明月高悬当空,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院里的树木在映照下尤显静谧之感,寒风轻抚,牧禾的耳边发出微弱悠扬的哨声,一侧,高大的梧桐树在夜色中肃穆而立,弯曲的树枝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宛如银线飘荡在黑暗的背景板上,另外一侧,挺拔的松树沉浸在夜幕之中,厚实的树冠遮挡了一部分月光,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一切像是在寂静中沉睡,却又默默诉说冬夜的幽静。

    “女公子!”“栾将军!”

    栾奕转身,牧禾抬眼,两人同时开口,相视片刻,又像是商量好了般同时沉默。

    两人继续向前,牧禾脚下突然深一脚浅一脚地失去了根基,她低着头吸了口气浅浅道:“不知栾将军的伤如何了?”

    栾奕的脚步似是稍有停留,继而笑笑,向前走着回道:“上了药,没事!”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栾奕默默道:“女公子是有何事与和我讲吗?”

    “我…其实…对不起!”牧禾本想说如果她乖乖呆在马车里,也许栾奕便不必为了救她而受伤,可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女公子不必自责,沙场无情,受伤是常事,牧大人与女公子身份特殊,栾某定当护你们周全。”

    牧禾跟在栾奕身后,停下脚步从身后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变得模糊,她看不到栾奕的表情,更猜测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也许正如他说的,他救她是职责所在,那些刀伤算不了什么,也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牧禾低下头恍恍惚惚地向前踱着步子,忽然间,栾奕回身道:“女公子的…”

    还未说完,牧禾已与栾奕撞了个满怀,她下意识保护着自己将手举在胸前,身体却向后倾去,栾奕则上前半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牧禾一惊,抬头望去,再次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像是掉入了万花筒,一不小心便会沉迷。牧禾抽回思绪,仓皇避开栾奕的视线,突然间手腕隐约作痛,她低下头默默将双手从栾奕手中缓缓抽出,呵呵着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后退了两步,接着又将手备到身后,嘴里不住的跟着念叨着对不起。

    栾奕的眼中升起一丝惊慌失措,话卡在喉咙里却一时之间怎么都说不出来,他只好上前两步,弯下身,伸出手慢慢握住牧禾的胳膊,牧禾被惊得一动也不敢动,她屏住呼吸,任由栾奕去拉她的手。

    栾奕将牧禾的袖口轻柔地向上推,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慢慢展露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紫红色勒痕,有的已经开始结痂,有的甚至还能看到隐隐的血迹,栾奕眼中闪过一抹无力,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圆扁扁的陶瓷小瓶,打开后,里面是像羊脂般的油状膏体,他的手指在里面转了几圈,小心翼翼的将它涂抹在牧禾柔嫩的手腕上,动作很轻很柔。

    月光下,牧禾的脸庞皎洁如玉兔,清澈的眸子仿佛星辰都可沉浸其中,柔和的光辉下,她的面颊散发着淡淡的粉红光泽,仿佛由月光亲手雕刻而成,白皙如玉的肌肤,恬淡微翘的嘴角散发出怜人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为她遮风挡雨,守护着她免受世间风霜。

    牧禾见栾奕帮她涂好了药油,才悻悻地缩回双手,吞吞吐吐道:“谢谢栾将军,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休息了!”

    不等栾奕回话,牧禾便转身往回走,她的步伐越走越快,如同心脏跳动般的节奏扑通扑通的响着,她钻入房内,掩上门,靠在门板上,依旧听得到心脏快速的跳动声,牧禾用手捂着胸口,不停大口地呼吸,可脸颊却越发变得烧灼,就连呼吸也越来越不平稳,她索性放弃,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这一睡,牧禾反倒睡得十分踏实,一觉便到了清晨。兰婷依旧一早便来叩门服侍牧禾洗漱,牧禾依旧客气地回绝,送早膳的时候,兰婷还多拿了一瓶药膏,说是刚刚房门口前捡到的,而这瓶药膏恰与昨夜栾奕手中的那瓶一模一样,牧禾赶忙接过药膏,假意应该是昨天晚上自己掉落的,于是对着兰婷笑了笑,转身把药膏收了起来。

    几日过去,梅雨照顾地细致,再加上用药得当,牧孝德的病已基本痊愈,眼瞧着他的气色好了,腿脚也灵便了,牧禾心里便也踏实了。病一好,牧孝德便紧锣密鼓地和栾鸿鉴安排起和谈之事,一面还嘱咐牧禾出门时不可大意。为了掩人耳目,牧禾特意乔装成了男子,与兰婷在顾城里转悠,同时为了安全,栾鸿鉴也在暗中加派了几名护卫护其左右。

    顾城城池虽不算太大,但因地形特殊,故此城墙高耸,重兵把守,不过城中道路两旁的楼阁错落有致,到处人流如梭,熙熙攘攘,街头巷尾甚是繁忙热闹,城中心的市场上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各色的帐篷和小摊摆放出售许多种类的琉璃、丝绸、玉器,还有毛皮、马匹、骨器。

    经过几天挖掘,牧禾最喜欢去一条狭窄街巷里的老茶楼吃茶,那里的老板娘十分好客,手捧着铜壶,总是幽默大方、巧笑盈盈。一边听故事一边喝茶,大半天的功夫很快就会过去。牧禾还喜欢去一家布料店,据说那里的店主是一位匈奴族女人,能将各种布料的质地和纹理说的头头是道、并且描述的绘声绘色。

    正逢今日赶上大集,街头巷尾出售的商品和小吃比往日还要多,兰婷在牧禾身边指着西边告诉她,西城门是允许商旅出入的城门,门口通常都有重兵把守,过往出入的民众或商贩都需要在此处仔细地检查,方可进城售卖商品。其实牧禾早几日前就听温离合说过,顾城因武而生,却因商而荣,暗淡了刀光剑影,多了的是各取所需的商贸经济,来自草原的牛马可以在这里换成粮食和茶叶,宝石和香料可以在这里换成瓷器和漆器,因此商业活动应运而生,因势而长,很多商贩都慕名而来,才呈现出现在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牧禾走到一处匈奴族人的摊位,被一堆充满了民族风情的奇异商品吸引住目光,其中有一个鞍具十分独特,鞍面呈弓形,鞍垫则用羊毛制成,前面搭载着精美的铜制装饰,上面还雕刻着各种马形图案,栩栩如生,兰婷告诉牧禾,匈奴族的鞍具通常以精湛的编织工艺著称,鞍带和马掌常以五彩缤纷的线条交织而成。兰婷还说,匈奴族人喜欢在马鞍后悬挂马尾,不仅能做装饰,还为了象征骑手的威严和对马匹的尊敬。

    牧禾站在摊位前,似乎对这个马鞍情有独钟,一边看一边回想起栾奕受伤时穿的战甲,她记得栾奕穿的战甲是由青铜而制,青铜甲片较对铁甲来讲确实比较轻便,而且对于骑兵来说非常友好,甲片的形状按照大小,形状有序地被排列起来,不仅提供了保护,还不防碍活动,不经意间,她也看到栾奕的战甲里还配了内衬,想来是用作减轻接触皮肤的摩擦感,吸收一部分冲击力,但牧禾觉得上面的铆接技术看上去却并不适用于所有材料,尤其是薄壁结构或者有厚度的材料,看起来会导致连接不牢固,强度不足之类的问题,回想此次栾奕受伤的位置恰巧是上臂与小臂的连接处,想来正是因为使用了铆接,虽然减少了灵便性的影响,但却大大减低了防御性。

    牧禾拉着兰婷的臂弯小声道:“栾府有马吗?”

    兰婷小声回道:“有是有,不过都是大人、夫人和将军的马,平日里如若没人骑,小人与梅雨便会定时拉出去溜溜,女公子是想骑马了?”

    牧禾摇摇头不经意道:“没有!就是问问。”

    兰婷欲走,牧禾粗着嗓门道:“便宜点吧,我们要了!”

    卖马鞍的匈奴人看着俩人不解地笑着道:“公子看上去不像是会骑马之人,不知要买这马鞍做甚?”

    牧禾一本正经呵道:“不会骑马就不配买马鞍了吗?”

    小贩怪自己多嘴,担心到手的兔子跑了,忙道:“没有没有!算公子便宜些!”

    兰婷小声在牧禾耳便问:“女公子要这马鞍做什么?”

    牧禾一边付钱一边道:“我自有用处!”

    回到栾府,牧禾便钻进自己的屋子,对着马鞍,拿出纸笔又勾又画,半晌又拉着兰婷去马厩里看马,牧禾虽不懂马,但一看这几匹马便知非比寻常。几匹马的颜色虽不同,但各个身躯高大挺拔,毛发均匀光滑,头颈昂首修长,骨骼结实有力,蹄下仿佛蕴积力量,一出发便可疾驰千里而不费吹灰之力。

    一看牧禾靠近,马匹便机警着竖起耳朵,牧禾想把马鞍放在马背上,一时兴起竟忘了自己不是马匹的主人,白色的汗马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扬起前腿,牧禾被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失去平衡连人带马鞍一屁股蹲倒在地上,情急之下,兰婷迅速跃上马背,勾着脖子,轻抚马背的鬃毛,不一会儿,白色的马儿逐渐平静下来。

    兰婷松了一口气,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栽在草垛上的牧禾身边帮她起身,牧禾有些尴尬地弹弹身上的尘土和稻草,笑了笑向兰婷道谢。兰婷轻轻拍了拍马背,帮牧禾把马鞍装好,不解道:“女公子,栾府的马鞍不少,您何苦费劲用这个呢?”

    牧禾得意道:“这个不一样!”

    兰婷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继续追问:“哪里不一样了,花色?”

    牧禾摇摇头。

    “形状?“

    牧禾继续摇头,笑着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去趟军营?”

    兰婷更不解了,悠悠答道:“边防大营可不是一般人随意出入的地方,若是没有令牌,根本没法进去!”

    牧禾观察了好一会安好马鞍的马匹,拍拍手道:“好!知道啦!回去吧!”

    兰婷一脸懵,嘀咕道:“女公子又是买马鞍,又是要去军营的,到底要做什么啊?”

    牧禾转身从马厩中走出去扬着手道:“过几日你就知道啦!”

    牧禾最近和兰婷混得熟了,便发现尽管兰婷平日里严肃,总以冷静应对各种情况,但一旦事情变得有趣,她便会展示出自己好动好奇的天性,追在屁股后面问个不停。

    按照牧禾的要求,兰婷收集来了许多坏了的或者不能再使用的战甲,很多不是被腐蚀就是残缺不全,牧禾先是把它们一片一片的拆卸下来,接着又一片一片的组合起来,兰婷疑惑不解,若是牧禾想要,问大人或是夫人要一件崭新的来用便是,怎么非要无故做些稀奇古怪、水底捞月之事。起初牧禾并未告诉兰婷缘由,还让她傍晚来屋内做模特,在她身上比和来比和去,一会穿针,一会引线,一会敲敲打打,一会掰掰折折,没过几天,一件战甲又被重新拼凑起来,同时,牧禾的手指上也硬是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一日晚上用膳时,牧禾向栾老将军请求去兵营看看,借感激护送他们回来的士兵为由,说是打算做些好吃的给大伙儿送去。栾鸿鉴非常痛快的递给牧禾一张令牌,命兰婷随她一起去慰问战士们。

    一大早,两人便带着食盒从栾府出发,朝着军营一路向前,今日距离栾奕从栾府离开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有时一起用膳时温离合会提几嘴关于栾奕和栾蒙小时候的事情,但栾奕究竟在军营里忙些什么,他们却只字未提。

    天色阴郁,失去太阳光地照射,大营从外面看上去十分威严,外围的墙体厚实坚固,看上去是由石块和黏土混合而成,军营的四角设有高耸的角楼,高塔上红色的旗帜绣着金色的龙形图案,哨兵手中拿着号角,正惊觉地关注着四周方向。

    果然,拿着令牌牧禾和兰婷很顺利的就从大门进入军营,军营里面帐篷横亘,军士们正排作一队一队进行操练,跟着哨兵,他们走到了栾奕的大帐门前,哨兵躬身尊敬道:“二位女公子稍等,小人先去向将军禀报!”

    牧禾点点头道:“辛苦了!”

    哨兵刚进帐,两名穿着不像士兵,倒像是暗卫的人从帐内走出,他们戴着黑色面罩,仅露出双眼,让人很难辨认出真实的面容,两人行色匆匆,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片刻,哨兵从帐内跑出来,欠着腰伸手道:“将军请女公子进帐!”

    牧禾含着笑点头道谢,随后拉着兰婷走入帐内。帐篷内,沉稳的土黄色帐布映衬着微弱的灯光照在栾奕的脸上,地面前方铺着一块粗糙的地毯,上面落着一些沙砾,中央是一张简易的沙盘模型,土和沙子勾勒出山川河流,起伏描绘出地势,小小的旗帜代表着兵力分布,再往后是一张极大而粗旷的书案,斑驳的案面上摆放着大量书简,有的书简已经泛黄,但依旧被整齐的罗列着,书案上还有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字迹整齐而有力。侧面角落处摆放着一张简朴的木榻,上面铺着厚实的羊毛毡,旁边还有几个用草编成的储物箱,另外一侧还有一些刀、戟、剑之类的兵器。

    栾奕见牧禾四处张望默默不语,便道:“不知女公子为何事而来?”

    牧禾收回目光,低头行礼:“牧禾拜见栾将军!听说上次护送我们的士兵还有一些伤病未能痊愈,我…我和兰婷便做了一些调理肠胃,帮助伤口愈合的菜粥,虽然数量不多,但里面特意放了一些磨碎的莲子末,有消炎止痛的功效。”

    栾奕屈手谢道:“有劳女公子费心!天寒地冻多有不便,若有什么事吱唔一声便可,栾某可派人去取!”

    牧禾笑笑,不假思索道:“不瞒将军,其实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栾奕直接道:“女公子请讲!”

    “我可否看看士兵们穿的战甲?就看看,保证不防碍他们操练!”

    “女公子这边请!”

    栾奕似是没有任何迟疑,起身准备出大帐,牧禾反倒不适应了,她微微啊了一声,没想到栾奕竟如此痛快,于是赶忙躬着身道:“谢栾将军!”

    栾奕走出大帐,一袭黑色铠甲反射着悠悠的晨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肩膀宽阔笔挺,顺着光亮望过去,侧脸带着一抹闲适的弧度,像是手塑的泥雕,线条阴暗分明,他扬了扬手道:“那边便是刘福的队列!”

    牧禾示意兰婷过去把粥分给大伙,兰婷行礼后走向队列,士兵们原本整齐划一的动作开始随着注意力的转移分散变得乱了方寸。牧禾见状,不好意思地悄声道:“如若多有打扰,还请栾将军见谅!”

    栾奕看了眼小心翼翼的牧禾笑而不语。

    牧禾讶异道:“将军笑什么?”

    栾奕望着远方回答:“笑你一边说怕打扰,一边还来打扰!”

    牧禾撅着嘴道:“那将军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非要来?”

    “不是要看士兵的战甲么?”栾奕淡淡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好奇吗?”

    “好奇?我比较好奇你那日躲在假山后面做什么!”栾奕的嘴角稍稍向上弯成新月。

    牧禾的脸由白转红,支支吾吾道:“什么躲,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

    “不是躲吗?躲个清净!躲个自在!”

    牧禾像是被一语道破天机,小声嘀咕道:“知道还问!”

    栾奕停下脚步,侧身看着牧禾,牧禾故意装作不看他,继续向前走,栾奕在她身后笑了笑,慢慢跟上去。

    牧禾借机道:“还说我,那将军又躲在假山后面做什么?”

    栾奕将身体稍向前倾,在牧禾身后软声道:“和你一样!”

    牧禾的脖颈儿处有股暖意,使得她不由缩了缩肩膀,继而疑惑道:“将军不喜欢皇宫?”

    “难道女公子喜欢?”栾奕反问。

    “是我问将军在先!怎么要我先回答?”牧禾语气有些骄纵,她迅速上前两步,忽得转身拉长语调道:“我看皇上对将军格外疼爱,婚娶就是一句话的事,想必不久便能赐个驸马啦!到时,怕是不喜欢也是逃不掉的!”

    牧禾自然是半开玩笑半搞笑,然而栾奕的表情却忽然阴沉下来,牧禾一愣,突然意识到俩人还未到如此熟络的地步,于是怀了几分歉意的转过去小声道:“方才是我冒犯了…”

    “女公子不必如此!只是栾某不才,不想倚仗战绩论功领赏,更何况…”栾奕刻意放缓了脚步。

    然而牧禾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走着,还一边好奇地看着各种兵器,一边心道:说开了便好,大不了就是误打误撞,反正大家都对偷听到的事情只字未提,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可相安无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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