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纷杂的信息随着金瞳的出现骤然消散，余穗收敛了神识，恍然抬首，便与那只金瞳对上了视线。

    冰冷而又威严。

    从中找不出一丝情感留存的痕迹。

    即使系统未曾提醒，余穗也能在看到的一瞬，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路人值－1，当前路人值为……」

    机械的提示音突兀在耳畔响起，令余穗心下一惊。

    系统颤巍巍的将提示掐断，但显然已经为时尚晚。

    细微的波动已然散出，余穗只觉周身空气骤然一沉，那只悬在天际的金瞳便将目光垂落在她的身上，瞳孔中似乎燃起了细微的怒火。

    “何等妖邪，胆敢入侵吾之世界？”

    本该威严的声音浸满了愤怒，浩然在空中响起。整个世界似乎也被这道声音震荡，发出细微的崩裂声响。

    看到天道的反应，系统还保有一线希望的心顿时死的彻底。

    它提前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被强行扯开与宿主的链接，当场赶出世界的遭遇默哀一瞬，而后才试图为自己系统总部正规员工的身份挣扎一番。

    不过很可惜，它的声音只能在余穗的识海中响起，无论如何也传达不到天道耳中。

    而余穗也被翻涌而起的厚重威压噤了声，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最近被威压压住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余穗在心底叹了口气。

    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她还是有些过于弱小了。

    余穗试图帮系统申辩的话被压在了喉咙里，经过几番尝试，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开口，边适应着周身的威压，边沉默的同眼前的金瞳对视。

    系统呜呜噫噫的在余穗识海中乱飞，哭诉着不想离开余穗，还心疼着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能量，马上就要因此付之一炬。

    为了保障系统的统身安全，每个系统都带有自动保护机制。

    若是宿主有向他人提及自身的行为，或是发生诸如被本世界天道驱赶之类的不可抗力，就会自动消耗存储的能量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在保障双方安全的情况下强制断开与宿主的链接。

    但由于违背契约所消耗的能量过于巨大，甚至抵得上数次任务成功获取的能量，因而系统虽有主动开启的权利，寻常却都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

    一般而言，但凡余穗有向任何生命体说明系统存在的情况，自保程序都会不可逆启动，立即带系统离开。

    ——不过天道的存在是个例外。

    因为在系统总部那边，这种行为叫做报备。

    虽然在逻辑上可以开口解释，但可惜余穗是物理上的张不开口，依然不能为系统辩解半点。

    金瞳的眼神格外冰冷，目光焦距却不在余穗身上。仿佛在透过余穗，注视她识海内的系统。

    “汝若不主动离开，吾便要亲自动手驱逐了。”

    天道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无人能给它回应。

    山顶飘摇的云雾在片刻后化作一只巨掌，挟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缓慢的抓向余穗的头顶。

    余穗也在方才那一小段时间内，不知为何逐渐适应了天道威压，有了动弹的余地。

    她后退半步，侧头躲过那只巨掌，语气坚定道，

    “它不是邪魔。”

    天边的金瞳微微一眯，那云雾化作的巨掌停在半空，不再逼近，

    “何以见得。”

    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正在余穗识海中抱头乱窜的系统动作一滞，有些不可置信放下自己的手，

    「诶？居然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还以为我会被当场送走。」

    余穗已经彻底适应山顶异样的威压，她缓缓吐出口气，将系统的信息在脑海中梳理一遍，方才开口道，

    “您应当也知晓概率论入侵的事……”

    以这个话题作为起头，余穗将系统提供概率论本源书籍，帮忙寻找概率论妖物踪迹，并未做出任何强迫与伤害引诱他人的行为，以及作为系统总部正式员工的身份都简要讲述一遍，祈望得到天道的认可。

    余穗说，那只金瞳也就睁着眼，认真的听着，直到余穗说着有些口干舌燥，终于停下讲述时，方才又冰冷的开了口。

    “吾不认同。”

    “吾给予汝的命运正在偏移，若汝执迷不悟，日后定会后悔。”

    余穗微微沉默片刻。

    所以她路人甲的身份，其实是天道所安排的吗？

    那么这番话……应当是在对她违背安排的威胁了。

    但系统什么都没做错，甚至一直在为了帮她们分离概率论而努力，不应当得到损失能量，被毫不留情驱逐的结果。

    余穗抬起眼来，直视空中张开的金色眼瞳，据理力争，

    “但它确实不是妖邪，还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山顶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半晌后，天道的声音才再度在此处回响，

    “它留下可以，但必须换个宿体。”

    天道松了些口，余穗也稍微松了口气。

    但换宿体和离开，对系统的损耗来说几乎没有区别，这个结果依旧不是她所期盼的。

    余穗又同天道你来我往的交锋几个回合，最终还是天道又退一步。

    相比先前隐隐有些波动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落入余穗耳中，

    “即使汝可能会因此而死？”

    余穗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即使我会因此而死。”

    天道沉默了片刻，空中的金瞳也缓缓闭合，逐渐隐入空中。

    只有一道飘渺的声音顺着风飘来，

    “那就依汝所愿。”

    天道的气息缓缓消失，山顶也恢复了余穗最先看到的模样。

    系统在她的识海中滴溜溜的转着圈，抱着它的屏幕喜极而泣，

    「呜呜呜宿主，见到天道之后我居然还能留下，真是多亏了你。下次见到别的系统我就能跟它们炫耀……了？！」

    系统的话卡到了一半，本已离去的天道去而复返，又重新在半空张开了那只熟悉的金瞳。

    “名为域外邪魔的入侵者，正位于南部平原。吾已将气运集于尔等之身，以助尔等驱邪除恶。”

    落下这句话后，天道不等余穗回应，便径自消失。

    余穗抱着手中的灵器呆立半晌，忍不住扬起些笑容。

    ……什么啊，她辛辛苦苦学的推演根本完全没派上用场，最终还是天道告诉了她需要的信息。

    余穗将手中的灵器合上，低声向她感应到天道的方向道了句谢，便转身向山下行去。

    系统又将它怀中的屏幕放回原位，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位置。

    余穗顺着阶梯下行，忽的想起导致系统暴露的那句提示，

    “说起来……我的路人值怎么样了？”

    系统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调出了方才被它掐掉的提示文字，

    「降了！降了好多！」

    余穗的脚步一顿，

    “多少？”

    「减了9！路人值现在已经降到65了！」

    依然等在原处的祈风身影逐渐清晰，余穗按下路人值降低的惊喜，快步同她汇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