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再过几个时辰才是风林宴,元星予早早便已是一身月白绣纹锦袍,金丝冠束发,打扮地如同花孔雀一般,在院内来回踱步。

    楚绯只被他来回走的心烦,问他为何不直接先去,他却说往往越是重要的人物越得晚出场,气派必须要做足了,不可如此焦躁,显得他好似很想去参加一般。

    楚绯只欲走开,他却喊住她,嫌弃地注视着她身上的麻布粗衣,扶额道:“你没有其他衣物吗?”

    楚绯亦是低头看去,也只得摇头,她是真的没有其他衣物,东宝娘能给她带一身换洗衣物已是大发慈悲了。

    一想到今夜那宴会的场合,好似这身衣服确实不太应景,她不禁挠挠头。

    元星予却看了看她的身形,将那扇子合拢在掌中敲击,思考了片刻,唤红袖过来耳语了几句,又啧啧摇头似是在可惜什么。

    红袖听着,只是微笑颔首,而后走到楚绯跟前道:“阿绯姑娘,你素来喜爱什么颜色?”

    楚绯一时莫名,但也下意识答道:“红色吧。”

    红袖便亲昵地拉着她,回到她的屋子里,让她稍等片刻,过不多时便双手托着几件衣裙过来,有的缀着那细纱在外,有的拖曳着长长的裙摆,颜色上绯红的、桃红的、浅红的皆有之。

    楚绯只觉瞠目结舌,这山上哪来的这许多衣裙。

    红袖却看出她的疑惑,只无奈笑道:“前几日段公子失踪,段姑娘焦急难过,咱们公子去劝了几日,便让我和添香给段姑娘挑了各色衣裙十八条,只为逗段姑娘一笑,段姑娘却没收。”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咱们公子素来如此,若是对哪位姑娘好了,便是恨不得月亮也摘下来,不过新鲜劲儿过了,便也就过去了。倒是跟阿绯姑娘,如此这般做朋友,却难得长久。”

    楚绯听闻“十八条”时便已目瞪口呆,只是拿手拨弄着那几件衣裙,她虽这方面见识不多,但也能感受出这必定都是极好的材料,与她身上的麻衣云泥之别,不禁又是感慨,元星予真是个败家纨绔啊!

    红袖也随着她挑拣起来:“这些衣裙都是全新的,瞧着阿绯姑娘和段姑娘身形差不多,公子方才说让姑娘从这几套里任选一件。”她又似害怕楚绯拒绝,接着说道:“今日这场合,姑娘若如同平日里穿着,难免引人注目。”

    这她便错会了楚绯,楚绯只是没有太多机会接触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她性格坚毅顽强,但内里也不过是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少女。

    此刻楚绯见着这许多好看的衣裙,自然也是喜欢的,便来回翻看,双手提着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片刻后,从中挑选出一件骑装模样的绯红短衣裙。

    红袖也一端详,点头笑道:“阿绯姑娘眼光真好,这衣裙英气,极衬姑娘。”

    若是从前的楚绯必定适合,但是如今阿秀的这副皮囊美则美矣,却并非那种英姿飒爽的美,而是江南温柔娇俏女子的美,这身衣服穿上是何模样还真不好说。

    楚绯自然也知道红袖一向会做人,素来爱挑拣好听的话说,便只是笑笑,心中却暗自有点惴惴,自是绕到屏风后,换了那衣裙自行体会。

    少顷,红袖便见一红衣少女走了出来,身量不高,骨架也不大,却不知怎地,许是那背脊挺立的极直,看着反而颀长有力,她腰间束同色腰封,更显得盈盈一握,此刻正低头有点不自在地扯着那裙摆。

    红袖只觉眼睛一亮,却不想这身红色骑装竟真是极衬楚绯,她的五官原本颇有娇气秀美之感,而此刻在这身衣服的衬托下,倒是相撞出几分飒爽来,整个人似火焰似山花,有一种不受约束的美。

    楚绯出了屋子,元星予自是也大大地赞了一番,只道小姑娘就应当打扮的美美的,像她之前那样日日穿着麻衣苦练,十四五岁的少女练得跟个苦头陀一般,直是没了生活的趣味。

    二人一路行至谷邱堂,只见只空余几桌尚未坐人,其余已是坐得满满当当,那令人生畏的荣王果真并不在场,所以元星予便成了身份最尊贵的人。

    武天诚早已没了夺魁比试那日的窘迫,如今又像个大派掌门一般迎来送往,见了元星予自是快步迎上来,便是对一旁的楚绯也是笑脸以待。

    元星予落座左首第一桌,楚绯便随他坐下,身旁几张案几也坐着几个穿着不俗的男子,手上皮肤细腻,显然并不懂武功,也不是江湖中人。

    对面第一桌便应是本次魁首落座之处,楚绯却惊讶发现此刻对面并没有段琢,而是只有一个明媚少女正对她挤眉弄眼,却是段瑶。

    段琢作为本次魁首,却不出席风林宴,实在是落足了苍梧派的面子,他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楚绯便心中暗生一丝隐忧,盘算着稍后必要去问问段瑶是何缘故。

    却说元星予看对面段瑶对着自己这方向挤眉弄眼,不由清咳一声,打开折扇摇了起来,只恨不得将风流倜傥四字刻在脸上。

    待人齐了,武天诚便开场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楚绯也没有认真听,她只是想来见见世面,对武天诚一家子实在无甚好感,便只是埋头专心致志吃饭菜。

    却突然听得武天诚大喝一声:“点风林录!”,楚绯正往嘴里送着一筷子羊肉,差点被呛到,忙抬头去看。

    应着武天诚这一喝,只听“刷”的一声,在谷邱堂正门处,高约丈许之处,有一条大大的绸布自上而下垂下,上面首行写着“段琢玄音门”的烫金字样,第二位乃是陆长岳,依次顺列而下。

    这便是点风林录了。

    自此,这些名字便会一夜之间传遍江湖,往后便会是游侠儿和百晓生四处传播演义的主要角色了。

    楚绯便想起当初在茶楼中看到那些写着名字的长长葛布,想来便是致敬点风林录的习惯的,当时看到已觉震撼,而此刻这巨大的绸布出现在眼前,方知那茶楼中不过学到了一两分的气派。

    席间众人皆望着这巨大的绸布,这排面实是做足了,怪不得江湖新秀们都对进入风林录神而往之。

    按道理,此刻应是这榜上有名的侠客依次站起来以酒敬众豪杰,然而榜首段琢却不在场,而替他前来的段瑶亦并无站起之意,一时无人接过武天诚话柄,气氛有点冷。

    正尴尬间,陆长岳站起,双手持酒水,向众人敬了一敬,朗声道:“段兄想必是身体不适未能出席,在下苍梧陆长岳,这次侥幸得以在风林录榜上有名,实在惭愧,今日敬诸位一杯薄酒,日后相见便是朋友!”

    说罢,他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将那酒杯朝下,对着四下一抱拳,这才坐下。

    气氛这才方烘托的有点暖了,众人自是对陆长岳不乏吹嘘夸奖,皆心道,果然是苍梧派掌门的首席弟子,如此有气度,不似那段琢,刚刚得了风林论武魁首便如此拿乔。

    陆长岳这一起来,本次比试的头十名便依次站起来敬酒,自也有那权贵世家仔细打量,只看将哪位侠客收于门下做门客,一时间觥筹交错,此间应酬之声四起,好不热闹。

    楚绯却看着陆长岳身侧的一个空位思索,那位置想必是武从梦的,她素来与陆长岳形如连体,她最是爱出风头,怎地今日这热闹场合,却不知为何无人。

    正思忖间,只见武天诚站起来,声如洪钟,举杯向着四下一敬,朗声道:“今日此宴席间皆为江湖新秀翘楚,难得齐聚此处,我苍梧弟子也准备了一套剑舞阵法,还望为此宴助兴一二,请诸位品评指教。”

    话音一落,便有两名弟子推着个木柱般的物什走到场中央,那木桶莫约一人高矮,以红木制成,上面栩栩如生地雕刻着凤凰图案,随即又有十数名腰间悬剑的年轻弟子鱼贯走入,列阵站在那木柱一周。

    苍梧派的绝技是掌法,并不是很擅长剑法,众人瞧着这般阵势,也可想到这八成是为了表演而专门练习的剑舞阵法,并非为了实战,便仍是互相举杯攀谈,并未太过在意,只当作是歌舞秀一般看着。

    只见苍梧派弟子拔剑出鞘,开始展示剑阵,虽动作和阵法虽华丽,但显然华而不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楚绯向来对精妙武功有兴趣,这般表演似的武功,再她看来便实在是有点无聊。

    一扭头,却见身旁的元星予等一众贵族权贵磕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她便这才知道武天诚他们这般安排,原也不是给她这等江湖草莽之人看的。

    过不多时,只见场内阵法突然一变,众弟子以那木柱为轴心旋转收拢,只听其中一个弟子喝了一声“起!”,那几名弟子的剑便都刺向居中的凤凰图案木柱。

    只见那木柱并未被刺穿,而是受力后向四面八方裂开,里面竟是中空的,一个白衣女子持着剑飞身跃出,楚绯瞧得真切,正是武从梦,但是她的目光却冷冷凝在武从梦的额上。

    武从梦出现后,剑阵又是几番变换,她始终居中舞剑,而后武从梦周身的诸位弟子持续聚拢,将剑身平翻对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凌空的平台,武从梦便翻身而起,稳稳立于这十数把剑拼凑而成的平台上。

    众人显然也没有料到那木柱中尚有一人,而且还是一长得不错的女子,顿时四下便响起掌声,更有人连声道:“妙极!妙极!”

    武从梦虽说生的不算绝美,但此刻一系列氛围渲染下来,倒也有了几分朦胧美感,便也有一些观看的人纷纷询问这女子是何人。

    元星予见是武从梦,便对着楚绯点评道:“这丫头虽招人厌烦,但方才猛地一看却还真是长的不差……”

    话未说完,却被身侧楚绯的脸色吓了一跳,只见她脸上并无丝毫笑意,只是死死盯着那边已走下台去的武从梦,眸中寒意森森。

    元星予忙安抚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与她向来不对付,不夸她就是了,瞧把你给气的!”

    而楚绯却似并未听进去他的话,只是冷冷注视着武从梦,忽而起身,快步向武从梦那方向走去。

    元星予没能拉住她,又眼风一扫见段瑶似是向他们这边走来,他忙起身想去迎,只得百忙之中扭头,对着楚绯杀气腾腾的背影无奈喊出一声:“喂!别闹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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