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萧商懒懒地躺在一个木头推车上,向桓温佘说道:“这些‘楚姑娘’们本来就是我的人,再说你也保不住,我就把她们带走喽。”

    桓温佘双臂环抱,叹了口气,不想跟他争辩,干脆地挥了挥手。

    于是萧商手指一指,推车的手下便将他推到了桓喜旁边。桓喜的右臂此时已包扎好了,她正单手翻阅着一部书卷,见萧商过来,略一抬头,不等他说话,径自问道:“……你真的是萧商吗?”

    “哪儿的话,我还能是谁呢。”萧商懒懒一笑,将夜里买的两把伞递给桓喜,又摆摆手,算作道别,又将手往前一抬,便又被沿路推向更前方。

    桓温佘顺势过来,坐在了桓喜身旁,揉了揉桓喜的一头碎短发,把她揽在怀里,疼惜地叹了口气:“悦己啊,我说你什么好呢?”

    桓喜见他过来,本是记着谷行良在画舫上的所言所语,亟待问出,此刻却忽而又闭了嘴。她实际本身也于此事不甚在意,只是好奇,毕竟无论身世如何,她生长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于是她用左臂拍拍桓温佘后背,直起身子,换了个问题:“二兄,我对很多事情抱有疑惑。”

    桓温佘目光在摊开的书卷上一扫,便已知晓她要问些什么。这本书卷是从画舫里面捡出,他已经先行看过,上面是谷行良写下的部分记录,实际上就在船舫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更是堆叠着许多类似洛阳城时的布告。不过这些布告他看过后又放回原处,此刻已与画舫一同烧毁,并沉入河底。

    于是他沉默,等待桓喜将他也给不出答案的问题问出。

    “无论是张儒、皇甫柏,他们劫掠异族村庄、倒卖‘卡拉’等物敛财的行为,都是宫里抑或说是朝廷……纵容、指使的。”桓喜将书卷单手慢慢卷好,几乎是在喃喃,“我知道,朝廷放眼于整个国度稳定,为大利所驱,张儒和皇甫柏的行为在他们所看,并非不可为之,甚至或许是‘必要’之事。张儒覆灭水湍族的村庄,掐灭了或许有或许没有的不稳苗头;皇甫柏敛财,因为朝廷实则已顾不过来内忧外患,无论是与藩镇或鸹国打仗,都需钱财粮草。”

    “然而,水湍族的村落实则避世不出,未做过什么祸乱之事,而为战争敛财——就拿这扬州来说,此地弱兵重商,赋予重税,繁华表象之下却是由人民的透支劳动支撑。”桓喜困惑不解,觉得矛盾已极,“这样得来的‘稳定’却如夯土埋过墓碑,平地之下的活人连个冤字都喊不出来,动动手指与眼睛、听听泥土外的声响都是勉强。如此说来,这些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桓温佘给不出一个答案,桓喜知道。

    她继续说道:“二兄,我想暂时便不与你回长安了。”

    桓温佘的目光缓缓挪至桓喜的断臂处,微微垂头,定定想了一会,问道:“你……要去哪里?”

    桓喜晃了晃腿,忽而转头道:“端木芷,你先前说……爱上我了,对吧?”

    桓温佘忽然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瞪了过去,见端木芷点头,忽然不由自主地磨了磨牙,一下子便看他哪儿都不顺眼了。

    “我一直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方才想了很久,我觉得……如果之后、往后,都一直跟你在一起,也很是不错。”桓喜咧嘴笑道,“唔,就……嗯,我们一起,好不好?”

    端木芷已然起身走了过来,闻言温声道:“好,一起。”

    在旁的桓温佘静了许久,既想尊重桓喜此刻想法,又实在放不下心。一时之间,忽而很想告诉他们,端木芷所杀的整整三个画舫的几十人都是中了毒,处于迷乱之中的江湖人士,他们的武器隶属诸多门派,正道邪道尽皆有之。桓温佘自然可以试着用这件事情打消他们的念头,既能让桓喜跟自己回去,又可以把端木芷看住。不过,桓温佘敛眉未想多久,也就一个呼吸间,便已敲定主意,不这样做,也不将此事告知他们。

    直到桓喜将手在他面前挥了又挥,桓温佘才终于妥协地舒出一口气,道:“好吧!但是,你们两个日后长点心吧,方才走的那位萧商,他所知所做便一定比展现给你们的要更多。你们两个被他利用得彻底……罢了,悦己,走前给我背下监安司每个巡铺所在位置,千万注意安全。”

    说罢,他起身向薛峥昌一招手,吩咐两句,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回去复命上禀。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我在这里与你们待上几日,等你们的伤势渐好,我再启程。嗯……端木芷拿回的药方也已让人熬煮,没什么疏漏。你们的朋友们既在附近,我便先回客舍等你们了。”

    桓温佘与监安司诸人一走,讴查图冶缰便嗖一下自旁侧树上蹦下,笑嘻嘻提起一包精细包裹的饴糖、一包糕点,道:“看,我给你们带好吃的来啦!”

    三人各自吃了两口,桓喜却忽道:“抱歉,冶缰,半本秘术被……”

    “没事,有什么。”讴查图冶缰摇摇头,“我也不用这秘术做些什么,有你们拿来的这两页也已差不多了,我还得感谢你们呢……好啦,那帮臭山贼走近了……呃,他们老大总想让我进他们寨子,我先跑了,别的之后再说。”

    说完,她将两个包裹放好,提着木棍便跑,速度飞快。

    阮蒙走到近前,似乎已将一段话酝酿许久,表情郑重,言道:“桓姑娘,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你说?”桓喜道。

    “先前你们将装有三只铜台的包裹放在了客舍里,我不知情时打开查看,发现里面装有三大块‘卡拉’?”阮蒙说道,“这三块‘卡拉’能不能卖给我?价钱好商量。”

    “你手下的山匪帮了我们很多忙,要‘卡拉’直接拿去就是了,但是……你要这东西是要做些什么?”桓喜道。

    阮蒙稍作斟酌:“嗯……这事情与泉藏寺有关,我去了泉藏寺一趟,他们虽解决不成记性问题,但也帮了我一件事情。为此,我实际正在各处搜寻这些‘卡拉’……当然,他们应当不会做出……像今日这般的事情。”

    二人又稍微谈论几句,接着,司水也走上前来,表情似是无奈,同他们三个道:“三位,看看天气,万一待会又要下雨,我可没办法一次性拉着三个人躲到屋檐底下。”

    阮蒙摇摇头:“再说几句。”

    天空的确并未放晴太久,云便又重新聚拢,压得很低,实在是一个多雨的五月。阮蒙想了想,便问道:“你们之后,打算养好伤后,往哪里去?”

    桓喜还未与端木芷商讨过此事,便转头去看端木芷,端木芷道:“你说吧,我不急于回白门。”

    于是桓喜想了想,便道:“我想……大概是钦州宁家吧,我师父宁未迟在,我的刀得重修,而且,我也很是在意谷行良在画舫上说的话。”

    少顷,几句复几句的阮蒙便被司水生拉硬拽扯走了,剩桓喜与端木芷二人坐在河岸旁,并肩端坐,默而无言。

    端木芷伸手一接落下的小雨,将两柄伞依次撑开,递予桓喜一柄。

    雨水将几片花瓣打下,委然落于河水,素淡的花瓣跟着水流旋转、漂下,在他们眼前流过。

    河水下游,有一名披着黑袍、头戴幞头的女人,正弯腰自河水中拦下拾起一只锦盒。她指尖一动,将锦盒轻轻挑开,确认了里面的四分之三个药丸。随即,将这锦盒轻轻合起,顺手收到了腰边袋中。

    她叹息,抬步转身,离河岸渐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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