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弟子虽都对今年新增的这项考核早有耳闻，但在真切听到时却依旧震撼于它敷衍的取名方式。

    余穗抬眼向前望去，面前是一条熟悉的狭窄的小路，而四周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繁茂树林。

    此处距离余穗所在的后山灵田并不算远，故而对此处的地貌也相对熟悉，但对与其它弟子来说就并不是如此了。

    众位弟子新奇的四处张望一番，而后就都将目光投向面前的言榭，等待着对方介绍考核规则与标准。

    在宣布完考核名称后，言榭的目光难得从余穗身上离开，目光稍稍放空，指尖却探向腰间的弟子玉牌，无论语气还是遣词都有种公文的感觉。

    “经过多方提议和相关调查，本年度将对外门大比的形式进行相应改革。”

    “相较先前只有问心与比试的两个单调项目，本次改革引入记分与排名制度，并出于只有活着才得证大道，死了一无所有的原则，新增‘逃跑’考核，该项考核占外门大比最终成绩的10％。”

    余穗听了几句就觉熟悉，也探手触向弟子玉牌，调出前几日发布的公告看了眼。

    一字不差，好样的。

    余下的详细记分内容言榭没有再念，而是将指尖从弟子玉牌上挪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叠纸鹤，随手递给不知何时已走到队伍最前方的余穗。

    余穗茫然接过，两人指尖相触，又很快分离。

    言榭介绍的语调稍变，余穗却毫不在意的低下头去，观察起纸鹤翅翼处镌刻的阵法。

    追踪，防御，还有一个似乎是用于记录，余穗所看出的阵法类型也同言榭后续的介绍一一对应。

    纸鹤一人一只，兼顾记录时间，记录被剑阵攻击的次数和作为追逐者等多项功能。

    面前的小路上已提前设好剑阵，众位弟子需携带纸鹤御剑横穿剑阵抵达终点，速度尽可能快，同时也要躲避剑阵的攻击。

    等到达对面后，纸鹤就会转化为追逐者的身份，众位弟子将按照序号两两一组进入两侧树林躲避，根据两人组内未被纸鹤追逐到的人数给分。

    余穗将言榭递给她的十二只纸鹤分发给众位弟子，众人就都遵循着言榭简短的指示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

    “我在对面等你们。”

    言榭丢下这句话，又递给余穗一个挑衅的眼神，就率先召出自己的长剑，直冲面前的剑阵而去。

    刹那间，无数剑光闪过，却不染言榭分毫，几息之间，对方便抵达小路尽头的终点，从余穗这边看去，只能望到个模糊不清的圆点。

    众位弟子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好快！”

    “……这就是内门师兄的实力吗？”

    先前被簇拥在中央，介绍内门师姐情况的弟子终于脱离言榭在时的鹌鹑状态，又开口向众人介绍道，

    “这位师兄好像是宗主的入室弟子，我姐之前也和我提过几句。”

    众人先前只是因言榭周身的气势瑟缩，如今知道对方身份更是震惊。

    余穗被言榭的眼神激得有些手痒，并未多听弟子们的谈话，而是将纸鹤揣入袖中。当即御剑朝言榭追了过去。

    他一定是想和自己打架，没有别的可能！

    进入剑阵的刹那，一道剑光就向余穗的方向直扑而来。余穗闪身躲避，却卡在半途。

    原因是她又被拉去做概率论了。

    余穗：……

    余穗沉默的解开了题，算出了自己躲避成功的概率，方才得以继续她的考核。

    被概率论这样一打断，余穗想追上言榭寻他打架的心思也淡了下来，但速度却并未放慢，以同样的高速掠过剑阵，只留下满天落空的剑影。

    还在惊叹内门师兄实力的弟子：？

    众位弟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余穗绝尘而去的身影，有些怀疑人生。

    ……难道这剑阵其实只是个花架子？

    在余穗踏出剑阵的瞬间，便觉袖中一震，那只纸鹤拍打着翅膀飞出衣袖，落在言榭掌中。

    言榭仅是瞥了一眼纸鹤，就将目光落在余穗身上，

    “出来了？考的还不错，就是比起我来还差了点儿。”

    余穗又感觉有些手痒了。

    身后传来的混乱响动成功让两人免于互殴。

    一名弟子惨叫着御剑冲了过来，从两人身旁擦过，速度倒是挺快，就是喊的有些震耳。

    余穗沉默的捂了捂耳，就看到那名弟子瞬间变脸，一脸喜色的收起了长剑。

    “诶！我出来了，我居然出来了！”

    对方怀中的纸鹤也同样向言榭掌中飞来，似乎想和余穗的纸鹤并排停下。

    言榭向那位弟子斜睨去一眼，当即虚虚合拢手掌，新的纸鹤无处可去，只能可怜巴巴的悬停在半空。

    又过了半晌，其余弟子才陆陆续续的剑阵中赶来，相比余穗和第二位赶来的弟子，他们就显得狼狈多了。

    倒数第二位弟子甚至衣衫褴褛，尘土满面，看得出在剑阵中惨遭□□，多亏纸鹤防御阵法的保护才没受到什么伤害。

    众位弟子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沉默的推翻了先前对剑阵是花架子的评价。

    众位弟子：懂了，原来我们才是花架子。

    言榭面前整整齐齐的悬停了十一只纸鹤，他收起先前同余穗单独交流时的笑意，仔细确认每一只纸鹤中的灵力气息后，方才冷声安排起后续。

    “余穗和……38号一组，进左侧树林。”

    “39，40进右侧，其它人等我指示。”

    余穗站在左侧树林的入口处，就看到先前那位仅比她后一位，惨叫着高速冲出来的弟子站在了她的身侧。

    有些眼熟。

    余穗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剑上，回忆起先前那位在问心环境结束后，剑摔在地上碎成了八块的弟子。

    对方的面容与面前的弟子缓缓重合，余穗成功将两人划上了等号。

    余穗沉默了。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余穗就是当时坐在他旁侧，目睹自己把剑摔碎的同门，对着余穗尴尬一笑。

    “咳咳咳，我那柄剑是专门为了问心考核特制的。这把才是我真正的佩剑，真的不会御着御着剑碎掉的。”

    余穗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显然没能理解特制一柄易碎的剑和问心幻境有什么联系。

    那名弟子刚要再说，却忽觉有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刺在他背后，顿时有些惊恐的向后望去。

    余穗也满脸疑惑的跟着转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言榭及时收回目光，将三只纸鹤分离出来，又摊开手掌放出掌心纸鹤，注入四道相同的灵力。

    他回忆起先前余穗与那名弟子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模样，语调更冷了几分，

    “开始。”

    刹那间，他身前的四只纸鹤就以极快的速度展翅，向各自的目标冲去，余穗身旁的弟子“哇啊”的惨叫一声，飞快的跳上长剑钻进了树林内，余穗都险些没追上。

    甫一进入林中，视野便昏暗下来，林立的树木降低了修者的速度，也使纸鹤的搜寻范围大大降低。

    被注入灵力的纸鹤最初用来传信，它能够感受到灵力主人的大致位置，除去人数众多的场景外，辅以画面和声音协助基本可以达到精准定位。

    如今传讯灵器普及，它也就退了下来，不再被人大量使用。

    如今稍作改造用在此处，倒也十分合适。

    两人的考核成绩直接相关，那位弟子虽被当场吓飞，但到底也还记得余穗，钻进树林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余穗也速度不慢后才放心的边高呼“救命”边在林中飙剑。

    余穗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有些沉默，也御着剑追了上去。

    不是，等等，你方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后半程的考核成绩与时间无关，故而余穗也没有太过焦灼。

    前方疾驰的弟子在发现纸鹤追不上他后，也逐渐冷静下来，被后方赶来的余穗追上。

    在余穗告知对方正确的方向后，两人就转向正确的方向，御剑在林中左躲右闪，遛着身后的纸鹤聊了起来。

    那位弟子再次尴尬的笑了笑，低头躲过一根从头顶掠过的树枝。

    “咳，不好意思啊师妹，拖累你了，我当时有点着急就直接往前跑了。”

    余穗也进行了个急转，躲过面前的树干，摇头道，

    “没事，时间倒也不急，你之前的剑是……？”

    “啊啊，你说那把剑啊”，弟子挠了挠头，又飞速缩回险些被树枝刮到的手，问道，

    “问心幻境会根据梦境构建你应该知道吧？”

    余穗在剑上点了点头，那名弟子又继续道，

    “我其实参加过四五次外门大比了，别人的问心环境都是考察善恶啊，贪婪啊，自私程度什么的，我的问心幻境上来就问我道心坚不坚定。”

    那名弟子摊了摊手，看起来无奈极了，

    “潜意识不是总会反应我们自己内心的想法吗，害，你敢信？我第一次当场就坚定的答了个不坚定，直接痛失比试资格。”

    余穗表情复杂，“……所以那把剑是？”

    那名弟子很快接过话头，

    “所以我就每次在考前给自己洗脑，要答我的道心比这柄剑坚固。”

    “虽然我道心肯定不坚定，但还是比得上我拿泥土捏的剑的。”

    那名弟子总结道，

    “然后我就过了。”

    余穗缓缓点头，“我大概懂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忽然发现远处的草丛有些不太对劲。

    余穗和旁侧弟子飞近一看，

    两名弟子正借着灌木和草丛的掩护，在地上缓慢爬行。

    余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