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分。

    何素忻的脸发肿发烫，腰背跟碎了一样疼。

    更要命的是，头疼炸裂，像针一样锋利又像线一样拉扯。此刻她头脑中想的是：“完蛋啦，完蛋啦。”然后浮上一个明确又模糊的脸。“完了，果然是更帅了。不对？我是在做梦吧。”

    一刻钟后，她睁开眼。

    迅速适应了一切。

    她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死死的捂住脸。

    是的，他不在。但满眼都是跟他有关的东西。

    完了，完了，完了。报应。

    她彻底慌了，全然不曾考虑她的衣着以及昨天宴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其实确实什么也没发生。

    只不过是秦节度使救助了当年把他当条狗的秦淮河畔毓春园头牌名妓何素忻。而且之前何素忻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做苦力，刚刚把自己又卖身给了勾栏院。

    当然，老鸨听了她的曲子便答应不必卖身，只做当地望族宴会之用，当然也不必露面到台前来。只不过这辈子便出不去了。

    “何大家，您醒了。”一个美貌婢女走上前来，跟她的猪脸相得益彰。

    “衣服给您放下了，净房出侧门往后走二十步便是。”

    “我是绿萍，是府里后院的管事。何大家您有事吩咐便是。”绿萍很是恭敬，似乎对她这个罪臣之妾加烟花女子与那些正经人家的妇人没什么不同。

    可是何素忻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完全无法形容。羞愧，好羞愧。

    “便多谢。”出口还是莺啼婉转，回味悠长。

    绿萍福了福身，退出去了。

    何素忻赶紧松了一口气。她抓着秦昉命人给她的裙子，裙子的质感让她战栗。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但是没关系，她想，赶紧穿戴整齐了，先能见人便是。

    这些年她胖了许多，可是一流放全都瘦回来了，甚至很多地方骨头都支棱着。

    裙子是一条很普通的裙子，就像是小门小户的二八姑娘或者小妇人穿的那样。

    可是何素忻照着镜子，大脑都空白了。

    她到处找不到面纱或手绢，于是恰好看见妆镜旁有几个陈年的胭脂水粉，胡乱摸了摸，渐渐有了点旧时的样子，便自信了些。

    出了门，她不知道往哪走，这时刚好走来一个灰衣服小婢女，引着她走到了花厅。

    花厅里，小几上摆了几样早餐，清粥小菜，就像是寻常人家吃的，不过是节度使府里做的精些。

    吃完了，这个小婢女又引她到偏厅，旁边看起来像主人的卧房，不知道是不是节度使夫人住的。

    便无妨。

    她挑了个凳子坐了，便垂着头等着。她坐姿也是好的，当年不知挨了妈妈多少鞭子。

    过了不知多久，许是两三刻。便见一个小丫鬟给她上了点茶，让她稍等。茶水有点烫，茶香也很淡。

    她便很奇异的放松了下来，也许接下来的事情没那么恐怖。

    又过了一刻半，一个小姑娘过来说主人马上便到。然后许是风停了些，便听见靴子笃笃的声音。

    何素忻对这个声音是很敏感的，仿佛带来了久远而又安宁的回忆，一段人生高光的少年时光。

    然后便看见黑着脸的秦昉，一身黑色常服，嘴唇平平的有点带着气。

    何素忻噗嗤一下就笑了。

    完全绷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