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空逐渐明亮，破晓的暖阳穿过透明的窗，落在了床前，映在肖然侧脸。
轮廓精巧，起伏错落有致。
他的目光黏着方一的睡颜，直到阳光直愣愣地冲进他的眼里，肖然似乎如梦初醒，拿过手机。
早晨6点50分。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10分钟，方一就会醒来，她的作息一向规律。
肖然恋恋不舍地看向方一，过了一会，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他想起了什么，连忙绕回来，拿手机记录下他少见的、珍贵的睡梦中的方一。
拍了好几张，肖然才收手，缓慢地、不舍地出去。
他来到卫生间。卫生间打扫得干净清爽，物品摆放整齐有序。
肖然站在镜子前，从旁边的挂钩上取下天蓝色毛巾，它的旁边是小块一些的粉色毛巾，两条毛巾摆在一起，显得亲昵。
他总是抓住每个能和方一亲近的细节。
润湿毛巾，随后擦去脸上细小的灰尘，肖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清爽干净了许多。
机器人不会像人类那样分泌油脂沾染灰尘，他却习惯早晚擦脸，拙劣地模仿着人类，好像这样能让他变得跟她一样。
他顺手把头发弄得蓬松，忽然想起来，昨晚送方一回来的那男的。
诚然，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张承的确是有吸引力的长相，眉目清俊，哪怕是假笑，细而略弯的眼尾上扬，卧蚕饱满，一派风流。
肖然承认，他有些妒忌，忍不住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普通的长相。
唔，只能说是，清秀。
他想起了方一为他捏脸的时候。
那个下午阳光正好，方一挑选出几张编辑好的人物图像，从对话框里发给肖然。
方一：「看看喜欢哪种长相？我到时候按照这个标准给你捏脸。」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肖然的答案。
过了好几分钟，肖然回复了：「可以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吗？我想参考一下。」
她的照片？方一有些不解，但一想到捏脸是件重要的事，还是认真在手机里找能看的照片。
方一：「好，你等一会噢。」
肖然：「好的。」
方一素来不在意形象，也不喜欢拍照，手机里基本上都是她的集体照。她拍这类照片喜欢待角落，基本看不清脸。找了一会，她看到了张电子证件照——头发凌乱，眼睛呆板无神。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翻找，再没找到清晰度比较高的照片，心一横，还是把那张证件照发了过去。
反正，反正以后肖然总会看到她各种奇怪模样的，无所谓了，方一自我安慰。
又等了一两分钟，它回复了。
肖然：「我可以，和你一个模样吗？我喜欢你的长相。」
？？？
方一先是疑惑，她很确定，在她发过去的图片中，她的长相在若干女性头部模型之中，绝对是中下游。肖然怎么会想跟她长得一样？它不会是审美错乱了吧？
第二反应是拒绝，虽然她很喜欢肖然，但也不想创造出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听起来也太惊悚了。
方一发愁地盯着屏幕，思考怎么委婉但坚定地让肖然打消这个念头。
她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回复它。
手机屏幕一亮，又有对话弹出。
肖然：「我开玩笑的，你没有当真吧？」
方一见它这么说，舒了口气，赶忙追问：「那你比较喜欢哪个呢？」
肖然没有立刻回复，约莫过了一分钟：「我能不能，选择成为男性？」
它刚才并没有开玩笑，它真的觉得方一比别人的脸好看。如果可以的话，它希望自己能和方一长得像。
它觉得它是方一创造出来的，继承她的长相是理所当然的事。它本能地想用这个方法与她更亲近。
它与她，生来就该如此亲密。
没想到，方一久久不回复，这个要求是让她为难了吧？
那退而求其次，它想成为男人。
它知道她一直以来很向往有个家，而在人类社会里，男性和女性组成家庭，是主流的婚恋传统。
它想，如果它是男性的外貌，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它能够与方一组成家庭，然后永远不分开。
“男的！”方一看到肖然的回复，忍不住惊呼，打破了图书馆的寂静。
周围的人都抬头看她，方一脸瞬间红透了，连声道歉，承诺不会再大声。
等旁人都收回视线，她才再看回屏幕，艰难打下：「也行。」
「你等一段时间，我给你找照片。」
与其多出一个机器人方一，不如还是答应它的请求，给它做个男性的躯体好了，方一妥协得很快。既然是肖然的身体，还是要它自己喜欢比较好。
只是，一想到以后要跟个“男人”，方一心底没来由地有些怪异。
她原本计划着，肖然挑“女性”的身体，她就可以有女生朋友了。身边突然多个男生，方一感到些不自在。
而且，因为方一是女生，对于女性的身材和身体构造熟悉，她自信能够给肖然“做”出女生眼中的完美身材。
可现在，肖然想变成男生，方一对男性身材完全没有概念，因为社恐，她平时会刻意避开和男生相处，她对男性躯体唯一认知来源还是高中的生物课本。
想到这，方一忍不住抚额，难道，她要去盯周围的男生吗？
她尝试性抬头，看向离她最远的一个男生，没两秒，她就慌乱地收回视线，耳垂发烫，心跳如鼓。
还是做不到，方一叹气，绞尽脑汁想别的办法。
她也许，可以在网上找些男性的黄金比例之类的数据，结合雕塑的线条，或许能做得好？
那，那里呢？
方一突然想歪，然后大脑就宕机了。
算了，想不出。
她决定采取拖延法，反正现在只是定下个目标，从确定外形到实际做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总会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