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保那里的护士和乐嘉竹日常关系还不错，于是她把柴准家的东西放在那里，欠下了一顿饭，道谢后就去工作了。
“中午好张老师。”乐嘉竹和陈鸥在张明光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去查房，不过张明光看起来很憔悴。
“老师，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听到陈鸥有些八卦又满是小心翼翼的语气，乐嘉竹回想起来，好像张老师昨天也很没精神，只是今天看起来比以前都要严重。
“我没事。”张明光无力地摆手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去查房吧。”
陈鸥回头向乐嘉竹耸耸肩，两人跟上张明光的脚步。
刚一进病房，乐嘉竹就听到里面两个大爷洪亮的声音，但是谈的好像不是什么积极的事情,毕竟她听到了一句：“死了就死了吧。”
见医生来，两位大爷的脸上却没有之前见到医生时的微笑。
“苗大爷，你中午吃的什么啊？”张明光一边检查苗大爷的点滴，一边笑着拉家常。
“吃了儿子送来的面，送来都有点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可以吃到新鲜的……”苗大爷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卸下眼镜，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您的情况很好，只是这次重感冒对老年人影响比较大，防护措施做好就不怕了。您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大概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听见张明光这么说，苗大爷脸上欣喜着，慢慢坐直了，“太好了！我可要给我女儿打个电话！”
乐嘉竹感到嘴角也被感染地上扬。
旁边床的李大爷让苗大爷小声点，“看你激动的，人家小孩还睡觉呢！”顺着李大爷的眼神看去，乐嘉竹看到最里面的床位是一个年轻人。
她记得他的病是突发脑梗，不过心血管那边没了床位，他才被安排到这里，每天都有医生来专门看他。
李大爷的情况也很健康，只是还缠着张明光问：“医生，怎么医学这么发达了，还是无法防御死亡呢？”李大爷的声音越说越小，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和他，”李大爷指了指苗大爷，“我们认识的一个朋友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前天下午我们还打电话了，他说来看我们……”
“去医院的路上就没抢救过来……”苗大爷摇摇头，“哎，说到底死亡是常态，谁躲得过呢？活到我们这个岁数也可以了，还有什么留恋的呢……”他安慰李大爷。
张明光没有说话，乐嘉竹看到他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让人，减少病痛，延续生命，”他一字一顿地说：“是医学发展的目的之一……但是注定好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们只能接受，然后顺其自然……”他最后的语气像无奈的妥协。
两位大爷很赞同张明光的话，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是这么个理，都是命啊。”
直到出了病房和张明光分开，乐嘉竹感觉他的表情犹如一潭死水又暗藏极力的克制。“你们去忙吧，有什么事情再来办公室找我。”
“好。”乐嘉竹木讷地点点头，想要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但那样做在她心里俨然是种“越级”的行为。
“陈鸥，你有没有感觉张老师好像……”
“好像有心事？”
乐嘉竹立即点头，“难道是因为刚刚和大爷们的谈话？”
“好啦！”陈鸥拍上乐嘉竹的肩膀，“别想了，大人的烦恼我们怎么能理解呢？”
“陈鸥，你也成人了……”
“是吗？”陈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跟张老师比起来明明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啊！还是说，乐嘉竹其实你已经很老了，每天都像童话里的老巫婆一样靠抓年轻俊美的男子来永葆容颜？”陈鸥坏笑着凑近乐嘉竹，“柴准好惨哦！”
“这都被你发现了？今晚我刚好要去见柴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怎么施法？”
看着乐嘉竹的笑，陈鸥感到后脊背发凉，“不了，这种事情我就不用知道了……祝你们约会愉快！”
陈鸥一溜烟地跑掉了，乐嘉竹回想着那句“约会愉快。”回响在乐嘉竹脑海，上次好像结束得并不愉快？
但柴准什么表现都没有，每天都会和她聊天。乐嘉竹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
周淮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场商业航天的产品发布会上见到邹雅然，在她的记忆里邹雅然大学学的专业与此毫不相干。
“又见面了。”邹雅然向微微发愣的周淮憬晃了晃手，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指了指周淮憬身上白色的工作服，“挺巧。”
颜色是挺巧的。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我吧？”邹雅然笑着坐在周淮憬身边，发布会刚刚结束，周围全是走动交谈的人群。“我刚刚在那边坐着。”顺着邹雅然手指的方向，周淮憬看到了投资人们的席位。
“没想到你对这种技术也感兴趣…”
“哪种技术？”邹雅然似乎有些茫然，“其实具体技术我也不了解，毕竟我是学商的，只是跟着舅舅来投资，他比较看好……周淮憬，到底是哪种技术？”
周淮憬顿时哑然，还是礼貌地说：“基于北斗导航的遥控灌溉技术。”这些明明刚刚会上都讲了啊。
邹雅然点点头，“会上刚刚讲了。”
周淮憬心头闪过一丝无语。
“可是我来找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个，我想问柴准。”邹雅然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和身边周淮憬随便靠在椅背上的样子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柴准和乐嘉竹没有在一起吧？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话，我其实也能知道答案……”
“你不用追他了。”周淮憬看着邹雅然毫无情绪变化的眼睛，自己突然奇怪地没了底气，但她还是继续说：“柴准在过去的这些年一直都喜欢乐嘉竹，乐嘉竹也没有忘掉他，甚至他们最近也有约会，所以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邹雅然听完眯着眼笑了笑，“你好像答非所问了。”
“他们现在确实没在一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浪费时间罢了。”
“不想看到我浪费时间？”邹雅然笑出声，“你为什么不想看到我浪费时间？我们之间也只算是一面之缘吧？难道你对我……”
“你想多了。”周淮憬及时打断她。
邹雅然掩面笑道：“不用紧张，我逗你的。好了，我问完了，再见。”
“他出国的那些年你为什么没有追求的举动呢？”周淮憬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那些年乐嘉竹都不在他身边，那样不是很简单吗？”
邹雅然整理好口袋里的手套回头好笑地看着周淮憬，“我那几年难道不和其他人谈恋爱吗？”
周淮憬愣了，什么意思？
“那你对柴准……”
“喜欢啊，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啊！我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好好在一起就行了，分手了再找别人也很正常吧？”邹雅然无辜地耸耸肩，“有问题吗？”
周淮憬被邹雅然的话雷到，“……没有。”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回来弯下腰对周淮憬说：“如果觉得我这个人还挺有意思，想和我做朋友的话，你可以问陶妤要我的联系方式。再见。”
周淮憬茫然地看着邹雅然的背影，她披下的波浪长发随着她的步伐跳跃着，隐隐约约能看到她挂在耳垂上闪亮的耳环。她走到了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亲昵的表情就像过年时见到亲戚的小女孩。
周淮憬觉得她刚刚低下头和自己小声说话的样子也很美……
放在耳边的电话很快接通，“姜其琛。”她说到，“我好像被一个女生撩了。”
“什么？”
胡蕊听着自家司机打听来的消息，每多听一句眉间就多一条沟壑。
“好了老范。”她实在忍不住打断，“这也到中午了，你先回去吃饭吧。”司机道别后走了出去。
胡蕊的脑海盘旋着那些事情，她在医院遇到的人果然是乐亭山，是乐嘉竹的父亲。
老范告诉胡蕊，根据她的猜测只需要在乐亭山家附近稍微问一下就能打听出来他的样貌。
只是被问到的人一听是打听乐亭山的，都不愿意多说，甚至有人嫌弃地走开，“他那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老范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早些年乐亭山开了一家小型的海鲜加工厂，因为生意太好被同行暗中传统人在买来的海鲜产品里加了东西，演了一出食物中毒的大戏。
乐亭山的厂子一夜之间被查封，所有的工人都被遣散，他也卖了房子来赔偿和发工资。
老范问：“都知道是同行干的了，为什么不报警呢？”
吸烟的大爷一扭头说到：“哪儿来的证据啊！而且这都是乐亭山喝酒的时候说的，自己给别人说是同行把他陷害了，他这么多年不也没把那个同行揪出来吗？”
周围的大爷大妈也都附和着说：“就是啊，他嘴里有多少真话呢？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
“他后来什么都不干了，整天在家靠媳妇养着。他媳妇一个人又把海鲜厂给撑起来了，不过现在是在那种市场里，有一个小摊位，一个人干着……”
“乐亭山那个女儿真争气，从小就学习好，后来还被保送去读研究生了呢！哎，这么好的孩子……小时候还经常挨打，乐亭山那几年脾气差的很，经常在市场上就打孩子……”
胡蕊揉了揉眉心，真是造化弄人。她怎么都不愿相信嘉竹的父亲是乐亭山，他那样的人却有那么好的孩子。
“嘉竹刚上初中的时候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么大的雪，乐亭山就在街上一巴掌打在孩子脸上了，嘉竹也不敢放声哭，站在一边捂着脸不停地擦眼泪……”
想到这句，胡蕊又想到她每次见到乐嘉竹时她热情的笑和礼貌待人，愈发心疼。
只是她又不由觉得自己以前年轻的时候对柴准真是太纵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