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9

    靳海城当场又是一个白眼,他实在是想不出,步寻这番话究竟是在关心自己,还是纯粹的威胁;究竟是看不起他,还是单纯为了刺激他;但或许,还真就只是个寻常的建议。

    尽管她的话说的已经算很柔和、很委婉,可在靳海城听来依然觉得难听刺耳。

    不过靳海城自己也明白,他当然需要认清自己的处境,他才走马上任多久,竟然就成功缉捕到一个恶贯满盈的王族亲卫,这无疑是直接站在了国王和王族亲卫的对立面上,那么其他被通缉的王族亲卫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下一个“鼠”,自然也要针对靳海城,极有可能可能对他发起“预防性攻击”,甚至是“自卫性刺杀”。

    他已经成了个活靶子,那么如果没有做好被针对和袭击的准备,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即远离王族亲卫;而他既然打算留在监察局,既然他依然打算继续缉捕其他王族亲卫,就必须要面对这些。

    因此,片刻的思考后,靳海城还是稍稍释然了些,还对步寻冷笑了下,不屑道:“呵,多谢提醒,不过恐怕你这想法是多余的,不如还是准备好替你的同僚们收尸吧。”

    步寻也提起嘴角笑了笑:“虽说我和他们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同僚’,不过我想没有王族亲卫会真正将彼此看做‘同僚’;虽然王族亲卫之间并不是纯粹的竞争关系,可大家相互彼此视作敌人的时候远多于其他时候,所以,其实你缉捕王族亲卫的行为未必就会让其他王族亲卫觉得不满,有人甚至还很开心呢。”

    靳海城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王族亲卫这一群体,也懒得专门为挖苦讽刺他们而去浪费精力思考言语,便只是冷哼一声。但他很快又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角色:“不过显然你们的王不那么想,连‘鼠’那种人渣他都那么在乎,如果我再抓一个的话,他会怎样呢?”

    步寻摊手道:“每一个王族亲卫可都是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的究极‘蛊虫’,像培养一个可用的王族亲卫可是相当耗费资源的,他当然很珍惜。不管王族亲卫之间关系如何、每个王族亲卫的人品如何、行事作风又如何,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必须要保证对国王忠心,所以每个亲卫都是非常趁手的好工具,他当然不愿意轻易抛弃。”

    “可既然是耗费了那么多资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工具,为什么不能稍微教养他们一下、或者仅仅是规范一下他们的行为?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多违法乱纪甚至是肆意杀戮的非人行为,又何至于被监察局通缉?”

    这是一直令靳海城颇为困惑的一点,这群人好歹也是王权的象征、代表了国王的意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能这么过分?难道过往就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形象会因此而受损吗?还是说他从来就不在乎自己在国民心中的形象?

    可靳海城也知道,就连监察局诞生的最主要原因,也正是王族亲卫的行为无人可管,别说是普通人,就连许多官员、贵族也深受其害,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因此才专门成立了个专门对抗并制衡王权的部门,而其中一项重要职能,正是约束、管制和缉捕王族亲卫。

    这个部门的诞生,就足以说明大家对王族亲卫的不满和愤慨已经达到了无处倾泻、无法消解的程度。

    步寻不禁笑笑:“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和探究的问题,我并没有问过柳郕廪这个问题,所以答案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就我的观察,他可是完全不在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贵族,他都不在意也不想理会,他是个相当纯粹自我的人。”

    靳海城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就足以说明这个国家的制度存在着非常严重的问题!才让他可以毫不在乎这个国家之中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任何人!”

    步寻不禁拍手道:“嗯,说得好,说的很好。不过,这并不是我们需要去关心的问题。潘拉蒂斯已经是现今存在年代相当久远的王国,既然几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那么毫无疑问只会一直继续下去,哪怕有人指出错误和不足,其他人也会习惯性的用一句‘王国都已经存在这么久了,怎么就置于因为这么一点点事就杞人忧天’来搪塞过去。”

    而实际上的潘拉蒂斯也的确经历过很多,但这么多年来,最基本的面貌和核心政策几乎没有过多少变化,最多也不过就是在原本的框架上做些轻微的调整,从未有过太大的变化。这些年来最大的变化,应当就是监察局的出现,这可是第一个代表军队来直接对抗王权的部门。

    虽然名义上一直都是几个大贵族家族联合柳氏王族一同治理国家,可真正的掌权者一直都是王族柳氏,其他的贵族身份再高贵,也只有辅佐的份,根本摸不到王权,更别想去分享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力。

    也正是因为这份多年如一日的稳定架构,柳氏王族似乎从来就没体会过什么“王权焦虑”,他们只需要在内部选出下一个王权继承者就行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像柳郕廪,更是在还没懂事的年纪,就已经稳坐王储之位,从小便被当做王来培养,他的视界、他的心态,自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想象得出的,更别提去体会。

    但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满足于这样的局面,不满和怨念一直都在暗中萌生,特别是在那几个名义上能“分享”王权、参与治理国家的上层贵族家族,谁敢说他们真的从来没有觊觎过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柳氏王族向来深谙平衡制衡之道,他们总是能让猜忌和怀疑不断在几个贵族之间涌动着,让他们无法形成稳定可靠的联盟,又没有一个家族能强大到以一己之力对抗柳氏王族和其他贵族家族,所以这份微妙的平衡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可一直都有人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也正在付出努力和实践,比如,军队。

    军队可以说是由一群底层人构建而成,他们不是贵族,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财富、资产,只能通过出力卖命、建功立业来为自己谋求所有,原本他们是贵族眼中最瞧不起、最视若蝼蚁的一群人,可只要王国还要扩张,只要王国需要武力维持秩序,军人和军队的重要性就只会日益提升。所以,这群由非贵族组成的庞大群体,也渐渐有了和王权谈判甚至角力的底气。

    可柳氏王族又怎么可能对此毫无察觉?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理?而他们采取的手段,便是渐渐将一些贵族子弟安插到军队之中,以企图让贵族来制衡军队。然而,这一次似乎事与愿违,一些贵族非但不打算帮助王族制衡军队,甚至还有了要联合军队甚至干脆站在军队那一边的意图。

    比如,监察局的总监事,便是六大上层贵族之中的彭氏贵族里的一位少爷。如果不是某次聊天的时候偶然听人提起,靳海城完全想不到他竟然还有“顶级贵族少爷”这么个身份,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贵族少爷做派,和监察局里的同事们相处得也非常好,深受大家喜爱。一些人将其称之为“新贵族”,靳海城也不禁想到了罗薇,按照这个标准来说,罗薇应当也算是个“新贵族”。

    因此有人干脆放出暴论:潘拉蒂斯的未来,在这些“新贵族”和普通人的手上。

    纷繁的思绪飞过脑海,两人之间度过了片刻的沉默,靳海城稍微组织了一下言语,忽然开口问道:“现在这个王国之中应该有不少‘新贵族’吧?就像罗薇那样的,甚至,在思想和行为上都更进一步的‘新贵族’?”

    步寻像是一瞬间就看透了靳海城的想法:“你说的是彭安迪那样的人?”

    靳海城也感觉自己脑中的想法好像一瞬间就被她给看透了。

    可她却略显不屑地笑了笑:“有倒是有,如此庞大的一个王国,当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你觉得这些人能为这个王国来带什么改变吗?”

    她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讽刺了些,开口也更加缓慢了些:“哼,改变吗?或许吧。的确有很多人扬言要做出这样那样的改变,可往往是折腾来折腾去、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点,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

    靳海城无法确定她这会儿说的究竟是她在潘拉蒂斯这个王国中的亲身经历,还是在埃尔多拉多大区里的见闻。

    很快,她又接着说道:“而我所见到的大部分人,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人,更想要的都是稳定,而不是变化。或许人们都已经被折腾怕了,便开始畏惧改变,因此比起未知的变化,人们宁愿接受稳定的现状。生活不那么如意的普通人尚且如此,你说那些生活安逸的贵族会怎么想呢?”

    靳海城垂下眼眸,陷入沉思,片刻后,他似是自语般的低声说了句:“零散的力量需要顽强而坚定的意志团结起来……”

    步寻看向靳海城,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惊异的光,但那束光转瞬即逝,当靳海城抬起眼眸、对上她的目光时,只是勉强捕捉到一点残余的光,和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想的太远了,不如还是想想自己的明天要如何行事、该怎么度过吧。我该走了,晚安。”

    话音落下,她便起身走向阳台,仅仅是片刻之后,他也立马起身追了过去,可她的身影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忍不住对着夜空吐槽了句:“就非得走阳台吗?”

    他无法确定她究竟是在回避刚刚的话题,还是真赶时间。其实他还想说,即便他知道正确的事该怎么做,他自己却不打算走那么远,他对这个王国,没有任何归属感,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追捕王族亲卫不过也是以正义之名行消遣之事罢了,他的真正目的,其实非常单纯……

    他想说,他其实并没有其他人看起来那么伟光正,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一个自私、孤僻、偏执、喜欢逃避的普通人。

    他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完,就不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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