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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疏浅,波光粼粼

    夏日的骄阳,烈日的午后,阳光照射在湖上,水面波光粼粼,映射在水榭廊檐上,一时水波攒动,湖边黄栌树的绿叶也闪着湖面粼粼的光影。玄璘的眼神与缑琚的清澈不同,缑琚是豢养在府中的尚武小公子,而玄璘则是暗涛汹涌之上的利鹰。虽则此鹰折了翅膀,化作了水面的波光粼粼,然而这也在姝瑞未遇缑琚之前一度归拢于玄璘。八妃之人更迭,然玄璘则一直稳居正妃之位。如今被姝琮女王安置在南苑的远落青山居住着。玄璘嘴唇泛着粉色,神思却有些倾颓,姝瑞骤然离逝,幻玉身处异国,当时局势竟无法促防。收敛心神,接下来在这棋盘之上该如何落棋呢?一招虽落,恐不致满盘皆输。此刻,这夏日的骄阳也温暖不了他的身心。茜香宫中,他定要再度踏上永春殿的丹墀。

    玄月悄然而至,在月下哭泣。玄璘皱了皱眉,忽而眉目松弛,道:“出了何事?”

    玄月用未持剑的左手依着袖口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低着头语气中仍带着哭腔,“舅舅,幻玉……幻玉……出府就没有找回来了……”

    玄璘沉静的喘了一口气,继而到:“多久了?派出寻找的人马有未归的么?”

    “二月十二那晚幻玉冒雨而出,三日皆寻未果,只一侍卫幻影未归,寻其迹,于枯狼林中觅得幻玉的颈链,金链已断,”说时玄月又用袖口抹了抹泪水,从怀中取出荷包,掏出幻玉断了的镶宝金珠链。玄璘拿在手中,瞧着断裂之处为两珠钩环挣断。玄月又言,“又派几队分路寻之,于西海湖旁一石洞中发现人迹,却未有幻玉的身影,至今未……”玄月抬头,双眼红彤。

    玄璘引玄月进了月斋堂,递给他一杯茶,茶色清凛如月,似能沉寂心气,“一路劳途,你先食茶饭,在此安寝,容下等我安排。”遂给玄月安排茶饭,饭后沐浴。几日的不眠奔波使玄月稍有松弛便沉入梦中。

    玄璘摸了摸头上的凤纹白玉簪,簪首凤头微微翘首,心中不禁又念起姝瑞,拿出茜香国羊皮图静看分歧,自语道:“若是未遇不测,恐是?”玄璘的手指指向幻雾林中,心下略为撼然。

    天色方明,玄月脱梦而醒。玄璘早收拾了行囊,三件衣裳,三天的干粮,一只银质錾刻飞鹰展翅水壶,身着一领银白色窄袖缺胯袍,拿出一块令牌递给玄月,说道:“你在此乔装扮我,若我一月未归,你便寻机脱身而出。”

    玄月拿着令牌,只见此牌银质金边,中间是三朵折枝镀金凌霄花,翻过来是一个“瑞”字。玄月疑惑,道:“这是?”

    “你拿着令牌至清凛山庄中,调度影卫再度寻找幻玉。”

    “舅舅此去何处?”玄月拿着先王的令牌问道。

    玄璘打开羊皮地图,手指着幻雾林道:“去闯一闯幻雾林,幻玉久久不归,大体被困其中不得而归。”

    玄月面现愁容,“幻雾林十人进恐一未能出,此去实在险要,”转而疑道,“幻玉可能未进隐雾山中。”

    玄璘眼神坚定的看着玄月,“若有万一她误闯了幻雾林,有我在,她也可有个依靠。”

    玄月点点头,“是,一切听您安排。”

    隐雾山下,玄璘飒爽而立,心中道:总该闯一闯这世人所骇闻的幻雾林吧!他拿起唐横刀黑水,右手握住黑檀木刀柄,刀鞘錾刻玄家拱卫王室特有的云凤暗纹,从黑檀木刀鞘中抽出宝刀,只见刀体锃亮,耀着它昔日的光辉,未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斑驳般被掩埋,刀柄上还有姝瑞为它缠上的玄色握线。宝刀入鞘,锋芒自在。玄璘心急赶路,牵了马走到一处草舍,舍内之人听见了未曾慌乱的马蹄声,探出头来,见了玄璘整个身子闪了出来,跪下施了礼:“拜见玄主。”只见此女虎背熊腰,一对垂珠眉,发上簪一支累丝方台托金丝叠双菊方棱针金簪,袍裤潦草。

    “血菊,近月可曾见过少主。”

    “禀玄主,属下近月未曾见过少主殿下。”

    “起身吧。”

    “谢玄主。”血菊起身,立在侧旁,抽出发上的累丝方台托金丝叠双菊方棱针金簪,在手中变幻为一支蓝宝石花蕊缉珍珠花瓣翠叶簪,黑发在手中盘桓,珠簪缠绕插在发间却又是一个别样的血菊,身量纤瘦,一袭淡雅长裙映衬着发上的蓝宝石花蕊缉珍珠花瓣翠叶簪,垂珠亦幻倒晕眉,檀晕妆空变幻施脸颊。

    却说血菊在隐雾山下幻雾林之外隙,从幻雾林中流出两条溪水,清澈之溪为东边幻雾迷境流出;浓黑之水为西边迷雾幻境流出,黑水所经之地寸草不生,水中无甚活物。两溪自北而南汇流相隔。血菊在两溪之间造一屋,掘一池,此池为阴阳太极池,净水入阳,黑水入阴,又有出口,依原样流回各自溪川之中。此阴阳太极池为双面血菊锻造兵器所用之。

    血菊接过玄璘手中的缰绳把马儿拴在院中,引了玄璘进入堂屋。

    “可曾锤炼出甚么好兵器?”

    “禀玄主,属下半年来一直为少主打造淬火流水刀,已初具模样。”

    玄璘坐在椅上,闻见淡淡焚香之息,心下黯然,问血菊道:“可是供奉的……”一时情涩,不忍说出口来。

    “确是先王牌位。”血菊恭敬禀告。遂引了玄璘前去,入后堂转西而入,一门挂半扇宝蓝色棉布帘,玄璘掀帘而入,室内幽暗,桌上仅供一牌位,言:先主凌霄花神之位。隐晦之言尔。玄璘凝眉伤怀,捏了三根香点燃,诉心中所讼,只见香火只燃一次,灰香一袅,长香尽灭。玄璘愕然,看向近身的血菊。

    “此是何故?”

    血菊迷惑道:“禀玄主,自立先王牌位供香皆如此,换甚香亦然,属下不知何故。”

    屋外雾色朦胧,玄璘自语道:“瑞儿,你说究竟是何玄机?”遂别了血菊弃马而去。不知走了多久,停驻而盼,云雾如雨霏霏,不远处俨然一处院落,只见一人发梳仙髻,簪一支蜘蛛布网金簪,身着一领石蜜色素罗交领直袖衫,一腰雪灰色蝴蝶逐花十二破仙裙,裙畔露出歧头履的鞋头,手执便面,似是扇动身前的幻雾。玄璘心中动容,低下头不敢上移视线,他自扪道;幻尔。却不禁抬眼,果见姝瑞一般的面庞,只是身形怠懒,面容憔悴,唇色泛乌,耳畔一对珊瑚水滴形金脚耳坠,双眉之上却是一颗水蓝色圆珠花钿,好似嵌入一般生动。幻雾浓重,渲染了一层又一层墨色。玄璘往前走了两步,倚在一棵树下,这一夜的梦太长,还是这幻雾林中的黑夜本就漫长……

    玄璘骑着马,远远看见姐姐玄灵,便纵马而至,未想却是闯了长公主的仪仗。玄璘心知犯了大错,忙下马单膝跪地负上双拳扣罪,玄灵一看竟是舍弟,便近前长公主身侧求情。

    只见长公主姝瑞听了玄灵的耳语左眉一挑,口中说道:“哦?原来是令弟。”便下马走近玄璘身前,姝瑞好奇玄灵口中的比自己各方面都略上一筹的弟弟是个什么模样。

    玄璘低头半跪着,只见眼前走来一双粉色的缎靴,上面是一领粉嫩嫩袍裙下摆。姝瑞缓缓蹲下,迎上玄璘错愕的神情,宛如一只粉色的小兔子站在了狼犬身前。

    “我们要去射猎,你去不去?”姝瑞大大的萌眼一副可可爱爱的模样问着玄璘。

    玄璘只觉心间突突不能安,耳朵脸颊烧红起来,大脑努力支配着身体,使嘴唇快乐的吐出一个字,“是。”

    “好,”粉嫩嫩姝瑞站起身来,快乐的拍了拍手,“嗯,本殿下要看看你的身手是否如玄灵所述那般,跟在你姐姐身后,等本殿下的召唤。”

    “是。”玄璘待粉色裙角从视线中消失才站起身来,看着那只可可爱爱粉嫩嫩兔子般的长公主,耳廓还有未褪的烧红。心中想着:她是去射猎?还是去被射猎呢?穿着霁蓝色水波暗纹交领袍的玄璘骑上马跟在姐姐身后侧。

    林深不知处。姝瑞连连失手,什么猎物也没有射到,猎物们似是习惯且深知姝瑞长公主的骑射技艺,不慌不忙一如无人般自在。姝瑞回身看着玄灵,召了玄璘前来,果然如玄灵所言。获野味颇多,俱合长公主心意。遂听命于姝瑞,出行常侍左右。

    岁月流转。一日在家中,玄璘找到玄灵,言语吞吐神情闪烁,玄灵一时没有顿悟。玄璘却有些急迫,玄灵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玄璘说道:“你此时好生奇怪,有话直说,支支吾吾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玄灵右手持着刀柄,左手用细棉擦拭刀身。

    玄璘羞于直言表达,故此吞吐。可姐姐却仍不明其意。“明日游猎,你带领的随侍们不要紧跟瑞王,我,”玄璘语气顿住,耳廓泛红,“我想单独和瑞王相处一会儿。”

    玄灵停止手中的动作,眼神幽深的看着玄璘,“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你已与钧钺有婚约,明年合该大婚,不要妄作他想。”玄灵语气有些生硬,她怎么没能早早看出来这小子的心思呢?

    “钧钺浪荡不堪,我不会嫁给她!”玄璘一脸怒气。

    “这是爹娘健在时给你订下的婚约。”

    “我要嫁就嫁给瑞王,哪怕是为侧室庶妃。”

    玄灵神思一惊,心中想到:原来玄璘心中早有谋算。口中说道:“即便钧钺不堪,但婚约在此,不可不……”玄灵低头继续擦刀,自语道:“瑞王不会答应你的。”

    玄璘没有听到玄灵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脚步已经走了出去。亦或,他自己不想听到这最后一句话。

    纵马驰骋固然快意,玄璘勒着缰绳,坐下的马已与瑞王的马并驾齐驱,玄璘撤出一只手轻巧拔下瑞王头上的一支金簪。

    姝瑞知觉,却不敢脱了手中的缰绳去摸乌发,微愠道:“玄璘你大胆,敢拔本王头上的发簪。”

    微风把姝瑞的话送到玄璘耳中,玄璘轻语戏谑道:“若王爷不能追上属下,这支发簪就当王爷赏了玄璘。”说着坐下的马逐渐超脱姝瑞而去。

    姝瑞微愠带笑,自语道:“是本王纵了你近日猖狂,本王骑术虽差,可马却不差。”说着执鞭勒令马儿飞奔起来。不知跑了多少路程,姝瑞总算追到了玄璘的马,只见玄璘的玉骢马已拴在树下吃草,却不见玄璘的身影。姝瑞下了马,也把马儿拴在树下,左右寻找不见,兀自坐在一棵树下,静待“鱼儿”自行游出来。原来玄璘坐在不远处一棵树的枝干上,正端详着手中的发簪,一支多足宝石蜘蛛盘在网上,蛛身为两颗红蓝宝石。见姝瑞终是来了,从树上纵身而下,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把多足蜘蛛布网金簪插戴在姝瑞的黑发中。

    姝瑞侧头看他,面色装作冷淡,道:“玄璘,是不是本王越发骄纵了你,今日你失了体统。”

    玄璘看着姝瑞发上的多足蜘蛛布网金簪,似对簪道:“王爷这支金簪精巧别致,”说着眼神流向姝瑞的脸上,一把握住姝瑞的双手,满目含情,“玄璘也想做王爷乌发上的簪子,日日在王爷身伴。瑞儿,你娶我,”玄璘语气稍顿,似是鼓足勇气,低沉补充道:“侧室庶妃都好。”

    姝瑞未及有此,人也卡顿了。恍然明白了玄璘今日唐突的用意,看着眼前玄璘的胸膛,抬眼看着玄璘似是哽咽的喉头,抬头看向玄璘俊毅的脸庞。玄璘听不见回应,把姝瑞搂在怀中。姝瑞似是清醒了,“不。你已与钧府早有婚约,明年春日合该大婚之期。”

    “钧钺浪荡不堪,玄璘不想委身于她。”

    “成家之后她应会——会有所收敛。”姝瑞撤出玄璘的怀抱,心虚的转身就走。

    空气没有给玄璘落寞的机会,耳听得不远处传来猥琐的笑声。

    “哈哈嘿,老大,有两匹好马。”

    匪首走上前,摸了两把马屁股。“嗯,果然是好马,拉回寨子里去。”

    “呵,原来是一对野鸳鸯!”一匪摸了摸唇边的胡须,轻蔑地看向姝瑞和玄璘。

    姝瑞听了此言,已知来者不善,拿着腰间的佩剑,右手握住剑柄跃跃欲试。玄璘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把姝瑞护在身后,眼见三五十个匪徒。

    “把这男的杀了,绑了那个小娘们回去享用。”众匪三言两语议定了最佳决策,眼角泛起□□。说时已有三匪持械而逼。玄璘面色峻冷,一言未发,从黑檀錾刻云凤暗纹刀鞘中拔出刀,宝刀锃亮,一个箭步如云化雨般针刺而出,刀法利落,瞬间三匪殒命。众匪霎时默然,全没了嘈杂之声,一时不知进退。而后有一匪悄然至姝瑞处,余下众匪将玄璘围住。玄璘眼中噙着嗜血的杀意,一滴血从横刀的血槽滑落至刀尖,滴到地上。匪首握着大砍刀的手抖了抖,重又紧握了刀柄,自我打气般喊道:“兄弟们行走江湖不能失了面子!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杀了这小子!”匪首左右看去,见一手下已与女子交手。玄璘听见兵器交碰声,知是姝瑞遇敌,心中担忧,侧身看去,深感身后微风搅动,料是有二匪从后袭来。玄璘涮身而转,刀转身随,一招“蛟龙翻身后扎刀”,刀尖已至一匪颈,后贯喉而亡,收势撩刀,使一招“寒江掠影”,另一匪猝然而亡。玄璘默然而立,持刀人杀意浓浓,只见余匪愤然而攻之,血染四溅。

    恍恍然此匪非匪矣。一时间,刀兵静默,玄璘空翻至姝瑞处,使出一招“回还踢月”,一刀抹了匪徒的颈项,匪毙。姝瑞焦头烂额,此时得以脱身,扶着玄璘的手臂,用袖子擦着额头上冷汗交杂着的热汗。此时姝瑞眼见着玄璘衣袍上的云凤暗纹,终是明白为何这凤要半隐在云朵之后了。玄璘瞧着姝瑞得以喘息的模样,眼中的杀意似消弥散。众匪只余一,其匪持一双短柄挝,虚晃几招,却不恋战,逃身而去。玄璘恐其增援,心生狠辣,暗决不留活口,狠力掷去手中的横刀,刀身翻转而去,贯其后心而入,毙之。却不想一树上有隐匿者,乘隙射之。一箭射在姝瑞脚下,一箭射中玄璘胸膛,玄璘置若罔顾,双手各从另一袖中取出一把小刀,刀体削瘦,玄璘利落掷出,只见那颗树上跌下来一人,胸前和左腿都被飞刀插中,拖着受伤的腿狼狈逃走。姝瑞追了几步,受伤之人捂着胸口慌不择路跌下前面的土崖,不知生死。

    待姝瑞回身赶来,只见玄璘心边受了一箭,强自撑着,右手拿住箭身,猛地拔了出来,鲜血也汩汩的冒出来,玄璘闷哼一声失力的跪在地上。姝瑞见状,忙跑到玄璘身前,蹲在那里。

    “玄璘。”姝瑞拾起玄璘低垂的头,眼见他唇无血色,右手捂住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慌忙从身上搜罗绢子。白色绣凌霄花丝绢逐渐被血水渗透,玄璘左手握住姝瑞的右胳膊,口里轻唤道:“瑞……”颓然倒在姝瑞的肩上。姝瑞心中一凉,暗觉肩上的玄璘气息逐渐抽离。她左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扯开交叉领口,摸住颈间的金编绳,扽出胸前的累丝祥云金锁,扶着玄璘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双腿。姝瑞坐在地上打开累丝祥云金锁中心的暗盒,里面有一小块银箔包裹物,仔细展开,有三粒水蜜丸护心丹。

    “玄璘,嘴张开把护心丹吃下去,玄璘……”姝瑞瞧着玄璘,他闭着双眼紧闭双唇,轻微的摇了摇头。

    姝瑞看着玄璘胸前被血染湿的衣服,心中忐忑道:“本王不想你死,你不是最听本王的话了吗?把嘴张开。”

    玄璘的双唇露出一条缝,如浓阴密布的天际忽而开了一道烈焰之隙。姝瑞把三粒护心丹挤进他的嘴里,脱了外袍垫在他的脑后,起身去马身上拿银水壶。

    远处,马蹄翻腾,玄灵一行终于找到了瑞王爷。

    姝瑞命藜芦前去医治玄璘。与玄灵耳语,玄灵领命,看了玄璘一眼便转身而去。众人忙碌起来,不消半个时辰,树林如旧日一般,只是土壤上还散发出血腥的味道。一辆双马架安车驶来,四轮比之常车则不高,车长七尺可卧有坐,车后有门。二人抬玄璘于车内乃卧,退之。藜芦随姝瑞于车内,其余如旧,一路驱驰至邸。身后的天空有一朵淡薄的乌云在张望,姝瑞一行驶入玄府,安顿了玄璘,留了藜芦以守之。

    姝瑞嘱藜芦道:“一切所需尽报瑞王府中,待玄璘稍安而报,若有险状速报。”后转身而走,坐在安车之内,微风拂动,吹动鬓边一缕发丝,姝瑞把垂落之发挽在耳后,闻了闻手指,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玄璘胸前流出的血液吧!下了安车,姝瑞径自进了瑞王府中,全没有回头。空中的乌云像密谋一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浓浓的遮蔽了半个天空,树上的蝉急得“嘶咕嘶咕”叫声不止。姝瑞早早传了晚膳,早早沐浴安歇。将睡未睡之际,忽听众多脚步攒动一声,便有一仆入门禀告。

    “王爷,宫中来人言女王有口谕颁召,请王爷速速更衣接旨。”

    姝瑞起身,奴仆们利落有序把瑞王穿戴整齐。姝瑞抬步,走出寝殿。园中没有月光,只见浓云密布,黑压压的把天际都遮住了。院里殿外早有人提了灯笼举了火把。她来到正堂,身后簇拥着仆从,俱跪下接女王的口谕。

    宣读女官一脸凌厉,“今起,瑞敬王姝瑞禁足府中,王府中所有人不许出入,衣食由茜香宫中委派运进,钦此。”

    姝瑞心中凛然,暗想母王因何事如此动怒?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派恭送宫中使者。只见瑞王府门外,已被官军围栏,王府双扇大门被合闭,把耀眼炽热的火把统统关在了门外。空中猛然一下响雷,姝瑞身形震颤一抖,随即回转神色,对府中管事吩咐道:“一切如常,轮流守休即可,勿起慌乱。”

    管事领命。

    姝瑞缓步回屋,却不自禁走到荷花池的榭水亭下,雨注如下,倾盆而来,几记响雷振得姝瑞跌坐在凳上。她用食指堵住双耳,什么也听不见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暗黑的夜空闪了闪,如光洒在了裂网上,网?亭中犄角果有蜘蛛布网盘结,等待猎物误自飞撞而上。姝瑞松了堵在耳中的手指,忽觉雷声没那么可怕了。她拿下发间的多足蜘蛛布网金簪,是谁在布网盘结?夜空中的乌云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随着风儿走走停停。姝瑞寻思:与其冒险闯破他人的网,不如静待在此织自己的网。夜风托着荷花的香气在水面荡漾,隐蔽处,总是有忙碌的蜘蛛在吐丝布网。

    时光荏苒,已是两月之后的一个夜晚。藜芦从暗道潜回府中,面见瑞王。

    姝瑞听着藜芦娓娓道来,“王爷被困府中之日,玄灵卫主被王上革了职位。王爷所掌之四支云卫被王上斥责,罚俸三月。朝臣一时亲慕琮王,未有王爷因何惹怒王上之言语行状。”

    姝瑞未有言语,心中想着:既然母王令己在此禁足,乖乖思过总没有错的。

    藜芦面露难色,继续说道:“奴婢领命在玄府医治玄璘公子,至今已有好转,只是……”藜芦吞吞吐吐,略抬头对上瑞王直视的眼神,“只是已三日不肯饮食。”

    “缘为何故?”

    “钧府上门退了与玄璘公子的亲事,聘礼俱索,往来之礼锱铢必较行状难堪。事毕,公子便不再饮食吃药。”

    “本王的风波终是殃及了他人,”姝瑞站起身来,“今夜该去吹一吹府外的风了。”姝瑞轻简出行,系上黑色披风欲与夜色融合,来到一段府墙之下,两侍卫立于墙下,有门如墙,推开有道,一卫在前,瑞王俯身而入,藜芦随之,另一卫在后,暗门闭。火把微燃,道路曲折,有上有下,出之即岸,遂登舟船,北行数里复乘轿入玄府。玄灵见之,有泣。姝瑞舍金于玄灵,曰:“本王之过累及与尔,熬过冷秋尚可见春色矣。”

    玄灵曰:“愿伏于王爷左右。”

    姝瑞扶起玄灵,道:“带本王去见玄璘。”

    玄灵怔燃,泣而有喜色。

    夜色飘渺,微风匍匐,廊道之间拂有月色。姝瑞抬头看去,一轮上弦月挂在空中,倚在半朵稀疏的云儿之畔。开门厅室进内寝床,室内有烛辉燃,映照左右,床寝寂寂未闻有声。

    玄灵近前,轻唤玄璘,“璘儿,你看谁来了?”

    玄璘如睡梦中般,不为所动。

    姝瑞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寝床边上。室内烛火照映,只见玄璘发丝微乱,身形有所削瘦,胸前呼吸的起伏呈现出生命的迹象。姝瑞伸出右手轻扰玄璘叛逆的乱发,玄璘有所觉,睁开一双含怒忧愤的瑞凤眼,不期竟见到姝瑞,眼中袭来一波柔水,身体无力的支配双手揉了揉双眼,果如所料。

    “拜见瑞……”起身遂给瑞王行礼却被按住。

    “玄璘……”姝瑞眼见玄璘如今的模样与昔日意气风发杀气决绝之时大相径庭,心中五味陈杂。

    藜芦眼见形势,拉了玄灵悄然退到门外。

    姝瑞起身,脱了黑色披风,净了手,拿起八仙桌上的执壶亲到了一杯水,走到玄璘身边。玄璘支撑着自己倚在床头上,姝瑞坐在寝床边,把茶杯交到玄璘手中,烛光闪闪,映到杯中水之上,确又是另一种波光粼粼的希望。

    “几天没用饭了?”

    “三天。”玄璘低语,像极了犯错的孩子。

    “来人,传粥饭来。”玄灵听闻,进屋接了令欣喜退出,与藜芦相视而笑。

    藜芦道:“恭喜大人,小人也同去为公子煎药。”

    玄灵相谢道:“多亏藜大人深夜冒险入王府中,不然舍弟难保。”

    “瑞王心系玄府,定会相来,如今情势危矣,只盼能助瑞王共渡此难。”

    玄灵端了一只釉里红缠枝海碗和一只甜白釉瓷碗并勺。

    “吩咐藜芦把玄璘的药煎上。”姝瑞对玄灵说道。

    “是。”玄灵把粥食放到四方八仙桌上便退了出去。

    姝瑞掀开海碗盖,热气微微熏升,亲盛了一碗肉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送至玄璘嘴边。

    玄璘略低着头,直视着姝瑞。他深知瑞王已被禁锢府中许久,如今深夜冒险而出。一手捏过姝瑞手中的勺子,一手拿过甜白釉瓷碗,红着脸低头闷闷的吃了起来。待两碗过后,姝瑞递上一方丝帕示意玄璘擦嘴,玄璘摇摇头,折了丝帕放在枕下。

    姝瑞起身去拿黑衣斗篷,“本王该走了。”

    玄璘急急牵住姝瑞衣角,“瑞儿,待我吃了药,再走不迟。”

    姝瑞望向窗外的夜空,黑漆漆的不见月光,思索一刻,便又坐在玄璘的寝床侧边,“本王如今身陷囹圄,不知前路如何,你在此好生调养,切勿意气用事,若……”姝瑞语气顿住,低下头,又看向玄璘,“若得脱此难,定不负你,”说完拔下发间的多足蜘蛛布网金簪,“此做定物。”

    玄璘看着姝瑞手中的蜘蛛簪,连手带簪握在掌中,一把拉过姝瑞,抱在怀中,“我受伤不关你事,是我诱了你奔驰至远而遇匪。今日,也是以己为饵诱了你来。”

    “本王知道。”姝瑞的回答清晰冷静。

    玄璘怔燃看着怀中的素雅小兔兔,低语呢喃道:“原来你都知道,原来如此……”

    藜芦扣门端了独参汤进来,玄璘从姝瑞手中拿走了多足蜘蛛布网金簪,放在床内枕畔,觉得不妥又藏在枕下。

    玄璘喝完独参汤,姝瑞拿了金柄香檀木梳给他束了发。

    “王上只是禁闭了王爷,未作其他事宜,料是此事不宜宣扬却有暗查。”

    “本王也寻思过,你是知道的,本王只不过不爱读书,酷爱射猎,未有大过。”

    “再有半月就是王上的万寿节,以此契机,瑞儿可为破口。”

    姝瑞深思,答了一个“嗯”字。

    玄璘塞了一只盒子给姝瑞,“回府再打开。”

    姝瑞点头,乘着夜色匆匆而归。

    玄璘眼见姝瑞穿着的黑色斗篷渐与黑夜融为一体,回屋拿出她给的信物,展开强留的丝帕,纯白洁净,只一角绣了一簇三朵并蒂凌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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