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只是很简单的菜，两人面对面坐着。
吃下第一口菜乐嘉竹欣慰地咬着筷子，幸好自己这次厨艺发挥的还不错。
“很好吃啊…”她听见对面坐着的人自言自语的质疑声：“到底谁说不好吃的！”他报复性地又夹了一大口菜。
只是这样该乐嘉竹高兴的画面，突然就回到了上一次柴准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吃饭的画面。
她的偷笑戛然而止，距离今天最近的一次他坐在她对面，就是六年前他离开的那天。
他坐在她的对面和身边的四个人开着玩笑，说着笑着。
乐嘉竹已经忘了他们说的是什么，她低着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满心都是：柴准要出国了，她不能经常见到他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当时有多么心不在焉，心里有多难过！可为什么柴准偏偏没有呢？连同餐桌上的其他四个和她玩了那么久的人也没有！
没有人提，她也没有说，只是不断机械地吃着周淮憬和方小晓给她夹的菜。
乐嘉竹这人当年本身就不够勇敢，除了在好朋友身边，剩下需要她一个人面对的情感问题她都是避之不及。
所以，那通电话后她减少了和柴准的接触，她觉得只要不碰就不会有任何情绪反应，最后备考的日子他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疯狂的模考，要死地做题已经让那时候的乐嘉竹有些淡忘柴准。
那年的劳动节，她知道方小晓的妈妈带她去庙里求高考一切顺利，才想起来为柴准做一个手链。
乐嘉竹本身没想往里面加东西的，她当然很喜欢柴准，在最后几个月的课间停下思考答案的时候猛然想起他都会心尖一颤。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幻想过无数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可百日誓师的电话之后她再也不幻想了。
可是，那句话她还是想表达出来，从她的身体里传达给外界，对她来说也是解脱。
如果他发现手环里的秘密那最好，如果发现不了，那也好。
可他也竟然不主动联系她，这一下就是六年多。然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呵，多莫名其妙！谁会同意呢？
面前的乐嘉竹沉默不语，柴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氛围有点冷，一起吃饭不该这样啊…找点话题？
“乐嘉竹…”柴准踌躇几下还是开了口：“你愿不愿意跟我讲讲你的大学生活？”
“学习，实验，奖学金，保研。”没有看他，夹一次菜的功夫乐嘉竹就说完了。
？
柴准一愣，这就完了？
“这…”
“如果周淮憬大四毕业那年你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我会跟你讲很多。那时候校门口就贴着我的照片和我的获奖履历，我是那一年的优秀毕业生之一，可是你没有。”乐嘉竹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柴准，过去几年了我一下也说不出来。”
她眼里的浅淡悲伤让他无措，她在想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话在柴准耳朵里从头到尾都在怪他，你当年为什么不回来？
那边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事情能让你四年都不回来！
还是你不想见我？
不想见我们？
她默声低头继续吃饭。
乐嘉竹，你真的在乎吗？她问自己。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柴准主动揽过洗碗的任务，乐嘉竹没有阻止，理所当然地离开椅子钻进了房间。
柴准觉得气氛有点怪，他不是帮了她然后她请他吃饭吗？
怎么现在好像是干了什么惹她生气，他得赶紧做些什么来道歉？
本在回忆到底那年的六月因为什么事情他没能来参加周淮憬的毕业典礼，而乐嘉竹的话被他回忆起来却是——柴准，我那年满怀期待地等你回来。
于是他看了眼她的房间门口，上次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在大学写的信。
他想知道她写了什么。
乐亭山一回家就乐呵呵跑来问赵明月：“嘉竹谈男朋友了？”
赵明月一愣，她感觉眼睛还是胀胀的，很酸，“没有吧，嘉竹没有跟我说…”
乐亭山冷哼一声摇摇头，“就你还当妈呢，孩子生活什么动向都不知道。”
赵明月心底反问了一遍乐亭山，你这样还当爸呢？
可她忽然赞同乐亭山的话。
自从乐嘉竹开始研究生后面的实习，她就没再过问女儿的生活。
似乎她已经默认乐嘉竹就是大人了，大人在社会上都是靠自己磕磕碰碰生活的，她什么都要靠自己，谁都是这样。
可是，她是她的孩子，明明到了八十岁她都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
赵明月心里涌起一阵苦楚。
“你低着头想什么呢？”乐亭山凑过来，语气带了些讨好，“我刚刚回来看到一个男人把嘉竹接走了那个男的还开了一辆车，看着应该不便宜…”
赵明月明显能感觉到乐亭山语气里想象带给他的“快乐”，让她反胃。
“我不清楚。”赵明月冷声道：“嘉竹没有告诉我…”
“她不告诉你，你就不会问了吗？那个男的肯定有钱，怪不得嘉竹不同意去相亲呢，原来人家自己能找到金龟婿。”
赵明月懒得再跟乐亭山说下去，正准备起身离开又被乐亭山推了一把：“到点儿了，进赶紧做饭去吧。”他说着下巴还指向墙上挂着的表。
是乐嘉竹上大学那年换的，买表的七十块是从乐嘉竹打暑假工赚的钱里拿的。
回头看了眼乐亭山，他正哼着曲儿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今天拿的是桌子下放的酒里最贵的一瓶。
他大概真以为自己找到金龟婿了吧。
赵明月尽管叹着气满是疲惫，还是走向了厨房。
看着案板上的菜和刀，她有些出神，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几十年里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她的眼睛明显哭过，他却不闻不问。
她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哎…
乐亭山手里的小酒杯被他擦了两遍，又对着阳光吹了吹，又擦了一遍。
这个酒杯被他一直收藏着，还被他叫做幸运酒杯。
很简单，只是因为当初用这个杯子喝酒随买了张彩票还中了，他当即跳起来要从餐馆买下这个酒杯，老板觉得他有神经病，乐亭山一副智者模样说：“你们不懂！”
酒杯花了他十块钱，中奖只中了五块钱。
柴准按时上班，虽然年还没有过完，但这个季节感冒发烧的人络绎不绝，索性对他来说处理得很快。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给乐嘉竹发消息，自己今天第一天上班，过了半个小时乐嘉竹才回复：【我也是。】
他在的这家医院离乐嘉竹在的没有很远，开车也就最多十分钟。
下午渐渐地人少了，柴准打扫了两遍办公室，午休的时候闲的有点无聊，柴准看了下医院挂号就诊的价格，也还算普通。
看来大家下午都挺健康的。
和他一个办公室坐在他对面的医生今天没有来，不知道是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子。
还没幻想完，敲门声响起，柴准立马坐正了，整理好他崭新的白大褂，“请进。”
是个很漂亮的护士，“柴医生你好，现在我们那边也不是很忙，贾主任说让我带你熟悉一下医院。”
贾主任，柴准想起来早上他见到的那个女人。
原来只是这样的小事情，“没关系，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我带您吧，刚好作为同事我们可以熟悉一下。”
柴准应该没有看错，这位护士的脸上有一转而瞬的娇羞。
“好。”
“柴医生，我叫肖颜。你叫我小肖就可以。”肖颜两个手背在身后，笑着看着柴准。
“你的名字确实适合来做护士。”柴准笑着点点头，听她介绍。
肖颜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这么走下来医院还是挺大的，硬件设施也都不错，绿化也很好，柴准越来越觉得自己选工作的眼光不错了。
后面很多科室都有单独的一栋楼，食堂他去过了，装修的也很好看，不过饭菜味道倒是一般。
柴准知道自己在医院的轨迹大概率就是外科楼、自己的办公室、食堂，还有停车场。所以其他的一些，他只是粗略地记了记。
柴准看了眼时间，如果这个时候回去没有病人的话他就可以下班了。
“柴医生！”出了电梯，肖颜叫住他，脸颊上是想要靠近却不敢的害羞，“柴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柴准有些意外，感到自己的眉毛微微上扬，他摇了摇头，“我有喜欢的女孩儿。”肖颜刚浮上的笑被他一句话掩了下去。
“好吧。”
他听见肖颜失落的语气。
柴准笑了笑，语气转而有些开玩笑，“做我们这行就好好为人民服务吧，剩下的都是其他的。”
肖颜也笑，“是啊，忙起来加班也要加好久呢…柴医生，你喜欢的那个女孩也喜欢你吗？”
柴准想了想，“大概吧。”
“那就好。”肖颜眯眼笑着，“只要不是被钓着就好了。”
钓？
柴准还没想到是哪个字，这个意思他大概高中的时候听到过，应该就是两个人没说在一起，对方却一直做一些很暧昧的举动让你也无法放下？
“没有。”
确实没有，乐嘉竹可没做什么，现在一直都是他在追求。
回到办公室，被肖颜这么一说，他倒想去实践早上就想好的事情——去接乐嘉竹下班。
像做坏事的小孩，柴准感到心跳很快，只是消息还没发出去就接到了宋研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