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她的大脑有些混沌不明，不同的情绪乱糟糟地交缠，理不出个首尾。

    有藏不住的喜悦。

    因为他如此“灵活”的想法和高超的技巧。她既觉得温暖，又自豪，自豪于他的灵动聪慧。

    也有担忧。

    她止不住担心，担心他被识破，被抓住。

    还有一丝恐慌。

    他已经有了瞒住她的能力。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刻，他是否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她还能不能“控”住他？

    她是不是自私地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冲击、混乱、欣喜、不安、恐惧。

    多种情绪交杂，脸上却没表情，只是黝黑的瞳孔不时漏出几丝神采。

    方一静了很久，神色莫测。

    肖然瞥见她的神情，猜不到她的所思所想，心中不受控地涌出些慌张。

    他看了眼显示屏，离她上一句话，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肖然盯着她的脸，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对他的注视分毫未觉。

    他以为她会高兴的。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主动的欺骗和隐瞒。

    他的瞳孔非人类地高速放大、缩小。

    －－核心程序极速运转。

    停车场静得有些可怕了。

    “一一，不如我们先到上面酒店吃个饭？”肖然突然出声，诚恳地说，“这雨一时半会小不了。”

    说完，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她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好。”方一简短地回答完，没再多说一个字，表情始终平静。

    答应完，她立刻开门下车，心里斟酌着一会怎么开口。

    见她推门，肖然也赶紧下来，锁好车，习惯性地走到她身边，保持一小步的距离。

    不过分亲昵，不显得疏远。

    “走？”他询问她的意见。

    “嗯，好。”方一跟着他上了电梯，来到二楼。

    因为有心事，所以她走得比平常慢。他好像意识到她的拖延，随她缩小了步伐。

    她与他同行，始终保持着慢半步的距离，眼神要么四处游荡，要么盯着地板，就是不看他。

    到了酒店餐厅门口，服务员迎上前，“请问您这边一共几位？”

    肖然瞥一眼她，见她耷拉着眼，一副不在意外界的样子，他便“自作主张”，“两位，请问有包间吗？”

    服务员抱歉地回答：“包间都被提前预定完了，您看大厅可以吗？”

    “可以。”他回答得快。

    服务员闻言，立即回复：“好的，那您跟着我，我带您到空位上。”

    “嗯。”他回答，侧身对方一说,“走吧？”

    “嗯。”她简短地回应，跟上了他前进的步伐。

    在座位坐定。

    这家餐厅比较传统，采用菜单点餐的方式，服务员给他俩各递上了一本厚厚的菜单。

    她心思不在饭上，翻来覆去看，也看不出个什么。

    肖然坐在她对面，没说话，只安静地看她动作。

    方一心里烦，菜单越看越烦躁，到后面翻得哗哗作响。

    肖然怕自己再说错什么，惹她不快，因此一直保持沉默。见她这样，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一一，我来点吧。”

    方一合上了菜单，然后把它推到他面前。

    他把两本菜单叠在一起，很快选好，喊服务员过来，点了两菜一汤，随后又熟练地帮她拆开、冲洗餐具，最后倒上杯茶。

    肖然做这些的时候，方一没说话，眼神复杂地看他的一举一动。

    看他流畅自然地像人类那样生活。

    看他轻车熟路地精准挑出合她口味的菜式。

    看他照顾她情绪时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

    看他淡定地应对服务员强调一碗饭不够两人吃时的姿态。

    方一的眼突然酸酸的。

    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是她自私地把他带到一个不适合他的环境。

    他如此照顾她，信任她，但她却会因为他的一个举动而产生怀疑。

    更可悲的是，她无法说服自己，这种怀疑是毫无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