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没有人会纠结这种问题。每个王族亲卫的性格都很古怪，大家对他们的了解又少得可怜，他们想要打击报复随便找什么借口都行，甚至“打击报复”本身就是个纯粹的借口而已，而且大家连王族亲卫的能力都还没搞清楚，又哪儿来的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并不重要的问题？

    总监事也很诚实地耸耸肩回答道：“不知道。”但他还是多补充了一句，“但据我们一直以来的观察，可以确定绝大部分王族亲卫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可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的话，又哪来的“因为同僚被缉捕而对监察局进行打击报复”的理由？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他更是不想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因为“王族亲卫就是一群肆意妄为、毫无行事逻辑、不讲道理的疯子”，或许他们之中的确有疯子，但怎么都不可能是所有。

    只是在经历了那样非人的“训练模式”后，或许这些人会不可避免地获得一定的人格缺陷、性格缺陷，但总不至于所有人都变成疯子。靳海城相信，能被国王深深信赖的人，行为必定是可控的。

    且就今天“蝮”对待靳海城的态度来说，靳海城有理由相信，这个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今天又是他和他第一次见面，而存在与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就只有刚刚被靳海城抓捕的“鼠”，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了。这么强的针对性，不可能是毫无理由的。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靳海城给步寻之前的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

    “想问你点事，关乎我的生死，望速回。”

    一天下来，他果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然而，在晚上回家的路上，途径某个不知名的胡同时，她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问题？”

    靳海城不得不承认，他被吓了一跳。虽然他的反应并不是很明显，只是目光略微有些吃惊、步伐稍稍退了一步而已，可这反应看在步寻眼中已经相当有趣，她不禁轻笑，故意说道：“该不会只是纯粹为了钓我出来的诡计吧？”

    于是，靳海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变成了：“就算是，又如何？”

    “难道只是单纯想见你这么一个借口就不能让你出来一趟吗？”这句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还是来了个急刹车，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步寻耸耸肩：“要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更让人惊喜？因为你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要是真的做得出来的话……至少说明你有所改变。不过，对于你来说，那不是什么好事。”

    靳海城翻了个白眼：“对我而言是好是坏轮不着你来评判。”

    步寻只好摊手道：“我只是客观地说……”

    “那只是你的主观而已，哪来的什么‘客观’？”

    大约是为了避免两人的废话练习无休止地持续下去，步寻选择了沉默。

    靳海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有多么幼稚无聊，也不禁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很快低声说道：“我的确有事找你，这里不方便说话，回去说。”话音落下，他便直接迈开步子。

    步寻却并没有跟上：“没什么不方便的，放心，没有人监听。而且，我今天时间有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靳海城的脚步停住，心中难以控制地有些失落，他转过身望着步寻，还是强忍住了发火的冲动，决定还是先搞定正事。

    “你的那个名叫‘蝮’的同事，有关他的信息，能告诉我一些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步寻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去找你了？”

    “今天早上，他忽然在本区街头的一家早餐店里出现，引发了大规模骚乱，这件事，你不知道？”

    步寻叹息道：“王族亲卫之间向来信息不互通，大家都是各干各的，相互不了解彼此在哪里、做什么才是常态。”

    靳海城叹了口气，但他对这回答并不意外，他其实也并不确定步寻知道其他王族亲卫多少信息，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一问而已。

    他很快低声说道：“但我很确定，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步寻不禁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迟疑了片刻，她忽然对靳海城说：“那还是回去说吧。”

    靳海城忍不住揶揄了句：“怎么，你又有时间了？”

    步寻提起一边嘴角笑笑：“大不了回去领罚就是了。”

    靳海城不想理会她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为了吓唬他而随便说说，反正她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可信度，完全就是个女骗子的形象，他也在学着选择性相信。总之，今晚又成功了，他心情大好。

    于是两人很默契地没再言语，只是低着头看路、默默加快了脚步。这段路程原本也没有多远，两人走路的速度也很快，可靳海城还是觉得很慢，恨不得用最快速度直接飞奔回家，路上的时间全部都是平白浪费的。

    在已经到家门口时，靳海城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让你非要在半路，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来家里！”

    步寻挑起眉毛瞅瞅他，他却已经低头开了门，一眨眼地工夫就进了屋。她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也并没有意识到，他第一次管这个地方叫“家”。

    可进门之后，步寻还是故意找茬似的说了句：“怎么，今天不需要把我给铐起来了？”

    靳海城翻了个白眼：“你是在提醒我，我还没有跟你计较你无故脱逃的事？”

    步寻耸耸肩：“可靳长官你本来也没说因为什么罪名而逮捕我。”

    靳海城冷哼道：“你的罪行罄竹难书，还要罗列罪名吗？”

    步寻无奈笑笑，又一次以沉默中止了对话。

    靳海城打开冰箱习惯性地拿了瓶朗姆酒，这时才猛然意识到今天又忘了饮料这事，同时也放弃了给她那瓶酒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行为。

    转过身，他径直走向沙发，也不需要他主动邀请，步寻便在旁边的沙发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蝮’对你做了什么？放了狠话？还是威胁了什么？”大约是眼看着靳海城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她才会这么问。

    靳海城喝了口酒，略作思考后，开口道：“算是放了狠话。”

    步寻又问：“那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尝试逮捕他了？”

    “算是吧，不过，他从手铐里挣脱了，动作非常快，看起来似乎也很轻松。”

    步寻冷笑了下：“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他的拿手好戏罢了。”

    “果然不只是因为手腕比较细，而是专门练过？”

    步寻道：“逃脱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这当然也是因为他具有一定的‘天赋’，比如，他的手腕比一般女人的手腕还要细，所以，普通的手铐是不可能铐住他的。”

    靳海城长出了口气，算是验证了之前的推测，但马上又问道：“王族亲卫里有多少这样的人？”

    步寻道：“严谨地来说，我不知道。不过，按照柳氏王族的习惯，通常是不会养功能具有太多重复性的亲卫，我也没听说谁还有这样的技能。再说，也不是谁都能长出那样的细腕子来。”

    “那除此之外呢？他还有什么技能？他又是什么属性的alpha？”

    步寻叹了口气：“严格的来说，我也没有这方面地准确信息，不过从我和他的交手经验来说，我认为他大概率是敏锐特化型alpha，就当个参考吧。”

    敏锐特化型，也符合靳海城的猜测。

    “那么他的代号为什么是‘蝮’？”

    步寻笑笑：“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有的时候不一定具有什么逻辑性。不过，他的行事风格倒也的确像蝮蛇一样阴损毒辣、难以捕捉，狡猾又狠毒。”

    “那和你比起来，谁更擅长用毒？”

    步寻不禁又笑笑：“自然是我了，他其实不怎么用毒，原因是他喜欢更加高效迅速地方式来解决目标，他认为毒太低效，所以，除非特殊要求，他不怎么喜欢用毒。”

    “‘蝮’和‘鼠’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让步寻的脸色稍微有了些变化，她似是无意间压低了声音，略显神秘地说道：“据我观察，他们俩之间的确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大约曾经算是情侣，但可能已经分开了。不过我很确定，他们俩之间曾经乱搞过。”

    这个回答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虽说这年头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特别的，靳海城也自认自己的思想比较保守，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炸裂，他不禁瞪大双眼、眉头中间却瞬间拧出来个“川”。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问道：“王族亲卫之间，可以搞这种事吗？”

    步寻笑笑：“按照规矩来说，当然不可以，无论是男女、男男、女女都不可以，除非得到王的特许。但如果人谈了恋爱，怎么可能会将百分百的心思依然投入在工作上？就算是为了避免分神和耽误工作，国王也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王族亲卫之间‘内部消化’这种事。”

    靳海城忍不住缓缓翻动眼皮，长出了口气：“所以，‘蝮’会因为我抓捕了‘鼠’而来伺机报复？”

    步寻冷笑了下：“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不过，他和‘鼠’之间应该也没多少感情，如果他真的来找你，那么大概率是他对你本人感兴趣，‘鼠’并不足以成为他报复行为的原动力。”

    靳海城瞬间皱起眉头：“对我感兴趣？他是活腻了？”

    步寻轻笑道：“不用那么紧张，不过，既然他并没有立即对你动手，至少说明他目前还停留在感兴趣的阶段，还没打算杀你。”

    靳海城忍不住翻白眼：“……那要是他突然想杀我了呢？”

    “味道。”

    “嗯？”

    “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步寻说道，“一般来说，像我们这种特殊身份且经常执行秘密任务的人，身上不该有什么特殊气味，但他的身上却带着一种独特的气味，有点难以形容，说不上香，也说不上臭；那气味不算特别强烈，但只要他靠近，就能察觉到。那并不是什么香水、沐浴露、洗发水之类的味道，我甚至觉得……那并不是源于外部的味道，而是他身上自带的味道。”

    步寻这么一说，靳海城不禁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这才意识到，当时他的确注意到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但当时的情况，很难让人注意到是他身上的气味。

    “所以，只要你记住这个气味，他就没法杀死你。”步寻说道。

    靳海城又翻了个白眼：“……你就对我那么自信？确信我的鼻子和我的反应力能快过一个敏锐特化型的alpha？”

    步寻笑笑：“当然，如果你没有那份自信的话，那么建议你还是远离王族亲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