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一场梦，但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梦，也或许并不能称作一场梦。
在祈风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细微的碎裂声响再次传来，空间的扭曲也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扭曲成怪异而又奇特的模样。
这次的空间震荡，持续了足有半秒方才消失。
祈风也由这次的空间异动，确定了自己的结论。
她看着面前的余穗，有些释然的笑了笑，示意余穗无须站着，与她一同坐下，又随手将自己带来的玉牌摆在一旁。
……若是这样的话，这些工作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虽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因何而死，因何清醒，事情又是如何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但看着来自千年后，显然十分正常的余穗，祈风也大概能确定一件事。
她们应当是成功了。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祈风依然想从余穗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祈风手指轻触着自己带来的玉牌，抬眼望向余穗，
“所以……这场对抗域外邪魔的战争，我们胜利了吗？”
“域外邪魔？”
余穗有些迷茫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原来域外邪魔，是真实存在的吗？”
余穗回忆了剑宗通识书籍上，对祈风与祸世妖物同归于尽的简要介绍。
又想起史书上那寥寥几句关于域外邪魔的描述。
——“未知年岁，域外邪魔入侵，可惑人心智，为祸世间。众修士联手击退，复不再出。”
原来……祈风对抗的妖物便是域外邪魔，这两件事其实也是同一件。
域外邪魔也不仅仅是用于吓唬小孩的传言，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样啊……”
听到这个回答，祈风显然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向余穗解释道，
“这也很合理，毕竟域外邪魔的存在确实不方便让太多人知晓，很容易遭到有心人的利用，从而再次造成危害。 ”
祈风手指轻轻敲击着一旁的桌面，心下思忖起来。
如果消息被封锁的话……
那么她们当时，应当是没有彻底解决域外邪魔的，有很大的可能仅是将其重创封印，这才换来了千年的安宁。
若是没什么意外，域外邪魔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那么修真界现在的问题就是……大概来自她故乡的概率论。
祈风单手支在额头上，微微皱眉，试图回忆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概率论知识。
——但是没有。
先不说她呆在此世已有三百多年，哪怕她只待了三年，她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记得多少概率论知识。
不过若是看到题目，她或许能想起来些什么东西。
须臾后，她放弃了回忆，低声同余穗道
“如果是概率论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但也可以勉强尝试一下，你们现在还能应付吗？”
余穗点了点头，又将许久未用的托词拉了出来，
“有位不知名的修士提供了关于概率论的书籍，如果题目难度和影响范围不再增长和扩大的话，现在的状况还是可以应付的。”
听到尚好的答复，祈风也稍微放下心来，不再细想记不起一点的概率论，转而向余穗问起了诸如，“灵兽一族可还安好？”、“仙修和魔修的关系如何？”以及“修真界现在的局势怎样？”之类的问题。
好在剑宗的通识课属实涉猎广泛，余穗看过的书籍也多些，这些问题余穗基本都能答上些来。
灵兽一族应当还在避世，很少出现在世人眼中，比较常见的只有各类妖兽，需要大大小小的宗门派弟子下山除妖。
而仙修与魔修则相当和睦，除了修炼方式与所需力量不同，不方便一起授课修炼外，经常互相交流，取长补短。
三宗四门中有近一半都是魔修宗门，二者也经常合作探索秘境，清除妖物。
目前的大陆则是以剑宗、破邪宗与药宗三宗为首，玄音门、魔剑门、冥门以及佛门四门为辅，带领其余大大小小的宗门以及世家，负责清除他们范围内的强大妖物，保障安全。
两人就着修真界的情况交谈半晌，余穗也从祈风那边，得到个惊人的事实。
——修真界从前，其实是没有妖兽的。
她们现在所除的妖兽，很大概率论是域外邪魔的残留物，侵染灵兽所造成的。
将想要了解的公事都理清后，祈风停顿片刻，方才又开了口，
“见月他……你了解他多少，能和我说说吗？”
祈风对见月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修行闲散，经常被她拎去剑阵的时候。
她很难想象在自己死后，对方是经历了怎样的磨砺，才能将剑宗维持千年之久，甚至于更进一步，成为如今的三大宗之一。
余穗到底年岁尚轻，与人交际又少，虽有特意了解过见月，但也仅限于写在书本上，与道听途说的部分。
在将见月如今渡劫巅峰的修为，与多年来的重大事迹简要讲述一遍后，余穗方才向祈风提出了请求。
“我有位一同前来的……”
余穗语气一顿，感觉死对头放在这个语境中有些怪异，最终还是选择了友人一词。
“他是见月的弟子，很可能也进到了此处，我有些担心他的情况。”
余穗抬眸看向祈风，神色恳切，
“您知道他可能在的位置吗？”
祈风垂眸沉吟片刻，
“如果是见月的徒弟的话……”
祈风目光扫了眼余穗，随即旋身站起，衣袖拂过空旷的桌面，
“若你是先知，那么他应当就是见月。”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如果她是重灯，那言榭便应当是见月？
余穗起身跟上祈风，心神却还在这句话上系着。
余穗将先前空间的异动，异动发生时的事件又细细思索了一番，又忽的想起了在进入剑宗内门时，所经历的问心幻境。
说是幻境，但它其实是在个人梦境的依托下所构筑的。梦境不稳，幻境也会跟着不稳。
那么如今的状况，是否也有是梦境的可能呢？
余穗一路思索着，跟着祈风离开屋舍，走出庭院，率先看到的，是一串直通山顶的白玉阶梯。
庭院横亘在阶梯指间，自庭院向下，皆是层叠的密林，但自庭院往上，阶梯的两侧便都是悬崖峭壁，行人无法通行。
整座山上有天然的禁空禁制，又有重灯设下的防护阵法，就算有人能破开阵法进入山中，想要到达山顶，这处庭院也是必经之路。
余穗定定望向遥远的山顶，隐约察觉那处似乎有些不同，好像有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在那处存在，与她有着细微的感应。
祈风迈下台阶，见余穗仍回头望着山顶，便随口同她介绍道，
“那是先知在推演时常去的地方，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前往，无人敢去，也很少有人知晓。”
随着距离逐渐拉远，那股异样才逐渐消失，余穗动了动唇，轻声道，
“祈风宗主，你之前感觉到了吗？”
祈风步伐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的回眸，
“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那座山顶似乎有什么东西。”
祈风的步伐彻底停下，有些无奈的看着余穗，
“虽然你一直说你不认识先知，但我倒觉得你和先知间定然有什么联系。”
祈风停下脚步，示意余穗望向山顶，
“在知情人的口中，那里被称作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一般到达洞虚期，稍微敏锐一些的人，就会对规则有感，到了渡劫，才能勉强控制一些天地规则，感应到天道的存在。”
“而一般意义上的卜者，便是对天道极度敏锐的人，能够借助灵器感应天道，获取一些常人难以知晓的信息，从而进行推演。”
“——但这也是金丹之后的事了。”
“而重灯被称作先知的原因，”
祈风继续向前迈步，余穗回头看了眼山顶，也紧随其后，
“就是因为他非但实力强大，还对天道具有无与伦比的感知，能够轻易获得别人推演不出的结果。”
两人的脚步声寂静的林中响起，又逐渐混入了微弱的，本不可能出现的第三种脚步。
祈风率先发现了异常。
她轻轻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被重灯允许入内的人本就没几个，大部分也都是她所熟识的修者，昨日他们还见过一面，交换了些信息。
祈风这趟前来，也算几人默认的结果，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为了域外邪神的事而忙的焦头烂额，不会有人前来。
那么……会是谁呢？
祈风停下脚步，抽出腰间细剑，将余穗护在身后，目光冰冷的望向下方。
余穗虽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停了下来，警惕的关注周围环境。
原本微不可查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脚步声的主人与她们间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
余穗与祈风在原地静静警惕了一刻钟，这位神秘的访客才慢悠悠的在远处出现个小小的，好像在擦着汗的人影。
人影也看到了她们，当即激动的向上跑了两步，高声喊道，
“前面的两位道友——你们能等一下吗——”
音色格外熟悉，熟悉到余穗也有些激动。
以防发生意外冲突，她当即对祈风介绍道，
“这是我的另一位朋友，南素，同样也是剑宗弟子。”
余穗朝远处的南素挥了挥手，却没看到祈风变得复杂的神色。
前面的那位来客，显然也是“她”。
——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