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灵器恢复了平静，余穗感觉识海中被强行塞入了无数信息，有些胀胀的发疼，又带着些许过度消耗的疲惫。
但当余穗仔试图探寻涌入的信息时，却没有在自己的识海中查探到任何东西，仿佛先前的感受只是场错觉。
太虚将捂在余穗眼廓上的手松开，让余穗慢慢的坐在地上，歇息片刻。
而后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安抚摸了摸余穗的发顶，声音很轻的夸赞道，
“做的很好。”
余穗安静的被摸了一会儿，压下识海中异样的触感与疲惫后，方才缓缓睁开了眼。
路人值异常降低的事，无论是她还是系统，都没有什么确定的头绪。
虽然隐约能猜到与方才的行动有关，但导致其降低的诱因仍不可知。
她先是看了看面前有些担忧的太虚，而后才将目光转移到手中的灵器上。
仅是短短的一瞬，灵器上的书页便被密密麻麻的小字覆满，唯有先前没翻过去的部分，还保持着原先的空白。
在征得太虚的同意后，余穗方才翻阅起手中的书形灵器，查看起上面的内容。
草纸的来源，产地，制造所用的方法，纸上的墨水来源，每一笔落下的时间，曾接触过的物品等信息散乱而又无序的印在书页上。
而这张草纸所记录的主要内容，似乎是由太虚随手写下，事关太虚阁弟子们存亡的信息。
这就是太虚那么努力推演的原因吗？
但是从结果来看，无论是她，还是太虚阁的大部分弟子，恐怕也都死在了对抗邪魔的道路上。
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余穗的心头泛起些细微的伤感，她怔怔的翻着页，将思绪拉回到现今的状况上。
“这些是……什么？”
“是推演的基础。”
太虚轻声解答了她的疑惑，湛蓝的双瞳散发出细微的光芒，直直看向余穗。
“没有足够的信息，就得不到正确的结果。”
太虚的指尖又轻触在自己眼睑之上，
“而这个，是注视规则之瞳。”
余穗的思维迟钝的运转着，茫然的看着太虚，太虚也没再过多解释，而是握住余穗的手，用自己的灵力带着她，缓慢在余穗眼底勾勒出个奇异的纹路。
灵气充盈而上，余穗眼前的画面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各种颜色，各种样式，各种粗细的丝线虚影交织缠绕着出现在她的眼前，盘根错节的布满了整个房间。
混乱的堆叠在一起，既寻不出线头，也找不到线尾。
无论余穗向哪处转头，都能看到仿佛无穷无尽，又格外虚幻，令人看不太清晰的丝线。
“唔，有看到什么吗？”
太虚缓缓抬手，指尖在无形的丝线上轻点，带起一阵细微的波动。
“我看到了……丝线，好像无穷无尽的丝线。”
余穗微微眯起眼，试图将模糊的丝线看的更清晰些，却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剧烈消耗，顷刻间便见了底。
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些无处不在的细线也随着她灵力的耗尽彻底隐没踪迹。
太虚眼中的光芒隐没，又摸了摸正盘膝坐在地上的余穗发顶，让余穗感觉自己好像是她养的什么小动物。
“那就是规则。”
在自己擅长的方面上，太虚的反应比先前快了许多，说话也顺畅起来。
“透明的，是无法违抗的天道法则。其余则是各种事件，各种关系的具象化表现。”
她在一旁的散乱的书堆中翻找半晌，抽出本基础书籍放在余穗怀中，
“你与天道的联系，应当比我还要紧密一些。”
……
太虚又重新投身于推演之中。
余穗则被她安置到先前的那张小床上，恢复损耗的精神与灵力。
余穗闭目休息了一会，便缓缓翻开了手中的书籍。
所谓推演，其实是由三个部分所组成的。
第一个部分，名为问天。
对天道规则具有感应的卜者，一般会通过一些特质的灵器或物品来减少损耗，扩大这种感应，从而达到感知天道，获取指定信息的效果。
一些修为高深，感应强大的卜者，即使不借助外物，也能直接达到问天的效果。
而与天道的感应愈深，能获取的信息就愈加详实与丰富。
通过拉进与天空的距离，能够增强一些对天道的感应。
这也是卜者为何一般在高空推演的原因。
能做到问天这一步的修士，也就基本都能被称作卜者了。
第二个部分，则被称为明目。
与上一个部分相比，这一步需要更加强大的感应能力，绝大多数天资平凡的卜者，都止步于此，无法看到可视的规则。
通过以太虚为代表的“注视规则之瞳”等术式，可以用眼睛直接观测到天地之间的规则痕迹，获取更多无法言表的信息。
随着熟练程度的上升，规则的痕迹也会更加清晰，一般而言是以丝线的状态在卜者面前出现。
第三个部分，则是在进行第二个部分的条件下进行的推演。
根据“问天”与“明目”中得到的讯息，追溯规则的本源与发展，从无数种可能产生的结果，丝线的分岔中，推演出最为可能的道路。
而整个推演过程，基本只有卜者中受到天道认可的的少数人方能完成。
余穗将手中的书籍阖上，察觉自己的灵力恢复些许，便又模仿太虚先前的示范，再度将灵力充盈至眼底，尝试着将那些似有若无的细线看的更加清晰。
接下来的十几日，便在余穗的练习、太虚的教导、解开时而突然出现的概率论，以及余穗与青年修士催太虚休息的日常中度过。
时间飞速到了仙盟大会即将召开的日子。
在大会召开的三日前，祈风又匆匆来到太虚阁，站在了余穗与太虚的面前。
关于参会人员的推演，已经在太虚阁全体弟子的努力下顺利完成，会议举行的方案，也由太虚亲自推演出了最为可靠的一个。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但还有一个变数，尚还处在未知之中。
祈风风尘仆仆的站在两人面前，神色因多日的奔波有些疲惫。
自打先知被余穗取代，无法提供太多帮助之后，原本由先知负责的推演工作，便都尽数堆积到了太虚身上。
而推算域外邪魔的位置，也是先知先前所负责的工作之一。
“太虚。”
祈风有些迟疑的开了口，
“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让你站到那座山的山顶……你能推演出邪魔现在所在的位置吗？”
“不行。”
太虚缓慢的摇了摇头，而后才给出解释，
“我与天道的联系不够紧密。”
祈风有些沉默的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与……”
太虚稍稍歪了歪头，用行动打断了祈风的话语，将站在一旁，同样一脸忧色的余穗拉到了祈风面前，
“但是这孩子应当可以。”
“嗯……？”
原本真心实意为这件事发愁的余穗，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我吗？我居然可以吗？”
通过几日的练习，余穗最近虽然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推演，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被繁杂的信息流冲昏头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从灵器上得到答案。
但这点小小的进步，比起太虚来说，差的显然不是一星半点。
连太虚都推演不出的结果……她居然能做到吗？
余穗试图转过头去看太虚，便被太虚安抚的摸了摸发顶。
祈风看着面前的两人，微微怔了片刻，又很快释然。
也对……
虽然先知并不在这场梦境之中，但眼前的这个孩子，却与先知有着不为人知的紧密联系，是这场梦境所认可的先知。
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当真能够做到。
余穗便在这三言两语之中，被定下了前往无名山巅，推演邪魔位置的任务。
能够为对抗域外邪魔提供帮助，余穗自然也不会拒绝。
她抱着被太虚塞来的书形灵器，被祈风带领着，回到了她最开始所在的，那座无名山峰之内。
眼前的白玉阶梯与她们离开前并无不同，依旧漫长而又宁静，但余穗的心境却与下山时大相庭径。
祈风一路将余穗带到庭院门口，又陪她向上走了一段，方才止住了脚步。
自庭院的位置开始，随着高度的上升，加诸在祈风身上的威压也在逐渐增大，走到现在，她的灵力也已经在抵抗威压的过程中，消耗了接近一半。
再走下去也没什么益处，祈风同余穗说了一声，便停在了这里，目送着余穗抱着灵器，一步一个台阶的向上行去。
越是靠近峰顶，那股异样的感觉便越是强烈。
许是因为余穗的先知身份，她并未向祈风一般受到威压的阻碍，格外顺利的来到了山峰之巅。
白玉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祭台。
头顶的云端之上，似乎居住着什么危险的庞然大物，不时向下投来目光，给余穗带了一种心理上的巨大压迫。
系统也察觉到了此处的异样。
经过晋升考试的学习与折磨，系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很快就将现在的感觉与考核资料对上了号。
若是不出意外，这里被称作距离天道最近的地方，还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系统在提示了余穗一句后，便努力封闭起自己的气息，将自己藏在余穗的识海中。
每个世界的天道性格都不大一样，先前被小世界天道发现的系统，绝大多数都被认定为侵略者强行赶了出去，任务自然也没能成功，反倒还亏损了许多能量。
域外邪魔还在这个世界中肆虐，系统并不敢赌天道会信任它的可能，因而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不被发现。
余穗怀揣着对系统可能会被发现的担忧走上祭台，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便将神识灌入手中的灵器之中，缓缓张开感知。
山顶的景象逐渐浮现在她的识海中，又很快被余穗有意忽略。
她心中默念着域外邪魔的名字，无数有关域外邪魔的信息便蜂拥而至。
东部的小村庄？不对，那是三个月前的事。
南部的云岭山脉？也不是，那是去年的时候了。
被注视的感觉逐渐增强，余穗在繁复的信息碎片中筛选，却一直没能寻到域外邪魔的确切位置。
在异样感达到顶点时，余穗头顶的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冰冷的金色竖瞳缓慢张了开来，将视线落在山巅的人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