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牢

    祁黎将茶推到徐听雾的面前,滚烫的茶盏在木桌上滑过一丝雾痕,随即又消散。

    他随意抬头看了一眼,红润柔软的掌心,一小撮金黄色的米粒,晨阳照进来,光灿灿的。又侧头看了一眼小青,壮硕丰满,这点米还不够塞牙缝的。

    嘴上却说着:“你可以试试。”

    得了准许的徐听雾,无声的眉开眼笑。

    她起身走到小青身边坐下,离得这样近,小青翅膀一挥似乎就能打到她。

    伸出手掌张开,声音不自觉放柔:“小青,你要不要尝尝?”

    小青好似没听见似的,背对着她歪歪头。

    她想,这小青总不该是聋的吧。

    “嘬嘬...小青?这边有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

    小青转头,红色的眼睛无语的看看徐听雾,又低下头看她的手心。

    啊,米粒,它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小青这样想着。

    已经许久没尝过米粒的味道了,但是,这重光居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米粒,没有想错的话,这米是它提上来的吧。

    用它自己辛苦劳作拿来的东西来喂它?

    徐听雾满怀期待的又往它面前凑了凑,几乎就将手放在它脑袋下。

    小青许久没回应,祁黎也转头瞥了一眼。

    好鸟不吃眼前亏,不吃白不吃,小青狠狠的张开嘴啄了一口。

    看见小青动作的徐听雾眼睛一弯,拳头大的头埋在自己掌心,再抬头时,手中已经没剩几粒了。

    徐听雾讪讪转头对祁黎说:“或许是拿的太少了。”她也不清楚小青一口能吞下这么多。

    祁黎转身,浓朱色茶盏被他端起,轻轻放在嘴边抿下一口,不再关注旁边的一人一鸟。

    清香扑鼻的米粒被小青囫囵吞枣般咽下。

    “好吃......”

    徐听雾猛地向后仰了一下,险些没蹲住,小青奇怪的看她。

    “小青它、它还会说话?”徐听雾惊愕不已。

    祁黎回想,小青在徐听雾面前没出现几次,确实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话,他微微点头。

    徐听雾此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惊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叹,真不愧是灵鸟啊。

    小青抬抬下巴,自以为十分高傲的抬起头颅又转回去,这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女人!

    “小青,还想不想再来点?”徐听雾试探问道。

    小青动作一顿,再来点......缓缓点了点头,“也行。”

    得到答案的徐听雾笑盈盈起身,像祁黎行了礼告退。

    祁黎侧脸看下小青,嘴角不经意的带上一抹笑。

    察觉到主人的目光,小青转过来亮着眼睛歪了歪头,怎么样,它表现的很有玄鸟后代的傲气吧。

    祁黎收回目光,脸上还有淡淡的微笑。

    不过徐听雾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许久了,她将熬好的粥端到祁黎面前。

    两个精致的瓷碗,装着浓稠的淡黄色米粥,闻起来倒是正常米粥的味道。

    “水有些放少了,好像有些稠。”徐听雾向祁黎解释。

    在凤城时她就经常给祁黎带饭,如今借住在重光居,也不能只准备自己的饭菜。

    “师祖尝尝吧。”她将勺子递给祁黎。

    祁黎看她,未接。

    徐听雾举着勺子的手又转了转,“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还是回想着时川做过的步骤弄成的。”她的意思是,不尝太不给面子。

    祁黎伸手接过,问她:“时川?你的师弟。”

    没想到不问世事的师祖还知道时川的身份,徐听雾答:“是。”

    祁黎没再说什么,粥热气腾腾的,他还是用勺子搅了一会,是有些稠,他在徐听雾希冀的目光之中尝了一口。

    “还行。”

    徐听雾终于满意。

    小青看着两人不解,不是去给它拿米粒去了?

    只见徐听雾起身,端起一个小碗放到地上,里面盛着满满的金黄色米粒,小青眼睛都亮了。

    它飞下来故作矜持的走到碗边,低头闻了一下,真香。

    张开嘴啄了一下,徐听雾眼带笑意的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小青的头,头顶上束起的那一簇毛停止了颤动。

    她笑着收回手:“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今天拿来的米不多。”熬粥还用了一部分。

    方才头顶温柔的触感,又轻又软,好像还不错,小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徐听雾这才起身,原地的小青动作却僵住了。

    这是不是说明,明天自己得多带点米?

    *

    幽暗的空间只有微弱的光亮,四周看不清,深邃的像是没有边际,夜越来越深了。

    用石头垒起的圆台被手臂粗的黑色栏杆围住,栏杆之间被波光粼粼的水照射着,像是一层透明的无色琉璃,脆弱又易碎。

    男子盘腿沉静的坐在圆台之中,脸色忽明忽暗。

    他在这待了几天,不记得了,这里太深了,白日夜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外面轰隆隆的,像是在打雷,他睁开眼,有人来了。

    一股暗风从某处吹来,连带着两道脚步声,一缓一快,越来越近。

    一高一矮的身影停在牢门口,颀长挺拔的白衣男子,脸色淡然的看着他,一旁穿着黑色的瘦弱身影,抬手摘下兜帽,坐着的男子脸色忽而变得十分难看。

    徐听雾笑意盈盈:“三长老还好吗?”

    徐衡阴鸷的看她,他的好女儿,不仅活得好好的,伤也好全了。

    “今日我来,不是专程嘲讽你的,”她开门见山,“我要知道吸元阵法的下落。”

    徐衡不禁冷笑。

    “不说话?十分有骨气。”她点头赞叹,在徐衡眼中不过是讥讽。

    祁黎像是想起了什么,侧眼看她道:“他的舌头被割了。”

    无枝岛上出事当日,他将徐衡的舌头割掉,并且废除了他的修为,徐衡再无威胁。

    徐听雾吃惊的与他对视,用眼睛问他:这是用刑了?

    祁黎脸色严肃了些,当时割掉徐衡的舌头是不想他胡言乱语,徐听雾的事,连阙宿也不能知晓。

    如今场面有些棘手。

    “不是用刑。”他答道,但明显也没打算说出“罪魁祸首”。

    看着两人十分熟稔的模样,徐衡不仅猜想,他的小女儿或许早就与师祖相识了,真是好本事。

    他想起无枝岛上祁黎护着徐听雾的模样,原来如此,若是他再小心些,再小心些,或许......

    徐听雾觉得这不是难事,“你把得到吸元阵法的经过全部写给我。”

    徐衡反倒闭上眼睛,反正都是一个“死”的结果,他为何要帮她。

    徐听雾自然知道徐衡不会轻易“告诉”她,她也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听说掌门与各位堂主商讨,要给你施以罪雷刑,好像是四十九道。”

    徐衡闭着眼不为所动。

    “可我倒觉得这四十九道不足以平息我的怨气,不如改成八十一道你觉得如何?”徐听雾想自己此时的笑肯定非常恶劣,但不得不承认,心中非常舒适。

    这种能轻易决定他人命运的感觉,她似乎理解了袁新阳为何整日高高在上抬着下巴看人。

    徐衡终于睁开眼轻蔑的笑,他看着徐听雾,根本不相信她能有如此权利。

    徐听雾摊开手,手指对着旁边这位,“我是做不到,但是他可以。”

    祁黎云淡风轻的,此时倒是配合的点了一下头。

    徐衡瞳孔放大一瞬,师祖竟然会放任徐听雾参与宗内事物?或者说,他愿意帮她。

    “你可想好了,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有师祖大人帮忙,得知吸元阵法的下落只是迟早的事,但若是八十一道雷刑降下来嘛......”她貌似在沉思,“那就得血肉横飞、粉骨碎身了。”

    “啧啧...”她嘴角笑意加深,眼神骤然变冷,“那可才是真正的惨死,比剖腹更甚。”

    祁黎沉默的看了徐听雾一眼,徐听雾是徐衡的弟子,但在她身上看不见丝毫对徐衡境中的痕迹,相反,她面对徐衡时,不仅反唇相讥,嘴上称着“三长老”,话语中表露确是毫不掩饰的厌弃鄙夷,好似这两人原本就有什么恩怨。

    尽管她在笑着,但不是简简单单的讥笑。

    徐衡忽的笑了,嘴角扯到最大,但眼中的的狠意杀气腾腾,像恨不得跑出来将徐听雾撕碎。

    果真是他的好女儿,若知道会是今日这个结果,在襁褓中时他就应该掐死她。

    “我不像你,不会做那些卑鄙无耻的事,答应别人的事会尽力做到,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

    这话中的意思徐衡自然明白,徐听雾这是说她虽是他的血脉,却与他这个父亲是毫不相同的人。

    “好了,开始计时。”

    说完她就真的转过身,海牢她从未来来过,这次是跟着祁黎,才能进来。她悠闲的四处看看,欣赏风景似的。

    她面上轻松不在意,心中却非常好奇徐衡到底会不会愿意为了一丝生机,告诉自己吸元阵法的下落。

    不久她凑到祁黎身边小声问:“半柱香到了吧?”

    祁黎用眼神告诉她答案。

    “时间到了,三长老没有想好?”

    牢中的人稳坐着,没人看到黑暗中他的手指在颤抖。

    她眯眯眼睛,看来徐衡不会轻易开口,“那我们就回了,三长老保重吧。”给祁黎使了一个眼神,两人倒真的朝着出口的方向而出。

    徐衡此时才心慌加剧,四十九道没准可得一丝生机,但八十一道,除非那人金身仙体。

    他要活,他要活......

    眼见两人要走到视线尽头,脑海中的最后防线猛地断裂,几乎爬着到了围栏处猛地拍了拍,响声孤单的回荡在海牢中。

    围栏上的阵法被触动,电击般的感觉爬遍全身,他痛苦地向后倒去,无声的痛叫。

    听到身后传来的撞击声,徐听雾脸上绽开一抹笑。

    徐衡还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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