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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锦(下)

    众人被这变故惊得神色大变。

    又看着那直挺挺躺在地下的归元谷弟子,以及落在他身旁不远处,那只已愈发青紫的断臂,众人便仿佛那归元谷的弟子有瘟疫一般,以他为中心向后纷纷退去。

    更有眼尖看到那花背蜘蛛的人,已是盘算着从人群中默默向后退去,只想着如何逃离这谷邱堂。

    那条断臂就落在楚绯和段瑶身旁不过寸许,血肉纹理都清晰可见,楚绯虽惊,但情绪还好,而段瑶便如同武从梦一般,并未经历过什么实战,此刻只觉反胃,弯下腰去几欲作呕。

    楚绯的目光却凝在蝶飞衣腰间的小包上。

    她方才是清清楚楚看到那花背蜘蛛的,心中已是大骇,这毒物如此霸道,只轻轻触碰一下,也不见它如何啃咬,那归元谷的弟子便在须臾间中毒,而后必须断臂以求自保。

    她看了看身旁面色苍白的段瑶,心中便有了些担心,于是便拉着段瑶向人群外退去。

    这当口,并无人注意到她们,那红衣少年却眼睛微抬,似乎向这边扫视了一眼。

    只见归元谷的掌门跪坐在那断臂弟子身侧,长眉紧皱,手法极快地在他肩膀上连点几穴,血流之势便已减退,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白瓷小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掰开那弟子的嘴,硬是喂了进去。

    他是几个掌门中年龄最长的,一向仙风道骨,此刻这一番动作下来,却略显狼狈,额间见汗。

    “我要是你,就不浪费那得来不易的碧华丹了。”蝶飞衣笑道,涂着寇丹的手轻轻抚摸着白色小包上的皮毛,好似在犒劳着包中的花背蜘蛛。

    “这是什么毒?”归元谷掌门面色有变,急急问道。

    “幽冥蚀骨。”蝶飞衣朱唇轻启,吐出这么一句。

    归元谷掌门听闻,顿时面如土色,其他几位掌门人也神色骤变。

    在场的新秀们,纵是没有听过幽冥蚀骨这毒的名字,但也均知道归元谷前身是药王谷,一向擅长制药,特别是以秘法炼制的碧华丹,传言一颗便需万金,能解百毒。

    眼下这蝶飞衣的毒,连碧华丹都解不了,不由又增添了三分惧怕之意。

    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那归元谷的弟子突然猛抽动了几下,从口鼻中又溢出血水来,血的颜色都有些红中泛青,脸色以极快的速度灰败下去,仿佛专门为了验证蝶飞衣所言非虚。

    归元谷掌门忙去探他的脖颈,却发现脉搏极度微弱,已回天乏术,不由心中大恸,这是归元谷近年来最出色的弟子,本次夺得风林录第三位,已是近年来归元谷最好的成绩,谁料却命陨这风林宴。

    又转念思及今夜诸般,从那红衣少年硬闯风林宴开始,一开始矛头就只对着苍梧派,而他们实是被苍梧派牵着鼻子走,他这徒弟又是个直肠子,竟被撺掇着跑在前面。

    他先不着痕迹向武天诚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蝶飞衣,眼中多重情绪揉杂,懊悔、恼恨、惧怕、震惊皆有之。

    他令人将那弟子背起来,也收起那断臂,喝道:“归元谷全部弟子,回谷!”

    归元谷众弟子均陷在悲伤愤怒中,但实在也没有什么复仇的意愿,一方面蝶飞衣严格说来是自卫,另一方面他们也心知跟蝶飞衣差的还远,去报仇不如说是送死。

    一时间,只见数名身着黄衣的弟子便从各处聚拢到一起,随着归元谷掌门一同向门外走去。

    “方掌门留步!”武天诚突然喊道,归元谷掌门应声回头,他便劝道:“诛杀魔教乃我正派职责所在,眼下我们聚在一起,也不怕……”

    “武掌门无需多说,我归元已折损一名弟子,说什么也不能在留了。”归元谷掌门只是伸手制止他继续,摇头道。

    说罢,带着众弟子疾步离去,竟是趁着夜色也要离开苍梧山,此间其他门派的弟子便也蠢蠢欲动,方才那青紫色断臂仿佛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愿做下一个。

    蝶飞衣捋捋发丝,娇笑道:“还有谁要拦我师徒?”

    那声音灌入内力,绕梁而过久久不散,谷邱堂内却一片沉寂。

    蝶飞衣便向着门口那处缓缓走了几步,那红衣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他方才被围攻时受了伤,此刻用手捂着胳膊渗血的伤口,背脊挺直,神情倔强,一对异瞳中似乎仍有火焰燃烧。

    周遭的各门派弟子皆持着兵器对着他们师徒二人,却在他们二人走近时,下意识给他们让出一个道,没有人再敢上前挑衅,也无人敢与他们作近距离接触。

    武天诚深沉地看着他们二人,突然飞身而起,持剑拦截于二人身前,喝道:“我苍梧弟子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上前诛杀魔教妖人,现在!这是门令!”

    他深知今日若是让这师徒二人这般轻巧离去,苍梧派的江湖第一大门派地位便难保了。

    风林宴为了登堂入室,限制了参与人数,除了几个掌门之外,多是权贵子弟和武林新秀,此刻既要分神保护那些花拳绣腿的公子哥,又要防备这些新秀没阅历被吓得退却,武天诚不得已,只得自己出手。

    蝶飞衣却歪着头睨他,又摸上了腰间的白色小包:“你不怕中幽冥蚀骨?”

    “幽冥蚀骨,深藏于幽冥之界,汲取冥界之力,需以寿元为代价方可练成。”武天诚脸上并无太多表情,道:“如果武某没有猜错,淬了这种剧毒的毒物,前辈应当也并无太多。”

    蝶飞衣脸上的笑容不褪,目露轻蔑之色:“算你有点见识,不过对付你们这群废物,几只便够用了。你说呢?”

    “前辈纵是带了成百上千只毒物,也总有杀完的那刻。”

    “你也知道我擅用毒?”蝶飞衣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却绽开,看着有些诡异:“那你怎地都不关心你那宝贝女儿,她的头皮上,到底沾没沾毒药?”

    武天诚的表情瞬间僵住,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却仍强自镇定。

    他给邱代云使了个颜色,邱代云忙去察看武从梦的状况。

    便在这一刻,蝶飞衣和那红衣少年一同向武天诚出招,武天诚以剑招架那少年的刀法,蝶飞衣虽并无兵刃,但周围的人皆忌惮她的那毒物,不禁未曾上前相助,还忙几步退后。

    邱代云和陆长岳心神都在武从梦那边,一时间无法支援,其他苍梧弟子皆是新秀,更不敢插手。

    武天诚心中担忧女儿万一中毒,还须得找蝶飞衣要解药,出招便收了几分力。

    蝶飞衣却招招紧逼,她身法极妙,步法和出招皆出人意料之外,便是她一人与武天诚相斗,怕是也得居上风,更何况此时还有那红衣少年相助,转瞬间便已将武天诚打的后退,逼到谷邱堂门口处。

    众人见她并不放出毒物,便猜到武天诚所言恐怕非虚,蝶飞衣并没有多少淬了这剧毒的毒物,有心想要上去相助,但见她武功如此高,便也一时不敢上前。

    楚绯方才见那毒物厉害,已拉着段瑶行至门口处,此时眼见那交斗的三人越来越近,挡住了出去的路,正不知应当如何是好,却突然看到身旁段瑶向前一步。

    她只觉浑身血液都冷了,伸手去拦,怎奈断了一臂,别着劲儿竟没拉住她。

    段瑶这小姑娘一向正义凛然,先是见那红衣少年刀上滴血,无缘无故刮了武从梦的头皮,又目睹蝶飞衣瞬息间便要了一人性命,心下早已认定这二人便是那作恶多端的恶人。

    她虽看不上武从梦,也不喜欢苍梧派,但她一向最是嫉恶如仇。

    方才蝶飞衣看不起他们这些门派的新秀,她已是觉得气血翻涌,此刻眼见这两个大大的恶人要逃走,却无人上去阻拦,唯一拦着的武天诚已逐渐不支,便头脑一热,持武器上前相助。

    楚绯当然知道以段瑶的武功,插入那三人的交锋无疑是自寻死路,大急之下也跟着向前。

    段瑶偏生还有个毛病,惯常喜欢在出手前喊话,壮壮胆,此刻已脆声喝道:“老妖婆,你害死人了就要走,没那么容易!”

    显然段瑶对蝶飞衣的武功强弱也并无什么概念。

    蝶飞衣听闻,目光如炬般瞪着段瑶,笑容消失,冷冷道:“我平生最恨别人说我老。”

    说话间,蝶飞衣已瞬间调转方向,向着段瑶一掌击去,那掌力劲猛,段瑶若是前胸被击中,怕是不死也要断十数跟肋骨,而光凭蝶飞衣的掌风之力,就已让段瑶呼吸困难,无法动弹分毫。

    楚绯就跟在段瑶身侧,有心格挡化解,但却因为断臂无法行动,那一刻她没有想太多,几乎是下意识便抱住段瑶,用她的后背对着蝶飞衣,蝶飞衣的掌力爆发,狠狠击中了楚绯的后心。

    不知为何,她竟有了一种万一段瑶出事,她没法向段琢交代的心理。

    但是她忘了,她并不是前世的楚绯,此刻的她,或许还没有段瑶的承受力强。

    只听得闷闷一声钝响,楚绯甚至连喊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连带着段瑶,二人一同飞出莫约丈许的距离,重重落地,段瑶虽后背着地,但她并未承受掌力,很快便一手支地坐起来。

    有几个玄音门的弟子慌忙拥上前去,对她嘘寒问暖,四处查看她是否受伤。

    而段瑶却呆呆在原地坐着,看着自己的前襟被楚绯吐出的血染的通红,慢慢融入到青衣中,她只觉前胸湿了一片,也不知是血水还是自己惊惧的泪水。

    抬眼便见不远处楚绯倒着,穿着绯红衣裙的小小身影,身体软绵绵的,面色苍白如纸,面色难看至极,下巴上鲜红一片,都是方才吐出来的血。

    几乎是瞬间,便见一个红影疾步上前,一把将楚绯抱入怀中,竟是那红衣少年,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急切地将那物什喂入楚绯的口中,双手有点颤抖地捧着她的脸颊,一双眸子深深看着她,口中在低低说着什么。

    楚绯意识已有点迷糊,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腾挪了位置,耳朵还嗡嗡响着,但是她却听到流锦的声音。

    “你是谁?”是流锦在对她说话,声音还带着点颤抖,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吗?”

    楚绯想告诉他,是我,是阿绯,阿绯没有死。

    但是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透着担忧的异瞳,突然又不想说了。

    她只觉慢慢地,睁着眼睛的力量都在流失,好想闭起来,睡个长觉。

    她不想给了他希望后,在让希望再次破灭。

    眼角余光扫到山下有星星点点从远处向谷邱堂靠近,那是苍梧派其他的长老和弟子正持着火把快步赶来,现在只留蝶飞衣一人应对武天诚,若再不走,怕是流锦和他师傅都走不掉了。

    楚绯心中一急,又吐出一口血,只觉再也支撑不住,眼神迷离,却抓住流锦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气音道:“去后山,东南方向,那里、坡势缓,可、可逃脱……”

    流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竟没有抽出被她抓住的手,身形也没有动弹分毫。

    蝶飞衣也早已见到苍梧支援将到,她一咬牙,又将那花背蜘蛛扔出。

    那小蜘蛛行走如电,众人都想着方才那归元谷弟子的惨状,一时大乱,纷纷去躲避和砍杀那蜘蛛,蝶飞衣趁乱便疾步走到流锦身边,恰好正听到了楚绯的这一句话。

    她也定睛看了楚绯一眼道:“前面我看到你救这臭小子了,所以打你的这一掌,我也没有用全力。”她又瞪着流锦,哼了一声:“哼,这小子方才给你喂了我的灵药,倒是够大方的!”

    那蜘蛛实际已无毒,很快众人便已察觉,又要来追他们师徒,蝶飞衣便要拽起流锦一起走,百忙之中对楚绯道:“若有人愿意以真气护你心脉,便死不了!”

    又见流锦只是拽不动,还木木地抱着楚绯,便冲他吼:“臭小子,还不走,等死吗?还要不要报仇了!”

    流锦一怔,便松开楚绯,疾步跟上蝶飞衣,向后山那处疾行而去。

    走出一段又忍不住回首,只见那个身穿绯红骑装的少女原先还用胳膊勉力支撑,看着他们渐渐走远,这才似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平躺在哪里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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