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货

    桓温佘说:“这很不对劲。”

    他皱着眉,闭着眼,双指捏住鼻梁,重复了一遍:“……这很不对劲。”

    韦左思在旁点头,说道:“这的确很不对劲。”

    二人位于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室外,端午竞渡仍在继续,依然热热闹闹,人人神采飞扬。而他们两个,却一个面露难色,一个困惑到脸上一片茫然。

    此处离临水楼阁不远,位于它与监安司之间,就是尉迟浸跟楚汝士被查封的那间屋子。屋子狭窄,漆黑一片,窗户照进来的丁点亮光只局限于床脚,填不满整个房间。而房间之中,总共也只能摆得下一张床、一只充当桌子的矮柜。

    桓温佘此刻便静静坐在矮柜之前,苦恼地捏着自己鼻梁。

    矮柜里本放着三副皮甲、一支□□,现在这些东西都在监安司中,这只矮柜里本应空无一物,然而现在,里面却有两样东西——两个斧子。

    其中一把斧子斧头处很是独特,呈锯齿状,倒像是从锯条上拆下一块,焊在了斧子上头。斧柄则是平常木制,硬实,握柄处有几点鲜艳的红色印痕,曾被涂抹擦拭。这样特殊的斧子,留下的痕迹当然也很特殊,于是桓温佘已然清楚知道,这便是那个劈断了监安狱结实无比的牢门的斧子。

    倘若仅仅如此,当然不至于让二人如此呆坐。但是假如,有一个人先是故意在他们面前犯案盗窃,又带他们绕出大半个洛阳城,随后才绕回这里,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他们引来,那么其目的当然会令人迷惑不解。

    “你怎么想?”韦左思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难为自己。

    桓温佘道:“……很不对劲,这里监安司已然查封了,为着以防万一,我一直让人看着此处,这两把斧子,却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刚才的人,轻功也很好……虽然也有你为了带上我而放慢脚步的关系。”韦左思道。起初,二人认为只是一个窃贼,便按捉窃贼的方式耗着此人,待其筋疲力尽。可未过多久,桓温佘便发觉此人是在特意跟他们兜圈子玩,这时已二追一桃花去了约一刻钟,这“贼”的速度始终未变,又快又隐秘,桓温佘提速欲抓,却与韦左思一起被带至此处。

    桓温佘席地而坐,思忖少顷,说道:“不过我能确定,这的确是尉迟浸的东西。我曾见他用过这软柄斧头,这只与那只斧头锯齿的,柄长、粗细、大小,都尽皆相同,唯有斧头与柄材料不同罢了。”

    “可那一只软柄斧子,还有一只短匕首,记得似乎说是一起落进了水里?”韦左思道。

    “事后没能找到,只是推测。若不是落入水中,便是被人取走。”桓温佘垂头思量,“不是尉迟浸本人,他消失在水里时,斧头还在岸上。只能是在场他人了,水坞商行的老板,或……步温平。无论是谁,为何将它放在此处,又引我们过来?”

    韦左思没作声,跟着桓温佘的问题考虑。他将问题逐一思索,喃喃道:“嗯……凶手一方,我们一方,凶手似乎都已死了,而我们的人当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莫非,还有个相关第三方在暗地里行动?”

    “或者,凶手并没有全死。”桓温佘说道,“也可能,不但凶手仍活着,也有人知道此事,且正想令我们查出。今日见到的这把斧子,虽然令事情古怪起来,但反倒是也让我解开了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令尉迟浸得以从牢狱脱逃之人,究竟是谁。这斧柄上的是胭脂,天香楼——青楼的胭脂。回想当日情形,唯一得空,有能力做出此事,却又不小心在手上腕上沾染了膏状胭脂的,只有一个人。”

    桓温佘道:“——步温平。”

    一片叶子在窗外落下,在本就不多的光线之中平添一道阴影,又悠悠着地,实际未在其中留下丝毫痕迹。

    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摇曳着,照亮了桓喜疑惑又茫然的表情,她眉毛微皱,喃喃道:“这……这不可能吧。”

    “什么事情不可能?”萧商问道。

    桓喜仍沉浸于疑惑当中,于是端木芷说道:“我们在洛阳城时,遇见过一名行凶的凶手,也是名为楚汝士,而这位楚汝士,却已然死了。二人年纪应该差得不大,面貌身形却丝毫不像。萧兄的书信直接送至洛阳,我还以为萧兄已然知情。”

    “不,我只是知道你们当事人在洛阳而已。”萧商似乎也很是疑惑,“这个名字又不似张三李四王二似的易重,这么一说,的确是很奇怪。不过既然她识字,也会写,我们不如直接问问她,怎么样?”

    桓喜想了想,提笔写道:我认识一个与你同名的人。

    少女连连点头,不像意外,却疑惑地瞧了瞧萧商,然后取回了笔,依然歪歪扭扭地写字。她捉着笔,不像是写,倒像是涂画,每一个笔画的落点与顺序都在意料之外,但写出来的字虽然歪七扭八,倒也清楚。

    “‘那是大家的名字’……什么意思?”桓喜摸了摸下巴,“这就更奇怪了,也就是说,不只是洛阳的楚汝士和她,还有别的人也叫这个名字?这还是名字吗,倒像是一个用作分类的代号了……”

    她说着,接着在纸上写字,询问这少女“楚汝士”究竟是什么——名号?代称?还是旁的什么?

    少女看了看这个问题,已经读懂,却没拿笔,表情疑惑极了,清澈的眼睛中满是疑问,像是在说:“楚汝士”便是“楚汝士”,你真正想向我询问什么?

    桓喜感到一丝不忍,转头去看萧商,暗中期盼他能给出个回答。

    萧商却无奈笑道:“……就算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瞧,在此之前,我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你真的是萧商本人吗?”桓喜眯缝着眼睛,吐槽一句,抓了抓头发。稍作沉默后,她还是将问题说了出来:“一群人都用一个名字,我姑且能想到两种情况:一,他们是别人家豢养的死士,所以无名无姓;二,这是某种奴隶的统称,类似于‘昆仑奴’或‘新罗婢’。无论是哪一种,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萧兄,你们的教坛,是从何种情形下接纳下这位……楚姑娘,与其他姑娘们的?别的姑娘也是她口中的‘大家’……或者说,‘楚汝士’吗?”端木芷忽道。

    “这个问题,本来如果询问扬州分坛的坛主,我们便可轻易知晓……”萧商懒散缓慢地摇摇头。

    然而,九刃教的扬州教坛,当然已经被疑似水匪的人毁了。

    说到此处,三人忽然一齐噤了声,桓喜一下盖灭了火折子,令这库房又变得乌漆嘛黑。而库房门口,已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久,有一个人手持一盏灯笼,缓缓走进。

    桓喜隐在黑暗当中,从货架后小心地探头去瞧,却忽而一怔,放松了些警惕,出声问道:“谷行良?”

    来者虽然一身商贾打扮,但可不就是谷行良。他闻言快步走来,见库房深处是这般情形,也不免一时怔愣:“啊,桓姑娘、端木兄,这两位是……你们这又是?”

    不等桓喜介绍,萧商忽道:“我是萧知辰,这位是楚姑娘。既然认识,这位谷兄应当不会转身就去报官,捉我们用咏垵商行的茶叶煮粥吧?”

    谷行良笑着摇摇头,与他们二位一抱拳,没再多说。而桓喜,当然并未想到会在这般情形下遇见谷行良,不免好奇:“谷兄,你来这里又是?”

    “我?我是与咏垵商行有些生意往来,今日是来提货的。”谷行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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