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大惊失色，当即四处张望，观察是否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状况。
而后就隔着雾气对上了身旁余穗难以言喻的眼神。
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对余穗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才慌慌张张地从蒲团上跃下，将地上的碎片拢了拢，随手塞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恰在此时，地上庞大的阵法散去了光芒，四周缭绕的浅淡雾气也随之消失，坐在蒲团上的众位弟子也纷纷睁开了眼。
考核已然结束。
那位弟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所有碎片都收了回去，在余穗的注视下拍了拍胸脯，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都将弟子令牌放到自己蒲团前方的阵法内，获取考核成绩。”
随着中央师姐的话音落下，诸位弟子所在的十二个蒲团前方都应声出现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型阵法。
众人依言将令牌置入，很快便都获得了自己的考核成绩。
——全数通过。
师姐又将众人召集起来，简单的告知明日考核的集合地点与时间后，众人就原地解散，各奔东西。
由于考核结束时间不定，余穗与和鸢自然也就没有约定互相等候。
余穗熟练的顺着小路走回自己的住所，远远就发觉灵田那边有些不同。
灵田的灵草已然长出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晃动的白色衣袍混在其中，自然显得格外瞩目。
余穗所在灵田格外偏僻，寻常鲜有人迹，田内种的也都是些常见灵草，四周还零散布置着些留影阵法，不值得有人冒着被戒律堂抓获的风险来窃取。
——至少多年来余穗还从未发现过灵草失窃的情况。
那么前方的人大概率就是来寻她的了。
余穗快步向前赶去，站在灵田旁侧的人影也似有所觉，敏锐的转过了头，看向余穗的方向。
对方的面容清晰的展现在余穗面前，十分熟悉，却不是余穗想象中的和鸢或是南素，也不是那些偶尔寻到她的住所，请求她帮忙解道概率论题，想要突破的弟子。
而是自打演武场一别，就再未相遇的言榭。
余穗慢下了脚步，心中对言榭的来意十分肯定。
她随手将腰间的长剑抽出，方才抬眸看向言榭，
“课业终于做完了？今天是来找我切磋的？”
闻言，言榭刚刚勾起的唇角一僵，却还是点了点头，信口挑衅道，
“没错，先前是有事，今天我一定会延续上次的胜利，让你对我的实力心服口服！”
余穗显然对对方放狠话的流程十分熟悉，毕竟每次切磋前都会来上这么一遭。
但今日不同往昔，两人的实力确实在多年来拉开了差距，金丹和筑基的差距可要比筑基与练气间的差距大的多，余穗如今确实没什么把握能够赢过言榭。
但余穗并不会怯战，反而更加期待对方如今的实力。
她当即转身向山脚处走去，片刻后才抬头问道，
“去老地方还是演武场？”
也熟练向山脚走去的言榭沉默半晌：“……老地方。”
两人的老地方在剑宗山脚下的片深林中，距离并不算进。
余穗听着言榭一路上在她耳边叨叨叨的挑衅半天，又跟他吵了几句，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道，
“我建议你先不要说话。”
言榭挑眉，“怎么？”
余穗将原本已经收回剑鞘的长剑又抽了出来，叹气道，
“不然别说去老地方了，咱俩直接戒律堂见吧。”
言榭面色更加疑惑，
“为什么？”
余穗手腕向上一抬，将长剑举在眼前端详片刻方才看向言榭，眼神中也染上些许剑上的寒光，
“因为你若是再说下去，我怕我们马上就要在这儿打起来了。”
为了不在戒律堂见，言榭只能委委屈屈的闭了嘴，并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沉默了一小段时间，思忖起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言榭依稀记得自己最初并不是为了切磋来的。
只不过上来就被余穗的”课业做完了？”的问题噎的心头一虚，回忆起自己先前偷偷让人问余穗地址，对方转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余穗的事情。
课业……自然也是他当时为了不同余穗打起来胡诌的，没想到这次见面还是没能逃过。
言榭心中发苦。但要说他有多不想和余穗切磋……那倒也并没有，他心中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对方如今的实力。
时间在思绪中流转，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熟悉的位置。
面前也还是熟悉的模样。
高大的树木林立四周，环抱着中间一块草木稀疏的空地，树木的主干上隐约可见两人多年前留下的繁杂剑痕。
余穗将长剑举在身前，看向对面的言榭。
两人的站位一如既往，多年未见的空隙仿佛从未存在过，时光也好像倒流回到当年。
言榭将自己的佩剑暂且收起，掏出柄与余穗相仿的外门弟子标配长剑，又将修为也压到了与余穗一般的筑基中期，
“我也不占你太多便宜，免得你不服气，来，开始吧。”
两人瞳中均闪烁出久违的战意，战斗场面一触即发。
余穗脚尖点地，率先飞身上前，根据先前对言榭的了解，借着冲势直接斩向言榭面门。
言榭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也反应极快，横剑挡在身前，被冲击的后退两步，硬生生接下余穗这一击，
“刚开始就这么狠？”
余穗没有回话，而是借着对方的力道高高跃起，又在旁侧的树干上借力再跃，再度挥剑俯冲斩向言榭。
在力度方面她先前就比不过言榭，现在差距只会拉大更多，她只有借着速度冲势的加成方能压倒对方。
言榭自然不会硬碰硬，当即后撤半步，离开余穗的攻击范围。
余穗则在空中稍稍腾挪，卸下几分力道后抬脚踢向对方手中的长剑，再度跃起。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了几个回合，长剑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林中皆是被剑风扬起的尘土。
长剑交叠在两人面前，余穗咬紧牙关抵着对方向她压来的剑身，却仍止不住后退之势。
她听到了言榭轻飘飘的声音，重音仍落在“余师妹”三字上，
“余师妹，你现在的力道可不比当年啊。”
倏忽间，余穗察觉对方力道稍松，抓住机会撤回长剑，偏头躲过，将凛冽的剑光送至言榭颈间，冰凉的贴着对方的脖颈，
“言榭，你走神了。”
林间回归静止，言榭目光怔忪，却并未第一时间关注结果，而是保持着长剑抵在颈间的姿势问道，
“……是因为之前的事吗？”
余穗收回长剑，疑惑的对言榭投来一瞥，瞬间便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何事。
“确实有些影响，但不太多，是你变强了。”
言榭也跟着收回深深嵌入树干中的长剑，垂下眼睫，难得没再打输后继续挑衅，
“这次算我输了。”
余穗眼神更加疑惑，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经过这么多年，对方终究还是同先前有些不同了。
余穗握着剑迟疑半晌，问道，
“再来？”
言榭望了眼尚且还早的天色，点了点头，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你参加外门大比了？你是几号？”
余穗虽然讶异对方为何突然关心这个，却还是一一回答了对方的疑惑，
“嗯。37。有事？”
“没事，想起来随便问问，你要是输了我肯定会来狠狠嘲笑你的。”
余穗：……
确实像言榭能干出来的事。
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却都并未做好准备。
言榭正握着自己的弟子令牌不知在做些什么，余穗则是从储物袋中掏了沓符箓出来，整理后塞入衣袖。
余穗将符箓放好后，言榭也恰巧将弟子玉牌挂会腰间，两人对视一眼，又双双举起手中长剑。
余穗率先开口道，
“你不用压制修为了，我这次想试试符箓。”
言榭道了句“好”，身上的气势便慢慢由筑基中期攀登回了金丹中期。
金丹期于筑基期的差距确实极大，余穗虽用符箓为言榭造成许多阻碍，却仍无可避免的被对方欺近身前。
时间乍停。
余穗先前取出的符箓已使用殆尽，她望着面前寒光烁烁的长剑，再次听到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
她并未第一时间解开概率论，而是将注意投放至眼前的困境上。
概率论的题中给出三个选项，左躲，右闪以及后仰，但无论哪个的成功闪避的概率都不算高。
她思索一番，决心赌一把。
“向右边闪避的成功率最高，是3/50。”
眼前一切又恢复了动态。
电光火石之间，余穗探出左手，灵力飞速在指尖勾勒出个复杂的纹路，其微微闪烁一下，又缓缓成型。
余穗信手将其向前一推，同时向成功率最高的右侧闪避，
“扬沙。”
细碎的沙砾从凭空成型的符文中泻出，直冲近处的言榭而去。
由于距离过近，符文出现又过于突然，言榭下意识便阖上眼，也因此给了余穗可趁之机。
余穗成功躲过，又在旁侧树上借力，高速转向绕至对方身后，顺着对方向前的力道将其扑倒在地，指尖点在对方颈间，眼中闪烁着亮芒，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