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众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为首的男人发了话:“愿听夫人调遣安排。”

    林烟点头,“有会写字的吗?”

    男人点了一个少年出来,“这是周十二,前年乡试,他中了解元,夫人看看。”

    “解元?”林烟赞了一声,“那你以前做过官吗?”

    周十二摇头。

    “这小子读书好,人有点轴,”男人笑了一声,“去衙门当了两天差,就受不了了。”

    “为什么?”

    周十二的脸色忿忿不平,“我读书是为了齐家治国,不是为了当狗官的鹰犬,盘剥乡里,鱼肉百姓的!”

    林烟点头,“你很勇敢。”

    说完,她有片刻的失神。

    这句话,好像谁也对她说过。

    “勇敢有什么用,”周十二有点消沉,“这个世界不会对勇敢的人网开一面。”

    “不一定。”林烟微笑,“我就认识一个很勇敢的人,他遇见的困难很多,但总让人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有办法把那些困难都解决掉的。”

    为首的男人说:“夫人遇见的,肯定都是大人物,和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不要这样想,”林烟说,“人物没有大小之分,只是不同的社会分工,让我们各司其职而已,就算是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没有天下人的供奉,谁来给他建造宫殿,谁给他做漂亮的衣服,谁负责他的一饮一食?”

    玲乐笑了一声。

    社畜林烟发自肺腑地总结道:“总之,无产阶级才是最伟大的阶级!”

    众人茫然地看她。

    “我是说,”林烟在脑中翻译了一下自己的话,“天下事,莫重于民!”

    玲乐连夜溜进皇宫,直奔皇帝府库。

    拿钥匙开了门,目光转过一圈,最终还是觉得拿金银最实在。

    装满钱袋以后,玲乐转身,看见了冷冷站在府库门外的皇帝。

    “这么晚,还来监督我提款?”玲乐似笑非笑,“前夫哥,太殷勤了吧。”

    商景昭的神情冷淡得没有半分情绪,“上官婉音,孤看你是近墨者黑了。”

    “你别说,我现在觉得她这个人,挺有意思的,”玲乐抱着胳膊,大言不惭,“那批流民实在麻烦,我本来想让你解决一下的,没想到她自己就解决了,还跟他们坐在一起,聊了两个时辰的家常,两个时辰!”

    “还有呢?”

    “还有,她叫了一个书生,让他在明晚之前,统计大家的基本情况,包括——我想想啊,她那些词叫什么来着,哦,包括他们的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职业、期待薪酬、可接受工作时长,还有什么的……”

    玲乐说得拗口,商景昭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解和惊讶。

    “你不问问我,那些词都是什么意思吗?”

    “孤知道。”商景昭没什么表情,“以前,她说过。”

    “那她有没有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她是从哪里学的?”

    商景昭没回答,“你该走了,那些流民来路不明,她一个人很危险。”

    “无趣。”玲乐转着手里的钥匙,大摇大摆,当着守卫的面走了出去,“回了,再见。”

    鸡鸣时分,林烟从床上爬起身,一面打哈欠一面开门,庭院里,玲乐也在打哈欠,一副没睡足的样子,看见她,敲了敲桌上的钱袋,“开店的钱,这么多够不够,不够还有。”

    林烟打开,立刻被满满的金银震住了,“玲乐,你前夫哥这么有钱吗?”

    玲乐抬起惺忪的睡眼,“怎么,皇帝陛下没给你送过什么好东西吗?”

    林烟想到那个珠光宝气的府库,内心五味杂陈,有点伤感,也有点不知道为什么的甜蜜。

    要是商景昭也失忆一场,彻底忘记以前那个林嫣,就好了。

    林烟被自己这个有点恶毒的想法吓了一跳。

    又在京城里逛了几天,顺便安排整理府上的工作,林烟认真统计了每个人的背景调查结果,职业果然五花八门,农夫、铁匠、木工、厨子、书生、护院、画师……

    看来荆河决堤的恶劣影响实在太大了。

    一切准备妥当,林烟和玲乐早早前往官府,准备申请经商许可,没想到在她们之前,府前已经拥挤了不少的人,都是来办各种各样手续的百姓。

    “什么情况?”玲乐问,“不是已经到开衙的时间了吗?”

    “二位小娘子不是京城人吧?咱们京里的规矩,衙门老爷想什么时候开府办事,就什么时候开府办事。”

    “还有这种事?”玲乐气得握紧了剑,“朝廷没人来管?”

    “能坐上京兆府尹这个位子的人,哪一位没有靠山?我奉劝二位小娘子一句,能忍则忍,免得惹祸上身。”

    “可不是,永王之乱刚平息下来,宫里早就乱成一片了,谁还有功夫管咱们的死活啊?”

    林烟忍不住说了一句:“也没有乱成一片,陛下亲政,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还不乱?永王是贤王,在京里一向都行善积德,太后辅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说囚禁就囚禁,还有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天下皆知,要不是宁王冒死进宫……”

    “嘘,少说两句吧,永王叛乱是明摆着的事,皇后和永王是一丘之貉,什么贤良淑德,那都是装出来的,等着吧,这几日废后的诏书就该下了。”

    “是啊,我也隐约听说,皇后被关进天牢以后,还试图谋害陛下,前阵子陛下重病,就是因为这个。”

    “真的假的?你这消息可靠吗?”

    众人正聊得火热,忽然看见几个宫里的执事官骑马而来,背上背着一个明黄的包裹,其中一个在京兆府前翻身下马,另外几个向着城门的方向奔去了。

    “看来有大消息了。”

    “是啊,上次这样昭告四海,好像还是陛下登基的事。”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册封皇后这样的大事,居然只是在京里登榜告知了一下,我记得当时,大家都为皇后娘娘鸣不平呢。”

    “这次,估计是废后诏书了吧?这么广而告之,看来陛下和皇后娘娘,果然还是反目成仇了。”

    京兆府的府门迅速打开了,府尹匆匆跪下接了旨,然后,立刻就安排官员将诏书张贴在外,众人一拥而上去看热闹,官差一面拦,一面高声宣读起来。

    “皇后林氏,性情良善,端雅温柔,入宫三载,恪守后妃之德,行止未尝有失。”

    林烟猛地抬眸。

    “孤荒失天命,刚愎自用,深负皇后之心,令其自罪,下堂求去。”

    “今放林氏皇后之位,万般有过,在孤一人。”

    “自此和离,解怨释结,愿夫人拥霞眠月,长路无拘,纵情恣意,圆满此生。”

    “特,昭告四海。”

    人群立刻炸了锅。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休妻,是和离?”

    “没听明白吗,‘令其自罪,下堂求去’,是皇后娘娘觉得自己劝诫无方,愧对皇后之位,所以主动让贤的。”

    “陛下……这是在向娘娘道歉吧?”

    “也是应该的,要我说,仪天殿那时候,就该道歉了。”

    “看来之前皇后娘娘谋害淑妃的说法,果然是假的。”

    “你刚刚还说皇后和永王是一伙的,现在呢,冤枉好人了吧,皇后娘娘的品行,那是何其的贵重,四海天下,没有不知道的。”

    “别聊了!”京兆府的衙役驱赶着七嘴八舌的人群,“没看见门开了吗,要办事的快点进去!”

    众人像是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林烟在那张诏书前站了很久,玲乐陪着她,感慨了两声,“想不到啊,那位冷面暴君,居然也有今天。”

    “走吧,别耽误了正事。”林烟转身。

    京兆府的办事效率很感人,仅仅是一张商业经营的许可证明,居然能在几个文书部门里来回流转,互相推诿,玲乐几次按捺住想要大闹公堂的冲动,打工人林烟见惯不怪,甚至像回到了快乐老家一样,轻车熟路地在衙门里转了一个上午。

    也意料之中地一无所获。

    有此烦恼的并不只她一个,林烟经过中庭的时候,许多前来办事的人都在其中焦急打转。

    “开店经营?”衙门的书吏几乎是从眼缝中打量她,“就你们两个女子?”

    玲乐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干什么,景国律法规定女子不能经商了?”

    “哎我说,你什么态度,是你求我办事,还是我求你办事?”

    林烟按住玲乐,继续好脾气地解释:“大人恕罪,我妹妹不懂事,别与她一般见识。”

    玲乐瞪她,像是不敢相信她居然管一个小小书吏叫“大人”。

    “你倒是识趣,下回管教一下,别什么人都带来。”

    “是,您说得是。”林烟一边说,一边将各个部门的手续文书递上,“大人您过目,还缺点什么吗?”

    “登记一下姓名,等人叫号。”

    “麻烦了。”

    林烟写完,回到中庭继续等待。

    玲乐气得来回踱步,“他算哪门子的大人,你居然忍得下去。”

    “有人教过我,办事的时候,话术很重要。”林烟说,“我以前就是因为不会说话,吃了很多亏。”

    中庭的人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帝后的八卦。

    “有没有知道内情的人说一下,咱们这位陛下,到底喜不喜欢皇后娘娘啊?”

    “废话,不喜欢的话,何必要写这么一封情真意切的放妻书,这可是要昭告四海的,过不了几天,全天下都知道他在给皇后娘娘道歉。”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是想借皇后娘娘的好名声,掩盖他在荆河决堤这件事上的……”

    “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乱说话要掉脑袋的!”

    忽然,响起一个清淡温柔的女声。

    “荆河决堤的事情,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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