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5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靳海城忍不住催促道:“回答呢?”

    “这个问题,上次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步寻略显无奈地说道。

    “可你难道不觉得你该就你今天晚上的表现说点什么吗?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国王和亲卫吧?甚至明显跟你自己的说法相悖。”

    步寻轻笑了下:“嗯,的确是会有一些例外情况。”

    “什么例外情况?”

    “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们这些亲卫,不过都是工具、耗材罢了,所有人都有使用期限,即将到使用期限的耗材,自然就可以不必那么多顾忌。”

    “你的意思是——!”靳海城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经近在眼前,如此残忍的答案,还要让她自己亲口说出的话,实在是显得有些过于残酷了。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

    步寻不禁笑了下:“倒也不至于会让人放肆到那种程度,不过是有限度的放肆和发疯罢了。如果真的有亲卫胆敢做出可能涉嫌反叛或者叛逃的举动,那么国王可以直接清剿或者诛杀,或者发动所有其他亲卫一同进行绞杀。”

    靳海城也料到了这一步,听到这些话,也只好叹了口气,其他的话也都堵在了心头,说不出来,也咽不回去。可如果就这么沉默相对,也实在是太浪费了些。他闭上眼思考了一阵,睁开眼时,决定先问点其他的,算是转换一下心情,正好,也还有其他很在意的问题没有搞清楚。

    “你们,究竟往追浮特区派了多少人?”

    “最初,只有一个人,最关键的也只有一个人,至于其他的,都是负责联络和通讯的信使罢了。”

    由于追浮特区流动人口向来不少,往来其他区域将追浮特区当做临时落脚点也是很正常的选择,追浮特区也正是借由自己的中间区位优势和优厚的资源为往来的所有人提供服务而存在着。且追浮特区也从来没有对每个过客进行盘根究底的调查的习惯,大家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安全隐患一直都存在着,也没法避免。不过,进入追浮特区的流动地带容易,想要进入各个城邦则要经过筛查和登记。

    而潘拉蒂斯想要利用这一点也再容易不过,甚至说,他们想在短期内安排多少人进来理论上都是可行的,只是忽然涌入的外来人员过多,必定会引起注意。

    而据蓝心洁和洛星那里得到的消息,再加上罗薇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信息来看,当时总区内负责抓捕贵族的人其实并不多,估量一下大约不足千人,甚至可能只有三五百人,但他们的行动却相当精准高效。在当时那样混乱漆黑的夜里精准高效地抓捕、控制住所有贵族,恐怕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因此,靳海城又问道:“那么你们又是如何做到在那天晚上行动的时候精准高效地抓捕并控制住所有贵族的?”

    提起这个问题,步寻也不禁笑了笑,但还是先解释道:“其实并不是所有,虽然的确是大多数,但其中还是有一部分自己不想活的人没在其中,于是便被直接放弃了。至于方法,其实不过是一些很简单的标记法而已。”

    “标记?你想办法给他们所有人做了标记?”

    “嗯。”

    “你怎么做到的?”靳海城禁不住好奇,侧过身望着步寻。

    她呼了口气,忽然问道:“你还记得那些贵宾入城之前我亲自去给他们派发的喜饼吗?”

    “你……你在喜饼里加了荧光素?”

    “嗯,不只是喜饼里,总区为他们提供的沐浴套装里,沐浴乳、洗发水、牙膏、香皂……这些全部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只要用过,就能在身上产生一种很特别的荧光效果,不过自己是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对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三天就会因为新陈代谢而被彻底排出人体。那种荧光素肉眼在夜色里也几乎注意不到,但只要通过夜视仪来看,就会非常明显,特别是毛发的部分,会整个都在发光。而这也算是整个行动中最耗时耗力、消耗最大的一笔开销了。”

    靳海城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又不禁问道:“可你如何保证所有人都一定会吃那些喜饼、一定会用总区提供的沐浴套装?”

    步寻笑笑:“当然不能保证,也不是非得他们既要吃掉喜饼又要使用全套的沐浴套装,他们只要包装使用过一样东西或者吃过喜饼就行,也不只是他们,也包括他们身边的保镖和其他陪护随行人员,‘捕捉队’只会辨识荧光素,并不会去核实身份。

    “不过我也说了,并不是所有人,没吃喜饼也没用沐浴套装中任何一样东西的人,我们也只能认为他们是自动放弃了生存权,所以,自然也不会被‘捕捉队’注意到,而那些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也并不是我和其他人该考虑的。我们各司其职,只负责各自分内的事。

    “原本潘拉蒂斯也并不在乎这些贵族的命,只是国民议会觉得,如果连贵族的命都不管不顾,实在是显得太冰冷、太不人道了些,因此至少要尽可能留下一些贵族的性命,以彰显潘拉蒂斯的‘仁慈’和‘包容’。”

    靳海城也不禁笑了出来,是十足的冷笑,和十足的讽刺。

    可如此想来,当时步寻还特地亲自去给他们派发礼盒,想的应该就是亲自将那些东西交到那些贵族手中,并且希望他们尽量都吃下喜饼,如此说来,她当时还当真是抱着救人的心态做的那些。

    但站在潘拉蒂斯的角度,比起留下这些贵族要付出的东西和带来的收益,那当然是直接杀了更省事。可不管他们是不是贵族,那也是实实在在几百条的人命啊!

    靳海城的脊背禁不住冒冷汗,也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是又问道:“那接下来呢?你们又有什么计划?还是说,执行计划的卧底已经被安插到下一个目标国家里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同计划之间的信息可不会互通,其他计划组中的人也必须遵循保密原则,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当然,柳郕廪也不可能主动告诉我。”

    靳海城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可能已经发生或者正在酝酿的另一场苦难。

    “那你呢,”他接着问道,“你又会再被派去哪里?”

    这时,步寻却忽然笑了下:“我吗,大概不会再被派出去了,我的使用年限恐怕已经不足以再支撑我完成下一个可能需要长期谋划的任务了。”

    她这话简直就是在说:她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总是能用这么最普通、最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好像真的对自己的生命一丁点都不在乎。

    “唔——!”靳海城的心口一阵剧痛,他忍不住用力抓住自己的胸口。

    步寻也立即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伤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是会疼?”

    靳海城皱着眉头苦笑起来:“呵呵,是啊,我还想问呢!”

    步寻叹了口气,目光忍不住盯着他的胸口:“要么明天去做个更彻底的检查吧,之后再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如果是心理或者精神问题的话,同样需要引起重视。”

    “哈哈……”靳海城却再度苦笑起来。

    一个自己寿命所剩无几的人居然还在关心别人的身体?

    紧接着她又说道:“上次的那位医生说,建议你再发病的时候要尽可能平复心情,尽量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说不定有用,建议你试试。”

    靳海城还是强行压下了自己想要肆意发疯、大吼大叫的冲动,反而是将情绪压下来,让它慢慢缓和了下去,心口的剧痛果然也慢慢平复。这所谓的病痛的根源,跟不需要医生来检查,他比谁都清楚。

    重新平复了心绪后,他重新开口道:“别说其他的了,就说说你自己吧,我想知道你的事。”

    “我?”步寻忽然冷笑了下,“我的事,说来话长,可自己说来却又泛善可陈,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如果要从头说的话,我也不知道那个‘头’在哪里。”

    “不如就从你怎么认识柳郕廪开始说起吧。”靳海城提议道。

    而她也接受了这提议:“嗯……认识他吗?可能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也算是记忆之初了。我当时为了苟活而和其他几个流浪儿聚集在一起四处流浪,但我们也不算同伴,都只是暂时聚集在一起而已,相互之间甚至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称呼,如果遇到了吃的,大家就会一拥而上,所以说起来,大家反而是彼此每一份生存物资、每一个生存机会的竞争者,所以关系也没多有少,大家也都本能地提防着彼此。

    “那天的天气原本就不怎么样,我也忘记了那位衣着光鲜的大少爷怎么就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只记得吸引我们注意的是一阵凶猛可怖、令人战栗的嘶吼声,当我们将视线投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孩正跟一头比他个头大上十倍的老虎对峙着,他整个人都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旁边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可他只是双腿打颤地愣在那儿,根本动不了。可笑的是,那些呼唤他的人竟然也只敢呼唤而已,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把他抱起来。而那头猛兽一边嘶吼着,一边刨着爪子,看起来蠢蠢欲动,只要一口,就能将那个瘦小的男孩的脖子直接给咬碎,头骨都能碾碎。

    “但当时的我,脑中竟只有一个想法:我的机会来了。我知道那个男孩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果能救下他,至少我的下顿饭应该就有着落了。所以,我就冲了上去,将那个男孩撞到了一边,然后,猛兽愤怒的目光就聚焦在了我的身上,很快便向我冲来,但我躲开了。当时的我,对那头猛兽并没有一丁点的畏惧,原因倒也很简单,对我来说,摆在眼前的饥饿和死亡,可比这头猛兽恐怖多了。猛兽向我冲来时,我只要躲开就行了,我长得比它小,动作比它灵活的多。可饥饿的攻击却每天如影随形,从来都躲不开,它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鞭打着我,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名为‘死亡’的恶魔在仅仅追赶。

    “在我奔跑躲闪的时候,老虎注意到了那些流浪儿,哪怕它不是什么高智商动物,也能看得出一堆人比一个人的肉要多,于是就冲向了那些抱团的流浪儿,我亲眼看着它一口刁起其中的一个,当场大快朵颐,血液和骨头渣从它那血盆大口里四处飞溅,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像没头苍蝇似的开始乱吼乱叫、慌不择路地四处乱跑。

    “但是显然,这个故事里没有什么超级英雄从天而降,也没有天赋异禀的小孩当场变身成超级赛亚人,有的只有一群被猛兽追赶落后就会被当成口粮当场吃掉的可怜家伙在拼了命的四处逃窜。故事最终以怎样的结局收场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已知的结果是,我活了下来,并且也的确如我所愿,真的得到了机会,成了那位少爷身边的贴身护卫。只是稍微有点出人意料的是,那位少爷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潘拉蒂斯的王储。”

    靳海城倒是完全没想到,她和柳郕廪的相识,竟然也源于救命之恩,这究竟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宿命的轮回?但可以确定的是,柳郕廪并不是罗薇,也不会抱着对待救命恩人的心态去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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