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黄金时代（三）
等到人们都回到他家以后，他们发现李林平醒来了。他坐在他妈妈身边痛哭，他妈妈也流着泪水，别人就把他们都安慰了一番。
胡文章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双目失明的、能掐会算的老人。人们不知道他是怎样在山间小路、丛林、荆棘之中穿行的。他在那种路况之中，甚至比年轻小伙子都路得快！在他身躯某处是不是还有很多双眼睛呢？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这都是多少山里人眼凶的事实。
这样的奇人异事，不知道在那些古老的村庄中还有没有呢？
胡文章临走时对他说，让他千万不要欺负鬼魂。比如说，不要在坟头撒尿，不要骂死去的人，也不要对神像不敬。他还对李林平说，让他在睡着的时候千万不要算计他人。因为，任何人在睡着的时候，他的良心和灵魂都会返璞归真的。这也是一个人回归自然天性的时候。如果一个人在梦里还想着算计别人或者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上天就会惩罚他的。
李林平听后，点了点头。别人听了以后，都以为他以前往哪个坟头上撒过尿呢。谁能想到他是为了和心上人相会而违背天意的呢？
从此，他再也不敢在梦中去干那些有违“使者”旨意的事情了。可是青春的梦幻就像波浪一样在他的心头荡漾。他一刻也忘不了李玉婷。他一天总要做千百万个美梦。比如说，一会儿在他家山后放牛时，他遇到了李玉婷。李玉婷就微笑着向他走来，扑入他的怀中。他们疯狂地亲热一阵儿。一会儿，他又梦想自己挣了好多钱，他带着李玉婷一起一边游山玩水共度蜜月。过一会儿，他又想着和李玉婷一起出国留学，他们一起卿卿我我、比翼双飞地在国外幸福地生活……
由于梦想太多，他的个性都发生了变化，他变得更加沉默了。他整天不想说话，也不想跟别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别人还以为他受了刺激，因此也就没太在意。
有一天早上，他和院子里的一些孩子去他家后山上放牛，也就是庭合、宪娃子、茂娃子等人。他们把牛赶到山顶上之后，就都钻入小树林中寻找五味子去了，那时正是五味子成熟的时候。等到庭合等人各自拿着五味子从树林中钻出来、走到山头互相炫耀自己的收获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林平还没有出来。他们就在山头上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却不见他答应。庭合等人就一边在山上喊他，一边分头在山上寻找。他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他，那些孩子就担心起来了。后来，宪娃子找到了他。宪娃子比他小两岁，他发现林平面向东南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双目紧闭、面带微笑、嘴巴微微张开。有数不清的蚂蚁、蜘蛛、蜈蚣等小虫子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他的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也有很多虫子，那些虫子仿佛赶集一样在他的嘴巴里面出出进进的。
宪娃子一见到他那个样子，不禁大哭起来，他认为李林平一定死了。过了一会儿，庭合等孩子也赶来了。他们把李林平的身子平放到一块岩石上，然后脱掉他的衣服，抚去他身上的虫子。当他们脱光他的衣服的时候，庭合说他真的死了，因为他身上的某个部位特别不正常。
“常言道：‘该死时朝天，不该死时朝地。’你们看他的那个地方朝上着。”庭合哭着说。
其他孩子听了觉得有道理，他们就哭着抬着他从山路上往回走。山路崎岖、蜿蜒，山路两边草木丛生、荆棘遍布。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他从那条光滑、曲折的羊肠小道上往山下走去。庭合比其他两个孩子大一点，他一个人把李林平的两条腿扛在肩膀上。宪娃子跟茂娃子两个人手挽手抬着他的脑袋，并用他们的另一只手一人拉住他的一只手。他们艰难地往山下走着。一会儿，庭合被青草滑倒了，一会儿，宪娃子一脚踩空了，再过一会儿茂娃子又被藤条绊倒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一会儿把李林平扔到草丛里，一会儿把他撇到地面上，一会儿又把他踩在脚底下。他们就那样边爬边滚地把他往山下抬去。
再说李林平，当他看到别的孩子都去树丛中找五味子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李玉婷。他想在大白天不可能有野兽、恶鬼干扰他吧。他想假寐一会儿，借机去找李玉婷。他看见一只小鸟在空中飞翔。他赶紧闭上眼睛，把自己的灵魂附在那只小鸟的身上，驾控小鸟向东南方飞去。可是那只小鸟刚飞行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一只老鹰在前方不远外的空中盘旋。那只老鹰一发现有只小鸟向它飞来，它就急忙向那只小鸟俯冲下来。李林平一看情况不妙，他急忙命令小鸟钻入一个小树丛中。这样，老鹰就没办法抓住他了。可是当他刚一飞入草丛中，他就发现从空中飞来无数条手指那么粗的绳子。他急忙飞向一侧，可是那些绳子仿佛长眼睛似的紧跟在他的身后追赶他并且把他包围起来。那些绳子很快在他的四周织成一张网。他下意识地让小鸟用爪子去揪那些绳子，想把那些绳子揪断，可是那些绳子摸起来却都粘糊糊的，仿佛湿润的粉条一般，且又坚韧无比。他无法从网中飞出去。他正想寻找机会逃走时，突然发现几只有脸盆那么大的蜘蛛从四面八方向他飞速而来。他见了以后有点着急了，他怕蜘蛛咬破他的灵魂。如果蜘蛛咬破他的灵魂的话，他就会和上一次一样，灵魂无法归位，他家人又得请阴阳先生拯救他的灵魂了。他急中生智，在危机关头，他变成一滴口水，从小鸟的口中滑落到地面上。这样一来，他身边的“使者”就发现不了他了。可是当他将要接近地面时，他突然发现一只癞蛤蟆正好张大嘴巴打着哈欠。他害怕掉入癞蛤蟆的口中，他只有化作一缕青烟钻入老鹰的躯体之中，然后往回飞去，准备灵魂归位。可是当他刚控制老鹰飞到空中时，却发现他的伙伴们正抬着他的躯体往山下走去。他急忙驾御老鹰向他的躯壳飞去，老鹰飞得很快，只一眨眼老鹰就冲到他躯体跟前。庭合等人突然看到有一只老鹰疯狂地向他们冲来。他们急忙扔下他的躯体四散而逃。他也趁机灵魂归位，话说老鹰恍忽中发现自己处于几个孩子的包围之中，它以为那些孩子要抓住它，它就奋力向一个孩子的头上啄了一下，然后又迅速飞上天空。再说那几个孩子正在逃跑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妈呀！”
他们回过头去，发现李林平在地面上蜷曲着哭喊着。他的额头上有拇指大的一个窟窿，鲜血也从他的头上流了出来。
“你醒了？你把我们都吓死了。”庭合等人都哭着说。
他就灰溜溜地往回走去，其他孩子帮他把他家的牛赶了回去。
他回到家里以后，他家人难免又要请阴阳先生帮他驱鬼、求神、保佑一番。阴阳先生在他家的前、后门上都贴上几张符，为了阻止他的灵魂在梦中出门，同时又防止其它鬼魂去他家里勾走他的灵魂。老胡还在他的手上贴了几道符，以便镇住他的灵魂，不让他的灵魂离开他的身躯。他母亲让他不要在外面睡觉或者打盹儿。从此，凡是他外出时，他母亲都要叮嘱同行的孩子们看着他，别让他在外面睡着了。
经过这样两次折磨以后，他就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在梦里出去找他的梦中情人了。可是他又特别想她，青春的烦恼时刻萦绕着他的心，让他心绪不宁。他整天都处于亢奋之中，他都有点儿茶饭不思、坐卧不宁了。后来，在他陷得太深、却又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便慢慢地养成一种不好的行为。在那种行为之后，他的内心就能略微轻松一点，但是那种不良的行为一旦成为习惯之后，他每天都想那样一阵子。每当他那么做的时候，周围的鸟兽虫鱼都在嘲笑他。他心里明白，但是他又管不住自己，他假装不知道，他依然我行我素。时间久了，他就变得特别内向和沉默起来，他一天总显得没精打采的，他仿佛对一切事情也都不感兴趣了。人们都以为他生病了，或者因为他受过刺激，他母亲又忙着给他请医生看病。
有时，他也一个人沉思起来，他不明白他今生为什么还会犯前生的那种错误。他不再像前生那样是个无知的孩子、他是个懂事的人了。后来，他渐渐地想明白了。因为，他的躯体是新的，正像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里面所说到的那样：“麦气产生血气，血气产生精气，精气产生……”
他的身体里面有新鲜的血气、精气，所以他就有性的渴求和那种无奈的解脱方式了。
——这也许是人生都要经历的一段儿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