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修者将两人送至门口，便不再向前。
余穗两人再度进入了那扇门，而距离她们上次进入，时间不过才过去大半个时辰。
余穗顺着先前祈风清出的道路，转过屏风，便听到了太虚慢吞吞的声音。
“我知道错了。”
太虚还在床上坐着，似乎才刚刚醒来。
她还是少女模样，整个人垂着头缩在床脚，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强大修士的气质，反倒看起来有些可怜。
祈风则站在她的对面，将手上那本写满字迹的书籍放回原处，目光中带着些无奈。
“下次有这种事，至少也要和我说一声，不要一个人扛着。”
“还有你的那些弟子们，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让他们帮你分担点也……嗯？你们回来了？”
祈风察觉到两人的气息，不再教训眼前的好友，而是转回头来，向太虚介绍道。
“这两位就是我想托付给你的孩子，以后还得麻烦你教导一下。”
她又朝余穗两人介绍起太虚，
“这位是我先前同你们提过的卜者好友，太虚阁阁主，太虚。”
太虚缓慢抬眼，轻轻唔了一声，目光在余穗身上停留半晌，又转到南素那边。
她的双眼短暂亮起一瞬，仿佛有无数繁杂的信息从她眼中流过。
余穗敏锐抬头，察觉到遥远的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此处投下注视。
太虚在原地呆坐片刻，方才抬手朝两人的方向点了点，
“这个，可以，这个，不行。”
南素迷茫的跟着余穗抬头，又迷茫的看着面前说自己不行的太虚，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祈风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种状况也在意料之中。
南素毕竟也是同她一般的穿越者，无法与此世的天道建立连接，自然也无法从太虚这边习得推演之术。
而太虚作为顶尖卜者，看出这一点显然也十分容易。
她的目的本来也就不是这个。
祈风又开口问道，
“那单纯留在这里呢？我带着她不太方便。”
坐在床上的银发少女垂眸思索片刻，指尖微微颤动，似乎在推算什么，片刻后，又缓慢的摇了摇头，抬起眼看着祈风。
“不行，这里不适合她，但你也确实不能带着她。”
太虚撑起身子，下了地，回到几人第一次见到她的位置，跪坐在那处，用手捧起地上一本有些特别的书籍。
书页在她手中自行翻动，又缓缓停滞，最终只留下一页竖于空中。
片刻后，太虚张开了眼，眼中的亮芒逐渐熄灭。
“送到言家那边会好些。”
“言家啊……”
祈风沉吟片刻，
“他死了吗？”
余穗与南素茫然对视，都不知道祈风在说谁。
但太虚显然知晓她的意思，慢吞吞的抬眼道，
“死了。”
“这片空间还能撑住几个人苏醒？”
书页又哗啦啦的翻动起来，却在某一刻受到了阻碍。
一道概率论题面缓缓从书页上浮起，展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余穗神情一变。
概率论，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吗？
但还不等她与南素看清题目，太虚便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眼中的光芒又稍稍亮了几分，
“C”
题目当场消逝，书页又继续翻动起来，直至半晌后方才停下。
余穗与南素面面相觑，就连祈风面上，都露出了些错愕的神情。
先不说对于太虚会概率论的震惊。
哪怕对概率论掌握的再熟练，眼前的解题速度也未免过于恐怖。
——她们甚至连题目都未曾读完。
“二十个人左右。”
太虚将手中的书形法器阖上，给出了方才问题的解答。
祈风看着太虚迟疑半晌，问出了三人心底共同的疑惑。
“太虚你……怎么会概率论？”
虽然只看到了一瞬，但根据余穗先前的话语，以及她久远的记忆，祈风清楚的认出先前浮现而出的，正是概率论的题目。
太虚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缓慢重复道，
“概率，论？是……刚才那个东西吗？”
三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我不会。”
太虚迟缓的摇了摇头，手指在虚空轻点，似乎在拨弄什么看不见的丝线，
“但是可以推演出来。”
三人皆陷入了沉默。
居然是用这种方法解决的吗？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想想这是在修真界，面前这位更是众人推崇的顶尖卜者，一切又似乎合理了起来。
太虚将手中的书形法器放回原处，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来，睁着眼定定看向祈风，慢悠悠的警示道，
“它以后应当会经常出现，要小心。”
祈风点了点头，闻言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来。
话是这么说，
但她已经对这个东西完全忘却了。
她既没有概率论的知识留存，也没有太虚作弊一般的推演能力，若遇到概率论阻碍，确实会是件令人发愁的事。
余穗也对现状有些担忧。
域外邪魔的事情尚未解决，概率论便又掺和了进来，让需要解决的麻烦更加多样。
若是出现在真实的修真界还好，概率论的知识已经从她手中扩散出去，大部分人应该也都学了些许，能勉强应对。
但若放到现在……恐怕也只有被进入秘境的修者们替代的修士，才有应对之法。
等一下。
余穗忽的想起自己储物袋中，尚未都给出去的那几枚样本令牌。
她在自己手中留下一个，将剩下的几个一同取出，交给了旁侧发愁的祈风。
“这是我们那时流通的，录入概率论知识的令牌，或许能帮上些忙。”
祈风将几块令牌接在手中，眉头松了些许，朝余穗点了点头，
“多谢，帮大忙了。”
虽然现在开始普及概率论，或许有些来不及了，但有总要比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有要好。
祈风摸了摸腰间如今漆黑的长剑，想起那只称她为剑主的游隼。
她也要抽时间重新学一下概率论了。
祈风这次来寻太虚的事，基本已经全部办妥。
域外邪魔的危机再度显现，外面还有不少事在等待着她的处理，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祈风在原地停滞半晌，最终还是望着太虚叹了口气，絮絮叨叨的向对方嘱咐道，
“我要的东西不急，开会前得到结果就可以。你记得注意休息，先知不在这场梦境里，如果你也倒下了，那就彻底没办法了。”
太虚坐在书堆中，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看着祈风更想叹气了。
对方虽然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顶尖大能，但这性子却着实有些令人担心，生怕哪天没看住就把自己耗死过去。
阁内的弟子们虽然敢唠叨她，一般却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只有祈风亲自过来按住她，或者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对方才会好好休息几日。
祈风目光扫过余穗，心中忽然有了些想法。
她将余穗朝太虚那边推了推，
“那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也交给这孩子了。”
余穗顺着力道向前走了两步，听到祈风的后半句话，有些迷茫的回过头来。
祈风拍了拍余穗肩膀，用太虚能听到的声音对余穗道，
“你看着她点，看到状态不对劲了就催她休息一会儿，太虚她性子很好，不会同你置气。”
“如果她不听，你就直接上手，她灵力枯竭的时候也拿你没办法。”
见余穗迟疑的点了头，祈风又朝太虚那边嘱咐起来，
“太虚你也是，多听点这孩子和你阁中弟子们的话，如果我下次来再看到你这样，我就……”
祈风停顿片刻，终于找出个能够威胁到对方的说法，“我就按着你好好休息几天，让你什么都不能干。”
太虚有些乖的点了头，盯着被推到附近的余穗看了片刻，扒着书籍靠过来，探手在余穗头顶缓慢摸了摸，
“知道了，我会好好带她的。”
“这孩子和天道的关系，很紧密，很适合当卜者。”
临行前，祈风又向余穗嘱咐了一遍，要看着太虚，而后才带着南素向外走去。
行至门口，祈风又回了头，
“既然来此一趟，不若我替你将太虚阁的那些修士也整顿一番？”
太虚将手从余穗头顶缩回，轻轻嗯了一声。
太虚阁的各类事务向来都有祈风的参与，这次被拉入梦境的修士众多，太虚阁内显然也不可避免的混入几位。
为了防止太多已然故去的修者意识到异常，从梦境中苏醒，造成梦境崩毁。
提点一下那些不知当今现状的修士们，还是很有必要的。
祈风领着南素离开了房间，大概是去寻先前那位青年修者配合了。
面前的房门缓缓闭合，用于封闭房门的阵法再度运转起来，将这个小小的房间与外界隔绝。
余穗目送着两人离开，而后便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扯一下。
名为太虚的银发少女又摸了摸她的发顶，将她拉入了书籍堆积围绕的中央。
方才还见过的，独属于太虚的书籍样灵器被小心放入了她的手中。
太虚用湛蓝色的眼瞳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
“你可以试着使用它，我会在旁边照看你。”
余穗捧着对方递来的书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灵器的使用方法一般都是注入灵力，因而余穗也试探性的控制自己的灵力向其中探入。
书页在她的眼前自行翻动，但每一页都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的图样与字迹。
太虚的手指按在翻动的书页上，朝余穗摇了摇头，阻止了她的举动，
“不是灵力，是神识。”
太虚又将手轻轻覆在了余穗的双眼上，
“闭上眼睛，用神识感受。”
余穗听从太虚的指示，闭目将神识探入手中灵器，仔细感受起来。
失去了视觉，其它的感官便更加清晰。
手中的灵器中似乎有什么扩大感知的效用，站在身前的太虚，四周散乱的书籍，以及门口缓慢运行的阵法，都在一片黑暗中逐渐显现。
她甚至能看清每一本书，每一张纸上的字迹。
太虚的声音从寂静中浮现，
“专注一样物品。”
余穗便将注意集中在了油灯前，一张写了一半的草纸之上。
刹那间，无数纷杂的信息朝余穗识海中涌来，令她目不暇接。
余穗努力想要看清，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其纷涌而来的速度。
遥远的空中，似乎有什么强大的生物向这边投下一瞥，比先前余穗感受到的更加鲜明，也更加令人颤栗。
手中的书页不受控制的疯狂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股温暖而又强大的力量从太虚的掌心流出，又顺着余穗的眼廓缓缓蔓入，温和地打断了余穗与灵器的连接。
恍惚间，余穗听到系统用熟悉的机械音在她脑中播报，
「路人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