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在云海上漂流了八天之后，这艘船终于停靠在了一座仙岛上。
虽然不及蓬莱主岛那么繁华，但好歹也是一处可以饱餐的地方。只是很遗憾，不论是木二郎还是我，亦或是老姚老康阿笑，大家此时连一份饭钱都凑不出来。
我经常到处打听消息，钱花得当然快，所以我穷，而他们是因为懒。
赏银捕手居然还能一月不开张，开张吃一月，也多亏是老姚精打细算，不然船上的人早就饿疯了。
不过现在感叹这种事情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怎么填饱肚子。
我们闻着客栈里面的肉香时，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的。
“我有个提议。”
一行人都转头看向我。
“木二郎去吃白食，引诱天庭通缉，然后我再抓了木二郎，领赏钱的时候偷偷把他带出来。钱大家平分。”
一行人又把头转回去了。
“啧，算了，我去卖吧！”
他们又把头转过来了，木二郎的眼睛瞪得老大。
没等他们有别的反应，我就转身去了岛上一家仙界当铺，用腰上的玉佩换了两百通宝。
出来的时候正巧撞到了追上来的木二郎，脑袋磕在他胸口上，差点儿没站稳，被他扶了一把。
直到我们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这一船大大小小的除了狗子看起来都不是很自在，尤其是木二郎。——按照他的说法，让我当了自己的东西请他们吃饭，他过意不去。
“我都把东西当了你还是不吃，不会更过意不去吗？”
他拗不过我，还是拿起了筷子，然后表示他会帮我把那块玉佩赎出来。我也不和他客气，就说自己等着他的好消息。
酒足饭饱之后，我也懒得再去追查那个两千贯了，想直接坐这里的商船往金霞洞赶，自然也就得和他们分开。
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我和仙山有关系，所以我并没有向他们透露我接下里要去哪里，只是说我得干正事，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就此别过。
分别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走了一半又跑回去追人。狗子咬住了木二郎的裤子，他这才回头，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都清亮了许多。
哦，是因为此时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想问你个事儿，他们都说你便宜，有多便宜？”
“……鸾姑娘要找人？”
我挠了挠鼻尖，开口问他知不知道杨戬，不是同名同姓，就是那个二郎真君的杨戬。
话音刚落，正在甲板上搬东西的老康被一个箱子砸了脚。
“……杨戬？有什么说法吗？”
“我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他的所在。——毕竟你干这行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比我靠谱一些。”
“姑娘找他做什么？”
“寻仇。”
“……”
木二郎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随后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和他有仇？”
“对，这仇还不小。”那个便宜舅舅把沉香丢在金霞洞里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我非得找他要个说法不可。——至于打不打得过可以另说，大不了我去问师父借法宝，就不信困不住他。
“什么仇？”
我脱口而出：“夺子之仇！”
原本被箱子砸了脚的老康一脸震惊地扒着船沿，虽是对着我说话，眼神却不知为何直直瞟向木二郎：“姑，姑娘你都当娘了？！”
“开个玩笑。”
然后老康直接栽了下来，被木二郎揪住了衣领，并没有和码头亲密接触。
我给木二郎的臂力点了个赞。
不愧是一巴掌把我打飞的人。
“……鸾姑娘，我们接活儿有一个原则。——要说真话，要开价格。”木二郎低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不然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找人。”
我闻言挠了挠头。毕竟我不好给他这个赏银捕手透露金霞洞的窝囊事，更不能说我和杨戬还有点儿师门关系，毕竟我一个人丢脸就算了，不能带着师父一起丢脸。
“究竟是何事我不能说，不过寻仇是没错的。——你就当我是有难处吧。至于价格，你来说。”
“唔……”木二郎挠了挠头，看起来似乎很难办的样子，随后问我要了一千贯。
“你宰我啊！！！”
我挥起一拳，结果被他偏头躲过。
“既然姑娘没有一千贯，那就用酒和故事来换吧。”
“哈？”
22.
酒和故事。
酒倒是挺好弄的，毕竟仙山最不缺的就是酒，而且保准他木二郎没喝过，也不怕他认出来，指不定还能灌醉他。
那故事呢？
虽说木二郎表示我可以每次付一点，慢慢来，但要我准备那么多故事也真是离了大谱了。
话说第一个要讲啥？
因为我一直在分心构思故事，结果一个没注意被沉香一拳打在了左肩的掌伤上，疼得我差点儿没晕过去。等缓过来的时候沉香都扶着我坐下了。
“你有伤，怎么不早说。”少年沉香抱着双臂坐在旁边，眉头拧得能夹断一株狗尾巴草。
“我也没想过你这么精准就冲着我的伤来了一拳啊。”
沉香闭上了嘴巴，半晌，道了歉。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道什么歉啊，我又没怪你。”
他想了想，开了口：“是谁伤的你，我帮你杀了他。”
“不用不用，我已经把他杀了。”
“真的？”
“真的。——一只猫妖，白色的，长毛的，穿着拖鞋，还戴着头巾。”
大概是我描述太细致了，沉香点点头，他信了。
他装的。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发现肩膀被重新上了药之后，我凌乱了。
“我就知道你骗我，这明明是掌伤，不可能是猫妖抓的。”沉香抱着双臂，不知道为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儿得意。
“……”
你得意个什么劲啊臭小鬼！！！
“那人是谁？为什么打你？”
“呃……因为我先打的他？”
“男的？”
“男的。”
沉香思索了半晌，随后一口气伤害了我好几次——
“怎么主动找别人打架还没打过？你不是活了很久吗？他下手这么重是因为你长得不够好看？”
“……”
杨戬我现在就要用最娇嫩的粉色麻袋把你侄子绑了挂在南天门的牌匾上让他对着太阳过夏天。
“那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还不是被这根绳子勒的。”我勾住其中一段，扯了扯，然后沉香翻身坐回了我旁边，也凑过来看。
“对了，一直看你缠着，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不许撒谎。”
“噗，聚魂绳聚魂绳，字面意思，就是把魂魄绑在一起。”
“为什么要把魂魄绑在一起？”
我想了想，从沉香身后拿过了两年前我送给他的那个鲁班锁。为了做这个玩意我的手都快被包成粽子了，结果他倒好，玩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给玩透了。
“环环相扣是个整体，遗失其中一处就不再稳固。如果不用绳子把剩下的部分捆住，整个结构就散了。”
他又皱起了眉头：“那散了你会怎么样？”
“就挂了呗。——没听说过魂飞魄散吗？”
小屁孩儿坐在那里瞳孔地震，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下一秒就会嗝屁一样。我没忍住，咣咣赏了他两拳，他抱着脑袋吼我——
“你还敢和别人打架？！还敢和我打架？！不怕绳子断了？！”
“哪儿那么容易断？这东西可结实着呢，不信你试试。”
我把手伸了过去，他根本不敢动。
“试试嘛，反正又不要钱。”
“不试，不要死我面前，我不爱看。”沉香把我的手推开，拒绝得很干脆，随后又开口：“如果我是你，就把那根绳子藏得好好的，从不示人。也不会告诉别人这是我的弱点。”
“但你又不是‘别人’，对吧，沉香？”
小屁孩儿愣了一下，然后红了脸颊。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烦人！我现在就把你的绳子割了！”
沉香噌地一声跳起来，拔出了他的匕首，气冲冲地说道。
我被他的影子遮住，突然意识到他长高了，也结实了不少，这样跳起来瞪着我还是有点儿威慑力的。
但不多。
“……你生气了？”
“没有。”他立即反驳，收回匕首重新在我旁边坐下，撑着下巴看向别处，又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藏好了，不要再告诉其他人。——我，你也别信。”
大概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决定，第一个故事，就讲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