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婿觅封侯

    司马赜端详着从江言胸口取下的锋利短箭,道:“贾景勖着实无愧毒士之名——不过也是你们趁着他在外,去晋阳偷鸡。也是该——你们是碰上狠角色了。”

    那边剔肉疗毒的江言紧紧咬着被子,汗流如注,愣是没有吭一声。

    【PS痛死都不吭一声的事例:历史眼珠子都迸裂的夏侯渊、眼珠子有病痛死的司马师、演义刮骨疗毒关羽、动手术没麻药的LIU/伯/承等等。令人敬佩的痛死也不吭声——可能只是这群武将的基本素养而已。】

    司马灵泫看了也是心惊肉跳的,只拍着胸口顺气,道:“问题不大——那位也是个硬茬。”

    司马赜抿了口茶,淡淡地道::“干什么不好,偏偏趁人家出去的时候偷鸡,不整死你们整谁?人家都到了‘先生’这种地位,不要面子的吗?”

    司马灵泫摇摇头,大是不屑,道:“专诸刺王僚、聂政诛韩傀,一战成名,惟有打虎——真不是我们非跟这老哥儿过不去。多少都是前辈了,心胸还这么不坦荡。啧啧。”

    司马赜扫了江言一眼,点点头,道:“江郎美而艳,倒也不算个绣花枕头。”

    司马灵泫搂着司马赜的手臂,撒娇道:“也不是银样镴枪头——六哥也觉得江郎不错,那咱们回去就把婚事办了吧。”

    司马赜笑道:“……司马灵泫你不会是怀里还揣着一个吧,就这么怕人跑了吗?”

    司马灵泫嘿嘿傻笑,娇嗔道:“人种不可失——我倒是想啊,人江郎瞅着是这种人嘛。”

    司马赜道:“也是,谅他也不敢——若非现在有个更棘手的问题,我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司马灵泫笑得憨傻,几乎兴奋地搓搓手,道:“能令六哥都觉得棘手,那一定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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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赜冷笑道:“若是江郎早早算到了这事,那他能娶我的妹妹,也是绰绰有余。若他没算到这事,那也是你们命中注定,确实能配成一对……

    河东裴氏,车骑将军裴焱季子,原本与庐陵公主订了亲。只是之前去幽州历练——与幽州镇将赵胤之女‘两情相悦’。裴氏与太后知晓后,自是让他们断了联系。虽说裴子玠少年俊彦,庐陵公主却是惹不得的主儿,说是不吃夹生的饭,与其绝婚。裴氏和太后自然是要和稀泥……”

    司马灵泫警觉道:“这个还跟我有关系了?”

    司马赜颇咬牙切齿,然而语气仍平平,道:“杨司空说我就算比不上王都尉,也不会比裴子玠差——然后太后就给准了。顺便还安抚了裴家,说你是贤王之胤乐安亭主与司马氏之女,系出金枝玉叶、又是名门淑媛……”【PS贤王之胤,就是“刘蒜”跟襄帝皇位之争落选的那个。】

    着实不二人选!还有更合理的冤大头吗?

    【PS杨司空司马赜表示:mmp】

    司马灵泫怒道:“杨司空?杨璨他家可真是四世和稀泥的主儿!在朝廷想到他家宝贝儿子,宝贝侄子之前,赶紧把这俩烫手山芋甩出去。合着把我们司马家当冤大头(垃圾桶)了?裴子玠这种被无良贱婢勾引的马鹿猪鹿蠢奴蠢驴,真真是恶心了一群人——要嫁你嫁,我可不嫁!”【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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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赜笑道:“你哪儿来这么大脾气?我还没说完呢。月前你三叔收到了江氏登门下聘,本是没有好脸色的。但正好赶上这事儿,他两害取其轻——捏着鼻子认了,说你已经许婚江氏了。裴氏知道我家宁愿许婚丹阳江氏,也不愿意接他们家的烫手山芋……虽说这江琦是裴谅的外甥,这梁子也算是结大了!你还天天老头老头的!死没良心的!”

    河东裴氏,虽不比袁杨,却几乎与郑王相亚。比起世代将门的京兆韦杜、河北段耿、山东诸张,也是不落下风。世代为郡守,世隶两千石。出将入相,贵戚权门。

    而江氏门楣,不过二流,虽说也是世隶两千石,却也只是江东士族。士族交往,向来贵中州而轻地方,不可不谓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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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灵泫道:“三叔这回这么好说话?”

    司马赜瞥了床上那边,不冷不淡地道:“你知道什么叫‘两害取其轻’吗?裴子玠不是什么好姻缘,你以为江言是个什么好姻缘吗?”

    司马灵泫笑道:“夫婿美姿容、夫婿当封万户侯。”

    司马赜悠悠地道:“当初司空周悦抬举他,将女儿许给他,后来周悦舆棺谏诤,被襄帝下狱——江家的说法是周家少女自愿出家。若说裴子玠乃是昏童,为女色所迷。焉知江言不是太过‘自进’‘上进’之人。”

    周氏父亲下狱死,但她叔伯健在,庐陵周氏虽然没落,也算是一等一的甲族。司马赜的意思也无非是:江言可能就是看周公死后,周氏没落,周氏女没啥倚仗,可谓鸡肋,才“看中”了他司马家。

    【PS所以周氏女存在“被自愿”的可能性有,但操作比较困难——搞定她家周氏的当家人她叔伯就可以了。除非是很大的利益,不然周家没必要这么搞。】

    而其言外之意,则更是诛心。江言此人心机深沉,不是良配,让她可长点心吧。

    司马灵泫没好气地道:“对对对,得亏了你司马世家门楣了,不然我提着灯笼,人江郎也不会瞧我一眼的——”

    司马赜瞥了她一眼,一副你好自为之,我懒得管你的态度——伸手就要拿桌上的剑。

    司马灵泫这才急道:“那你和庐陵公主呢?小时候见这位主儿,就觉得她暴虐成性,历来娶汉室公主者,几家能保全?焉知那裴子玠不是自污?”

    司马赜拍开了司马灵泫的手,拿了剑就起身,道:“——我这才出来接了这么个烂摊子。”

    司马灵泫忙拉着他的衣襟,急道:“何事?”

    司马赜不痛不痒地道:“掉脑袋的事。”

    又对江言的人使了个眼色——司马灵泫便被拉开了。

    司马赜等人风一般地匆匆离去。

    司马灵泫忙抓着一个鸦军,道:“保护好六哥。”

    【PS取这个标题不是为了说明兄妹骨/科,只是这个标题这个情绪,暗示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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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司马赜走后,司马灵泫守在江言床头,不说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吧,也算是嘘寒问暖、亲侍汤药。

    不消两天,人便瘦了一大圈。

    司马灵泫瞧着江言该是无恙了,便跟江言旁敲侧击地问道:“六哥说家里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六哥此行危险,我有点担心他。”

    江言道:“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拖累。”

    司马灵泫道:“我父亲这一辈倒是有四五个兄弟还在世,可是如今掌事的是我三叔,我三叔只有我六哥和七哥这两个儿子。七哥资质平平,六哥若是死了……你娶我还有何益处?”

    若门第中衰,又当如何?

    【PS惨到只能靠司马赜也是醉了。就跟郗家只能靠郗超一样惨,就跟桓温家少子一样惨。大家族还是得极其能生才能兴盛。】注1

    江言剧烈地咳嗽着,道:“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司马灵泫默然垂首,才道:“夫妇一体,我也是为着江郎着想的。”

    江言颇为疲倦,叹道:“你意已决,我也劝你不得——只是你为何执意前去?我这边无事,留一人照顾我即可,余下的二十人皆跟从你。”

    司马灵泫道:“你这般安排,我又怎么放心,那便一人一半,我带十人走。”

    江言仍要力争,司马灵泫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宽心。

    言讫,司马灵泫转身就检点了人,追逐而去。

    往幽州方向追了好几个时辰,一行人停下休整。

    十一月的肃杀天气,还不合时宜地下起了冷雨。

    司马灵泫烤着火,也不多话。如今跟从她而来的这十个人,都是江言的人,为首之人叫李修,虽说年纪不大,瞅着资质似乎也勉强,却是江言最信重之人。

    此时他拿着炊饼和热水过来,道:“司马小姐,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司马灵泫接过,掰扯着饼饵就食。

    良久,才说了一句:“你知道他们此行意欲何为?”

    李修道:“我等只是奉命陪司马小姐过去走一趟,略无……”

    司马灵泫拔出金钗抵在李修的脖颈,道:“我可不信江言没跟你们说什么?”

    【PS女主速度还可以,又会点岐黄之术。再厉害的高手,也可以用这个扎破大动脉。】

    李修轻推了她手,道:“大小姐最好不要耍大小姐脾气,饶是我们是江少君的人……”

    一句话——不要对我们颐指气使!你算哪根葱!

    司马灵泫这才把金钗放下,道:“……江言说什么了?”

    李修道:“鲜卑王宠爱女巫胡罗,黜王后与太子,而立胡罗为后。胡罗生幼子,自度不能继承王位,便谋废立,新太子被废,由此三王子继承王位——循制烝胡罗。鲜卑王嬖胡罗,母爱子抱待幼弟如亲子,鲜卑王长子恐惧,遂与人谋,弑父杀弟,登上王位……”

    司马灵泫道:“好恶心啊,父子聚麀——”【PS无语,听半天就听了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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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道:“鲜卑王宠爱东胡女奴丁氏,立她为后,而丁氏爱慕小叔……”

    司马灵泫讽刺道:“王子带与叔隗……到底是草原子孙,桑间濮上爱自由——他们孩子是谁生的,这分得清吗?”

    【PS王子带与叔隗私通,王子带与叔隗和叔隗父亲狄王合谋,想要王子带做周天子,叔隗仍做周王后。】

    李修一脸无奈地抿了抿唇。

    司马灵泫轻咳一声:“我的意思啊……咳咳,他们确实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言归正传,不过丁氏哪里来的老丈人给小叔撑腰夺权?”

    李修道:“故而拓跋元准、丁氏夺权不过三月,便被其叔拓跋元昊击败——拓跋元准流亡大汉两年,终于给他求了救兵回去。”

    司马灵泫笑道:“……略有耳闻。前两年不是在扯皮,帮不帮忙嘛。自己都内忧外患揭不开锅了,还给他精兵两万,让他回去平乱,装什么大国雄风!割肉饲鹰,真圣人也。”

    【注2】PS本文事例参考北魏和柔然阿那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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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道:“让五官中郎将王琦持节护送他至沅京复位,并派幽冀八千精兵,由镇北将军张佐亲自领兵。”

    司马灵泫满脸的佩服,略带鄙夷地道:“卖/屁/股也搞不到这么多家资吧?难不成真有子都秦宫之美,太后与裴谅争幸之?”

    冯子都,霍光霍显争幸之。秦宫,梁冀孙寿争幸之。天下之美人也,人之有目者,皆知。

    拓跋元准姿貌瑰伟,雅有风神,机明端谨,别饶俊采。其率众逃奔中国之时,轰动整个洛阳城,洛阳百姓比肩继踵观望其风采。并有诗纪闻:闻有匈奴主,杂骑起尘埃。列观长平坂,驱马渭桥来。【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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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修听此粗鄙之言,也白了司马灵泫一眼,道:“你像个泼皮你知道吗?司马小姐与我家少君说话也是如此吗?”

    司马灵泫囫囵啃了几口饼,道:“我跟他……也,都没咋说过话。”

    李修饶有兴致,笑道:“那你喜欢我家少君什么?夫婿美姿容?”

    司马灵泫笑道:“目逆而送、慕颜而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李修轻松地笑道:“‘美姿容’是我家少君最不值一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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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灵泫兀自啃着饼。

    “卧薪尝胆、十年饮冰,是个刺头。”

    李修神色晦暗,篝火在他瞳仁之间明明灭灭。

    司马灵泫道:“——你觉得我六哥这次这么大动静,是阻止他回国复位的?难不成其有晋文公之能?需如此上心?”

    李修道:“杀他倒不是目的——想必司马公子是想看看,拓跋元准和支持他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实力,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司马灵泫道:“无非是想做臧荼——河北那帮人,看不惯我们河内很久了!”

    燕王臧荼亲自给匈奴王冒顿设计了进取中原的方针,使得刚刚统一的华夏大地岌岌可危,以致白登之围,乃是一等一的帝国之耻。

    【PS刘邦骂骂咧咧,谁家帝国之耻,送一百个女网红和几千万就了事的?冒顿这小可爱冒进中原,再待两天,我看他是想跟耶律德光那样被做成肉干儿吧?全世界都知道西汉以强亡,且没有国/耻,好像是这样。】

    边地土豪向来为中枢所忌惮,历来骑墙,打算给帝国换个便宜主子,也是人之常情。

    【注:站在边地土豪的立场上考虑(我TM又不是圣母为什么要站在这群杂碎的立场考虑),中枢权力为河内士族把持,不给他们这群边地土豪权力!还看不起他们!这个能忍?

    所以这就是为啥东汉末年,河北“士族”们,在东汉查无此姓此家族。而河内士族,自东汉以来都是当官的。河北要换皇帝,支持袁绍。河内士族还要求曹操做冤大头,给他“四百年大汉王朝”白打工呢。

    包括衣冠南渡,只听说中原士族衣冠南渡的,没听过河北士族衣冠南渡的,是哪群人在打,显而易见了。而且河内百姓西进、南下、入川,等等路线逃难是真的惨。确实,河内士族也没什么好共情的,吃独食也是吃相很难看了。但是他们站的至少是正统、当时的政府。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野望,而使得生灵涂炭。我不喜欢野心家,你有能耐你换皇帝改朝换代,你别糟践底下人啊,你王朝内部把事儿办了不行吗?

    古代北方在永嘉之乱和残唐和宋金蒙(元)时期打得昏天黑地,还是别共情北方士族了。北方被荼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都是山西大槐树出来的。惨烈程度只比历代平南,四川先祭天那么惨,唉,江左朝廷的屏障。】

    李修道:“西凉、江东、荆州……中州怕是独木难支了,你兄长此去,未必能活着。”【PS本文荆州=湖广=江南,湖广emmm不伦不类。凑合着用吧,反正以后不用“江南”这种字眼。形容包邮区就用江左江东江表。PS江西骂骂咧咧退出群聊。】

    司马灵泫打了个哈欠,疑惑启口相问:“你是说我们此行前去,未必能活着?”

    李修见司马灵泫微微有些困意,道:“是,所以……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司马灵泫迷迷糊糊地晕倒在了李修肩上。

    亲卫里一人冷冷地瞥了李修一眼,李修眼疾手快刚要补一个手刀将司马灵泫放倒——未曾想司马灵泫狡猾地像条鱼,就走他手心里溜走了。

    司马灵泫得意地笑道:“李统领,既然没能把我放倒,那咱们以后可就得开诚布公、推心置腹,不可再有造次。”

    李修略有些懊恼,算是默认了。

    由是,一夜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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