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

    武从梦拨开挡着的几人,作势要离开人群,故意从楚绯身边蹭过。

    刚刚擦身而过不过片刻,她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楚绯,声音拔高,斥道:“那个村姑,你那身脏衣服方才蹭脏了我的衣裙!”

    身边众人皆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向楚绯。

    而“那个村姑”楚绯正看热闹看的开怀,咧着嘴笑。

    此刻突然被目光聚焦,楚绯呆呆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道:“我?”

    武从梦冷嗤道:“这地方还有比你穿的更破更脏的人吗?”

    她言语讥讽,段瑶听闻已是气恼不已要上前对骂,楚绯却伸手拦住她。

    段瑶不解,却也不便再替她出面,便站定气鼓鼓地观望。

    而楚绯只是捏着自己的衣角,还当真细细看了看。

    她抬头看着武从梦,认真道:“我这麻衣透气清爽,且前几日刚刚浣洗过,跟你们身上的衣物皆为一御寒之物耳,有何贵贱之分。”

    “反正你身上肮脏,就是将我的裙子给蹭脏了,你赔个不是,这事便算了。”

    “你要如何赔不是?”

    “你若是跪下给我磕个头,这事便一笔勾销。”

    楚绯一时未答,只是歪头看着武从梦,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若是从前的她,眉眼凌厉,明媚张扬,这笑意突然浮现,必会显得有点邪气。

    但如今,她顶着这张有几分娇憨可爱的脸,众人只见她唇边那梨涡若隐若现,竟看着有几分甜意。

    武从梦明摆着用这般低级的刁难欺辱于她,周遭众人很多都已认出这便是昨日令武从梦难堪的少女,心知她这是气不过要故意找这少女麻烦。

    而此刻这少女却不气不恼,竟还笑得如此甜腻,只是让众人都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却见楚绯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又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倒觉得,这个法子不好,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武从梦狐疑道:“什么?”

    “不慌,且等我看看。”楚绯走上前去,半弯腰打量起她的裙摆,笑吟吟问道:“哪里蹭到了?”

    武从梦不知她要作何打算,便警惕地看着她,随意指了裙摆一处:“这里!”

    楚绯“哦”了一声,转身与元星予耳语一句。

    元星予便笑着从手腕上解下一物什递给她,竟是一个剑鞘镶嵌宝石的匕首。

    武从梦目露疑色,手向下摸上腰间的剑柄:“你要做什……”

    话音未落,只见楚绯身影快不可见地逼近武从梦。

    须臾间,她“刷”地抽出那匕首,寒光凛凛,只听得一声布帛撕裂声,楚绯一割一撕之间,已直接将武从梦方才指着的那片衣物截断,留下一道难看的断痕。

    楚绯快步回到原位,翻动着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啧了一声,回头跟元星予赞道:“好锋利的匕首!”

    “自然,这可是御赐之物。”元星予也得意回道。

    楚绯又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武从梦,用两指拈起那片碎布,朝她挑衅一般地晃了晃,一派天真的笑道:“好了,这下不脏了。”

    武从梦几乎出离愤怒,一把抽出长剑,作势便要朝楚绯砍去。

    楚绯先前那一招,武从梦并非没有能力抵挡。

    只是武从梦在苍梧山上一向作威作福惯了,不敢相信竟会有人胆敢如此对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在众人面前没脸,这才让楚绯一举得手。

    眼下她已怒不可遏,只恨不得立时将楚绯杀了。

    看着那剑光如雷电下至,就要劈向楚绯,楚绯却仍是不躲不闪,段瑶和元星予都忍不住呼喊出声,均大惊失色。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一只手猛然从后方抓住武从梦的手腕,阻了她的暴怒一击。

    楚绯唇边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稍纵即逝。

    陆长岳的手带着武从梦的手缓缓放下来,又揽住武从梦气到颤抖的肩头,柔声安抚道:“梦妹,只是个小误会,莫要酿成大错。”

    楚绯站在原处,只是笑着看他们。

    若要真跟武从梦打斗,她此刻是毫无胜算的。

    她方才敢如此大胆惹怒武从梦,无非是眼风一扫,看到比试完的陆长岳正向这边走来。

    以楚绯对陆长岳的了解,他一向多思多虑,必不愿得罪元星予,更不会让武从梦闹出人命来。

    “师兄,你看没看到,她竟那般羞辱我……”武从梦对着陆长岳,瞬间便留下泪来,兀自怒道:“让我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陆长岳又低声安慰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武从梦胸口仍是一起一伏,但已心绪稍平,只是狠狠地瞪着楚绯。

    “实在是误会,姑娘见谅。”陆长岳对着楚绯道,一副彬彬有礼模样,又对着元星予一拱手:“还望小公爷莫怪。”

    说罢,两人便跟周遭的一众苍梧派弟子一同离去。

    走出不过丈许,便听得身后楚绯扬声道:“武姑娘下次走路千万要小心些。”

    她歪着头,微微抬眼看他们,手中用那断布擦拭着匕首,笑道:“外面肮脏还可用这法子弄干净,若里面肮脏了,这法子可就不好使了。”

    武从梦听到,便恨不得挣脱陆长岳揽着她的手,要冲回来跟楚绯继续争锋,而她身侧的陆长岳却死死拽着她,只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武从梦这才不情不愿被拽着走远。

    楚绯心知武从梦必是又恨上自己了,两辈子了,每次都跟她不对付。

    她满不在乎地笑,反正总有一日要正面对上,她也不惧。

    “好生痛快!”

    楚绯看着苍梧众人走远,只听身旁一身娇喝,回头便见段瑶啪啪拍着小手,小脸红扑扑,兴奋之意尚未退却。

    她转过来看着楚绯,眼中光芒四溢:“今日在……听你自称绯,我能叫你阿绯姐姐吗?”

    “……自然可以”

    “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让那个坏丫头如此吃瘪,阿绯姐姐,日后你便是除了我哥哥之外,我最仰慕的人了。”段瑶目中钦佩之意流出,又略略低头,小声道:“我恼那武从梦许久,却一直害怕她是苍梧派掌门的女儿,不敢惹她。”

    连楚绯这向来自信的人,都被她捧的面露尴尬。

    又听她自怨,便安慰道:“你做的没错,若非我有信心她不会将我怎样,也不会冒然如此。”

    见段瑶跃跃欲试,楚绯又忙补充一句:“你可千万不要去招惹那武从梦。”

    段瑶还欲跟楚绯交谈,便听远处一个玄音门弟子冲着这边喊道:“阿瑶,师兄喊你回去了。”

    只见那弟子一边快步跟着几个玄音门的人走着,一边回头猛向段瑶使眼色,那群人中,有一身量较高的背影,不是段琢又是何人。

    段瑶吐了吐舌头,连连扬声应是。

    又有点依依不舍地与楚绯告别,与之前的生疏判若两人,极为亲热。

    她美目又轻轻扫了一眼一旁眼热不已的元星予,便转身跟着那玄音门弟子离去。

    刚走了几步,段瑶忽然停步,回头对着楚绯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握拳做支持状:“阿绯姐姐,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楚绯莫名:“……多谢。”但是更好的师父也无法帮助她更快修炼武功吧?

    回到院中,正值正午时分。

    楚绯和元星予进门后,便见两道俏丽身影疾步走出来,正是红袖和添香。

    添香走上前来,伸手接过元星予的披风,笑吟吟地伺候元星予进里屋去换衣净手。

    红袖便跟在楚绯身侧,一路陪着她向堂屋走去。

    她边走边对着楚绯笑道:“姑娘放宽心看比试吧,已跟赵大娘他们说了。”

    楚绯闻言,忙侧身对着红袖抱拳,笑道:“有劳姑娘们跑一趟了。”

    红袖笑道:“坐着车马,并不如何辛苦,阿绯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说着,将手中挎着的一个粗布包裹递过来,又道:“差点忘了,赵大娘让咱们给姑娘捎了一件换洗的衣物。”

    楚绯道谢接过,从包裹边角看到正是她另一件灰布麻衣,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种被人惦记送东西的感觉,竟让她觉得心中暖了起来。

    却说,这红袖和添香二人今日是去帮楚绯传话的。

    只因楚绯这几日住在苍梧派观看比试,不回去住,怕东宝家里不知缘故焦急,便去通传一声。

    她们二人心中惦念着公子,天不亮便出发了,这又一路疾行,只临近中午便赶了回来。

    红袖似是想到什么,忍俊不禁道:“赵家小弟这几日练得很是勤恳,只一直追问姑娘何时回去,好再教他几招。”

    楚绯听闻不免脸上带笑,当时她开始教元星予功夫,赵东宝偷着瞧了几日,方才相信楚绯平素不是在练妖法,而是在练武功。

    他一向对江湖武功极为向往,如今家里便有这么个大侠,自然是要抓紧机会,便央求楚绯也教他几招。

    楚绯被磨得烦躁,而思及赵东宝又毫无内力,便只得教他了一招闪避身法,那足下功夫原是楚绯自行琢磨改进过的,避实而击虚,既好学又实用。

    楚绯笑道:“他必定是拿着学的招式在村里四处招摇,再几日我们便回去了,这都等不及了。”

    红袖也笑道:“如今这农户家的孩子哪有机会接触武功,姑娘随意教的一招,说不好将来哪日便是救命的招式呢。”

    此刻二人言笑晏晏,又岂知这随意一句话,竟一语成谶。

    元星予更衣后,恰好也到了用饭的时辰。

    堂屋桌上,一侧放着几色吃食,香味四溢,摆盘精致,并非苍梧派提供的饭菜,是红袖和添香上山时,途径永宁镇,令英国公府别院的厨子做好,特地带上来的。

    而另一侧却放着苍梧派提供的红木双层食盒,尚未开封。

    元星予和楚绯各自坐下,楚绯径直打开那食盒,从里面取出来一荤一素两个菜式,外加一小碗饭,先是长长嗅了一下,脸上带着餍足笑意,便埋头吃得香甜。

    而红袖和添香则站在元星予身后,一个持箸为他夹菜,一个端着玉碗随时待他漱口。

    于楚绯而言,这苍梧派提供的统一餐食已是十分美味,但元星予却只说这粗茶淡饭难以下咽,令红袖她们日日下山,从别院带来厨子现做的新鲜食物。

    原先他还邀请楚绯跟他一道吃,但楚绯素来在吃食上没有那么多要求,且也不愿承太多他人的情,便只拒绝了,自己每日吃苍梧派提供的餐食也吃的甚美。

    二人近来日日朝夕相处,这时日长了,便也随意起来,惯常喜爱边吃饭边聊天。

    楚绯想着今日听到的事,便问道:“那日在茶楼中,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起那玄音门掌门,他并不相信苍梧派掌门是那个无岐宗的女子所杀?”

    元星予只当她今日听了段瑶那番话,有八卦之意,于是一边给红袖示意要吃那边的白切羊肉,一边随意应道:“嗯,是啊。”

    “他为何不信?”

    “我也不信啊。并无人证物证,仅说是尸身有剑痕,而那女子的武器恰好是一柄剑,便是凶器。先不说既无仵作验尸,如何肉眼便识得那剑痕是那女子的剑留下的?再者说,若是一眼便能认出,那女子的剑必定极有特点,她若杀人,为何还要用这把剑……”

    说着,元星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说,是不是骆掌门要让仵作来验尸身,苍梧派要隐藏什么,便暗害他走火入魔?”

    楚绯摇头:“若是那仵作来验尸,想来也查不出什么。”

    “那剑痕总能看出是什么武器所伤吧?”

    “那剑痕想必也的确是那女子的武器所留。”

    “你怎知道?”

    楚绯不语,因为她被麻药药倒时,曾亲眼见他们将她的长剑拿走,若要伪造个剑痕轻而易举。

    而以她对武天诚的了解,他也必定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那你是觉得苍梧派先掌门也是那个无岐宗女子杀的喽?”

    “未必。”

    “可你说那剑痕……”

    “倘若是故意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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