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有什么打算？”柴准没抬头，乐嘉竹知道在问她。
“工作吧……”这话她说得犹豫。
于是柴准问她：“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继续读书。”
筷子被搁在碗上，两人中间的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乐嘉竹尴尬地笑笑，“觉得我现在能力不够是吗？”
“当然。”
乐嘉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还远没有到读博的水平，而且后面的时间都一直在准备实习完全没有学习。但听到柴准这么快回答，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我也是。”柴准笑道：“如果你真的想……”他盯着沸腾的锅底出神，“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读。”他看着她的眼睛。
一起？
又是他说，她和他一起读书！？
乐嘉竹感到心间条件反射地撕扯了一秒。
柴准，你知道吗？
上一次你提议一起读书后，你就离开了六年。
“挺难的。”乐嘉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和家里闹成这样，怎么拿出钱读书？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获得全额奖金……”她打断对面要开口的人继续说：“我也想过贷款或者借钱。但是那么大一笔钱压在我身上，我根本做不到安心学习……”
柴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问谁借？”
“想过向魏睿泽开口，但怎么都不可能真的说出来……”谈起曾经这样的想法，乐嘉竹立马低下头吃菜。
咬筷子的动作暴露了她还在心底不断回想。
是过年的时候，和魏睿泽闲在微信上聊天，说起和父母闹掰的事情。他建议的所有能走的路里，有她最想要的继续读书。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在柴准听来瞬间把他推进了醋缸。
为什么找魏睿泽？
他没钱吗？
他还出国读书有经验呢！
“魏睿泽的经济水平怎么样？”看到乐嘉竹撑着脑袋认真思考的样子，柴准真后悔问出口了。
“嗯……他毕业就去了亲戚的公司，然后自己也发展起来了，总的来说挺不错的。”
他送的那枚胸针就足够说明了。
“你为什么想到他？”乐嘉竹话音还没落，柴准就立刻反问，“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是周淮憬或者方小晓？还有银行，或者……”他补充到。
“方小晓和周淮憬都一下拿不出来那么多吧。我所有的朋友里能拿得出也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就只有魏睿泽了。”乐嘉竹笑着说：“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先欠了银行钱……”
那他呢？
对面坐着的人继续愉快地吃，水蒸气里柴准看着她，没有问出最后那句话。
开车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乐嘉竹总觉得柴准像被什么惹了，怎么会突然这么缄默？
“那个，你们医院的玫瑰凉糕多少钱一碗啊？”
“五块。”
“价格和高中那家是一样的……”听柴准的语气，乐嘉竹知道自己找的话题很没意思。
直到下车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那我走了？再见。”
“好，再见。”
得到答复，乐嘉竹关上车门向小区走去。
车门一关上，柴准立刻从无所谓破功。扭过头盯着车窗外越来越远的背影抿紧了唇，她为什么不问他呢？
他把不开心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柴准无奈地靠在椅子上叹气，“还说自己勇敢了，明明跟以前一样。还是个只会躲起来的小地鼠……”
嘈杂的大厅里胡蕊靠墙站着紧皱眉头。
早早就给柴准叮嘱过，周末换班有时间的时候来把医保交了，结果他连声答应还是忘了。
这几年胡蕊几乎没有自己一个人在人多地方办过什么事，这聒噪的人群声让她头疼。
“怎么办不了？我来了机器就坏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叔叔，确实是机器有问题了。我们也在抓紧时间换，您先去旁边的窗口排队吧。”玻璃后面的护士立马解释。
“什么意思？那我前面的那个人呢？为什么到我就坏了！”
胡蕊睁开眼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医保窗口边张牙舞爪。
“你看看旁边那个队伍，又是要等一个小时的样子，我刚刚就等了一个小时！我女儿还在这里上班呢，我为了方便才来这里…”
胡蕊心底笑了。他这样子，别人还以为他女儿是医院的院长呢。
男人骂骂咧咧地一把从医护人员手里拿过排号，走到胡蕊这一队后面排队。
【你为什么忘记交医保了！】胡蕊给儿子发去消息：【医院里真吵。】
柴准没有回复。
她后悔自己没有带耳机，虽然音乐声也不小，但至少比这周围要悦耳。
“哎呦！”后面传来叫声，排队的人连连向后看去。
刚刚那个男人一手扶着左胸，一手扶着墙，面容扭曲地跌坐在地，路过的护士立马跑了过来询问他情况。
“我心脏不舒服，能不能让我先把医保交了……我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这种情况下男人居然拒绝了护士说的叫医生来检查。
护士劝不下只得对排队的人们说：“麻烦大家能不能让这位先生插个队，他心脏不舒服快点交完去治疗，谢谢大家！”另一个护士立即起来走到整个队伍前道歉。
尽管排队的人们都有点不满，但还是礼貌地向后移动，让最前方腾出一个位置。
护士扶着男人走到前面，接过他的东西帮他交钱。
等他办好手续，竟然像吃了什么神奇的药立马好了起来，甚至一脸神气地对护士挥手说：“不用看了不用看了，我现在舒服得很！”一点不像刚刚发病的样子。
两个护士还是担心地追问：“我带您去检查一下吧，不要恶化了……”
“不用不用，要检查的话我会自己来的。我女儿就在你们外科工作呢！乐嘉竹你知道吗？他就是我女儿。”
听到乐嘉竹三个字，胡蕊一下站直了。
他女儿？
他是乐嘉竹的父亲？
这个姓氏大概没有重名的吧？
胡蕊记得柴准似乎告诉过她，乐嘉竹在市医院工作。
她突然心跳加快，打量眼前的男人。根本无法将他和乐嘉竹联系起来。
“我看这个男的是装病，这样子哪里像心脏病的人啊…”
身后两个年轻人的话胡蕊心里也赞同。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她对乐嘉竹的好感似乎突然变得模糊了些。
可是万一，真的是重名呢？
同一家医院也不会这么巧吧！
等男人一脸得意地走后，这一队里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讨论他，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是装的。
他们问刚刚帮忙的两个护士，但她们俩并不能直接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离开了。
这下不熟悉的人群炸开了锅，“为了插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办事……”
手机微微振动，胡蕊收到儿子的消息：【那我找个人帮忙吧。】
没等她问是谁，那边又发来：【你在交医保的大厅等着乐嘉竹就好了，她马上过来。】
刚刚见过疑似乐嘉竹父亲的人，胡蕊现在等待乐嘉竹已然没有了过年时的兴奋。
她不希望乐嘉竹的父亲真的是那样的一个人。
只是看着穿白大褂的乐嘉竹走来，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和那个男人长的很像。
“抱歉阿姨，我帮老师整理东西，让您久等了。”
这满是歉意的声音让胡蕊顿时认为她一点都不像那个男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哎呦，我说我可以排队，结果柴准还是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嘉竹，打扰你工作了。”胡蕊说着拉起乐嘉竹的手握在手心里。
乐嘉竹平常工作的时候会随手把头发扎起来，虽然扎得低但看着温柔。
她的五官平和大气让人瞧着舒心。陈鸥说她那一张白净的脸配上白大褂，一眼就让人相信她的医术。
“哪里的话阿姨，我过年那么打扰你们，帮忙是应该的。您把东西给我吧，办好了我再给您送过去。”乐嘉竹笑笑。
“怎么算打扰呢！”胡蕊边说边从包里拿出医保本，里面夹着要交的钱。“你办好就直接给柴准吧，也不麻烦你在跑来跑去的了。”她笑得更深了些，“顺便你们约着一起吃个饭，多说说话。”
此话一出，乐嘉竹条件反射地微微低了头。
“……好，我到时候直接给他。”乐嘉竹接过东西。
看到如愿的反应，胡蕊心情更好了，“那阿姨不打扰你上班了，快回去吧，我走了啊。”
“我送您去医院门口吧。”
“不用了不用了，快去上班吧嘉竹！”胡蕊摆摆手，“车就在门口呢，不用担心阿姨。”
乐嘉竹只得点点头停下，“好的，阿姨再见。”
“不是去交医保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听见开门声，赵明月抬头看了眼表，按以前来说乐亭山至少还需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我运气好呗，今天人少！”乐亭山哼着歌摇头晃脑地坐在沙发上，两腿自然搭在了茶几上。
赵明月微微皱眉，她以前每次去交医保可从来没遇到过人少的情况。
可能，今天真让乐亭山走运了吧。
“对了，你有没有问嘉竹，她毕业工作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啊？”乐亭山坐了起来，从茶几下面拿出早上喝了一口的酒瓶，直接打开喝了一大口。
“没有。”赵明月转身向厨房走去。
如果不是因为中午不回来做饭就会收到乐亭山的电话轰炸，她一定不会每天都从市场赶回来。
“你怎么不问啊？她工作了就要补贴家里，你不打听清楚怎么问她要钱？”客厅里乐亭山微怒的声音扎进赵明月的耳朵，刺穿她的耳膜。
赵明月握紧了切菜的刀柄，小心道：“嘉竹毕业了也是刚参加工作，需要先给自己攒一些，然后才能有……”
“哼！那你就等着吧。等到最后只会等回来一个白眼狼，女大嫁了人，就不是你的孩子喽！”
赵明月绝望地闭上眼，这样的话尽管刺痛她，但也比她想象中自己的话惹怒乐亭山，他扬起手向她飞扑过来要好。
案板上的阳光让赵明月走神。
嘉竹，妈妈怎么帮你……
妈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