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几秒后，靳海城还是赶紧提醒自己应当警觉谨慎，但那个背影他实在是很熟悉，只看一眼都能确定自己肯定不会看错，可他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几次后，才猛地关上身后的门。

    “砰”的一声重响后，他对着她的背影低声吼了句：“你还知道回来是吗？”

    简直像个正在训斥夜不归宿的妻子的愤怒怨夫。

    她开口道：“昨天有些忙，抽不出身。而且，我来这里，也称不上是‘回来’。”

    他的心里瞬间感觉空落落的。但他还是立马走到冰箱前，开门拿出一瓶酒和一瓶饮料，抬手扔给了她，她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稳稳的接住，那张是她之前经常喝的那种很廉价的碳酸饮料。

    “你家里竟然还有这个。”

    他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这一次，他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因此便也懒得和她计较措辞上的那点认知差别。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所以我不叫你回来你就永远也不回来？”

    她叹息道：“我原本也不该来这里。”

    “你是我的妻子，这里是你的家，你不来这里该去哪里？”这句话已经在靳海城心里嘶吼了无数次，但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这种近似于纯粹情绪发泄的话毫无意义，只会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僵。明日会如此，又何必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开口问道：“那么昨天你的‘好同事’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吗？”

    步寻摊手道：“不知道。”

    果然不出所料，靳海城还是叹了口气，顺手去开了灯，眼神立马看投向了她的方向，她依然还是那身行头，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他不知为何，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现在的她不是很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个听从固定指令的放生机械。

    “那个‘鳝’直接来监察局闹事了，看那架势，像是要把监察局直接给拆了。”

    步寻不禁冷笑了下：“精神病果然做不出什么正常人的事来。”

    “所以他精神果然不正常？”靳海城只是随口问这么一句，其实没怎么认真。

    “经过那么那么多折腾还能活下来的，没几个能保证精神还完全正常的。”

    “那你呢？”

    步寻笑笑：“我也不正常。”

    “哦？但你看着可不像精神状态有问题的样子。”

    “我装的。”

    靳海城竟不知道她这一句究竟是玩笑还是真话，他忍不住问了句：“你有什么精神问题？”

    “时间有限，还是说正事吧。”她却简单直接地岔开了话题。

    靳海城从前的确貌似是个之谈公务、工作、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事似乎都完全不关心，但事实当然并非如此，那不过是当时环境之下的无奈之举。可现在他也只能暂时被迫逼着自己重拾起当时的状态，开口问道：“那你就说说吧，你所了解的有关这个‘鳝’的所有信息。”

    步寻走了几步，离开了窗边，和靳海城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进了一点，她一边缓慢踱着步子，一边说道：“‘鳝’是个性别难辨、头脑炸裂的速度特化型alpha，行事乖张，几乎找不到什么行为逻辑，只能确定，他很爱搞破坏，因为他可以仰仗着自己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优势逃掉。在我看来，大概是在长期的高压竞争环境之下，精神出了问题，并且产生了强烈的、几乎无法控制的破坏倾向，所以总是会经常外出搞破坏，要么就是肆意打杂，要么就是肆意拆东西打人。”

    靳海城听了这些，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不过……难道所谓的‘王族亲卫’，就非得要先把人给整成疯子或者精神病吗？”

    步寻摊手道：“鱼肉和熊掌不可兼得，在绝对的战斗力压制面前，你觉得其他问题值得一提吗？”

    靳海城还是不禁满心费解地皱起眉头：“可是难道他需要考量的就只有战斗力这一项吗？一群脑子不正常、行为没逻辑还不受控制的疯子、精神病真的能胜任工作吗？”

    步寻耸耸肩：“你可以这么认为，至于针对各种不同方向的需求，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甄选方式，这也是王族亲卫会留下这么多位的原因。每一个王族亲卫都有其专门的用途，柳氏王族可不养闲人。”

    靳海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那他是如何确定这些王族亲卫能听从他的指挥、完成他的命令的？”

    这时，步寻却忽然露出个冰冷至极的微笑：“他自然有他的方法，无论是疯子还是精神病，暴力狂还是杀人狂，都保证能乖乖听话，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完成他派下的每个任务。”

    靳海城不禁脊背一凉，看来，柳郕廪果然是使用了什么秘密的手段来控制王族亲卫，而最便利好用的，可能就是毒药。

    想及此处，口中缓缓吐出的气仿佛也变成了冷气。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么步寻必定也难逃柳郕廪的控制手段，如果没办法帮步寻摆脱这种控制手段，恐怕他和她就永远也没法安心在一起。想来这才应该是横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真正最大障碍。

    他的心思也不至于完全飞远，他依然还有一部分精力分给了和步寻的对话中，他不禁问道：“可即便如此，国王就可以放任自己的亲卫肆意妄为？”

    步寻冷笑了下：“柳郕廪的确是这样的行事风格，这也算是他给王族亲卫的一点……‘福利’？只要遵从他的命令完成他的任务，其他的，他可以尽量放宽要求，甚至不管。在他看来，或许这些行为不过类似于……不懂事的孩子撒撒泼而已，甚至还能起到帮他们排解压力、舒缓情绪的作用，呵，还一举两得呢。”

    靳海城不禁感到困惑，还有些气愤。

    至于如何对付这位速度特化型的alpha，倒是不用请教步寻，靳海城自有办法，尽管他此前也从未遇到过能特化到这种程度的alpha，但应对思路大差不差，他也不想将原本就稀少得可怜的时间浪费在这种话题上。

    这时，步寻却忽然主动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们之间之所以相互之间了解的不多，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王有意为之，我们之间相互不了解，就会天然产生猜疑和防备，这样我们天然就会被分隔开，绝大部分人甚至都无法共处，就更别提处好关系甚至是联合在一起了，如此一来，就能更便于他控制我们。”

    靳海城也不禁冷笑道：“呵，这么说来，他可真是个合格的当权者呢。”

    步寻提起一边嘴角笑笑：“看来你也知道冷酷、狠辣、残忍……这些特质才是一位掌权者必备的素养。”

    靳海城再度冷笑：“哼，或许可以这么说，但你所说的这些就像是枪炮、弹药、刀剑这些武器，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至少在我看来，柳郕廪并不熟悉这些武器，使用的也不怎么好。”

    这会儿步寻和靳海城之间已经只有几步之遥，她却停了下来，笑着摊手道：“你说的或许没错，但这和一枚使用期限有限的棋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棋子从来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等待着被棋手操控而已。”

    靳海城直视着步寻的双眼，步伐坚定的上前两步，直接到步寻面前，并拉住了她的手腕：“你难道就不打算挣扎一下吗？”

    可步寻却忽然叹息着说道：“海城，放弃吧，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尽快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他不是没想过这番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可即便这番话如同一盆带着冰刺的冷水泼在他的心头，他的手非但没松开一点，还加大了力道：“我不相信，也绝对不会放弃！”

    “再继续下去，你只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的目光甚至愈发坚定决绝。

    步寻不禁垂下眼眸叹息着，很快又抬起头重新看向靳海城：“海城，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觉得你的坚持有意义吗？”

    “意义的话，就当做是为了相互折磨吧。”他的口气甚至反而还忽然轻松了些，“就当做是给予你勾引我应付出的代价好了，我会一直和你相互折磨下去，直至生命终结。”他的目光和声音又是那么坚定。

    这话像是一句恶毒的诅咒，却也像是一番执着的誓言。

    步寻也不禁皱起眉头、垂下眼眸，露出个无比复杂的笑。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就随你吧。”

    他忽然抬起手，扣住了她的下颌，无比突然地问道：“你爱我吗？”

    他的目光冰冷如霜，几乎看不出一点感情，任谁也无法想象他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究竟是处于怎样的心理，而他手上的动作和冰冷的目光更是仿佛在说：如果你的回答无法令我满意，我就会直接掐碎你的下颌骨。

    步寻的目光却依然平静如水，也看不出任何感情，而她的回答却无比果断干脆：“不爱。”

    他的回应也同样干脆：“很好，我也是。既然如此，不是正好适合相互折磨？”

    步寻只是提了下嘴角，没再说话。

    “那么久请你做好与我一同相互折磨致死的准备吧，我的对手，我的敌人，以及，我的妻子。”

    他冰冷的目光中，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完美的冰冷外壳很好的掩饰了他那颗几欲破碎的心。

    话音落下，他缓缓低头，唇与她贴合，一个貌似带着契约意味的吻纠缠在彼此的唇舌之间，如果她胆敢挣扎，他一定会对她用强，可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吻。

    明明是亲密的吻，却为何如此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