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鳝”大闹过一通之后，给监察局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这家伙明明是空手大闹，可破坏力却相当惊人。但监察局的修整工作倒是相当高效，也刷新了靳海城对潘拉蒂斯工业效率的认知。

    如果是在隋安城，建筑物遭受到这种程度的破坏，至少要半个月的修整，才能差不多恢复原状；如果是在总区，那至少也要一周，可没想到在潘拉蒂斯，修整工作居然进行了两天便结束了，的确相当高效。

    这也令靳海城不禁又一次陷入思考，对普通人来说，是不是加入这个王国，才是更好的选择？

    街头忽然响起了天灾预警，是三级酸蚀天灾，可街头的依然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似乎没有任何人受到这警报的影响。城市的上空也在天灾降临之前便完全张开了坚固的防护层，将这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使其免受天灾的侵扰。

    这样的措施，总区有，隋安城也有，尽管城市建立在天灾少发地带，但也总会遭遇天灾，天灾来临时，只要张开防护层，便可以使整座城邦免受天灾侵扰。

    听起来很容易，但想要拥有这层几乎看不到的防护层，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是防护层的建立并没有那么容易，能抵御所有类型并达到最高强度的防护层造价非常昂贵，每一平方米的造价就足够一个普通人活一辈子；其次是配套的装置也非常昂贵，它关乎到防护层能覆盖的面积以及每次张开防护层的速度和效率，如果防护层张开得不够及时，非但不能及时且全面地抵御天灾，防护层内部还会受到天灾的侵蚀造成严重的浪费，甚至是灾难性的后果；最后则是人类对天灾的预警工作还不够稳定，现在的天灾预警基本能保证提前五分钟，最敏锐的预警系统也不过只能提前十到十五分钟而已，这么一点时间，便需要防护网张开的速度必须要尽可能快。

    而防护层张开的速度和覆盖的面积，常常是一个城邦大小的隐形决定因素。如果连最基本的覆盖整座城邦的防护层都无法建设，那么人们便无法再这座城里安居乐业，甚至无法为人们提供在这危机四伏的灾难世界生存的一隅之地，这样的城邦，注定无法强盛，更遑论发展。

    靳海城不禁想到自己一听到天灾预警的特殊鸣音便瞬间惊起即让军队全军进入庇护所的情形，每一次行军，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形，而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他也曾无数次亲眼见证一些机敏性不够的新兵、受伤的残兵因为没能及时进入庇护所在天灾中被吞噬生命而无能为力的情形，只能一次又一次感叹如今世界的艰险、天灾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

    也不禁想着，如果能有随军常备的天灾防护系统就好了，明明守卫城邦、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更应该受到城邦的庇护。

    但对这捷安都的人们来说，似乎早就已经对这样的庇护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从来都不必为天灾困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多么安逸幸福。

    可对于靳海城这样原本就出身于大国的人来说，他也实在是没法将这个王国幻想得太过美好，尽管烁沙国远不如潘拉蒂斯这样庞大，但他也很容易便能想到一些在捷安都里看不到的景象。比如，最显而易见的，并不是每一座城市都能拥有如捷安都一般的完美庇护手段，甚至有一些城市可能压根就没有防护层。

    一个这样庞大的王国，很难做到将她的每一个角落都完美覆盖，总有一些被有意无意忽视、冷落的“角落”，何况这个王国还在忙于扩张，造价高昂的防护层注定不可能覆盖这王国的全部疆域，甚至可能被覆盖到的地域只占很小一部分。

    只是靳海城并不清楚在这个庞大的王国之中，究竟存在着几个“捷安都”，而普通人又要怎样获得进入“捷安都”的机会和资格。

    思绪在脑中兜了一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靳海城无奈叹息，暗暗感叹自己果然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的能力，最好还是别再庸人自扰，他甚至连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想明白呢。

    “鳝”闹过之后的几天里，监察局内人人草木皆兵，明明警报系统一直都开着，可还是每天都有人在外面站岗，生怕他再来个“梅开二度”。造成的损失倒还是小问题，更主要的问题是，军部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但靳海城还是按部就班地走着自己的日程安排，每天正常到监察局打卡上班，有事就跟着忙，没事就跑去大学图书馆那边钻研，总监事彭安迪这边他也打好了招呼，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跑日常而已，按理说，出去巡逻原本也不是监军这个级别的人物该做的事，何况他去忙的事也不是跟工作毫无关系，彭安迪自然没意见。

    这样一来，他每天大约能抽出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来图书馆看资料。尽管罗薇没那么多的时间来监督，但她人不能到场的时候，便用监控摄像头来监督，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也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蝮”没再露面，“鳝”也没再出现，几乎可以确定，“鳝”的所谓就是随机行为，干脆就认定为“突发精神恶疾”。

    而靳海城也总算是有些上道了，渐渐将这些学术类资料看了进去，不再像开始那样吃力且难以理解。然而，刚刚读完的这一部分资料，却都透露着相当不妙的信号，尽管这一部分资料在许多细节上都有出入，但可以总结归纳出几个相同结论：“残疾alpha”通常被认定是基因上的缺陷，或者是在二次发育时，基因突变导致的基因缺陷；集中表现为，关键器官发育失败，或缺少某些重要器官机能，最显著特征为无法生育；其导致的正负结果也具有一定的集中表现，比如，某一方面的技能格外突出，因而更容易成为某一领域高精尖向人才，但通常寿命很短，在二十几岁就容易出现突发□□官病变……

    似乎步寻在这方面所说的那些还真没骗人，可他多么希望这一次她又欺骗了自己。

    罗薇阅读专业性资料的能力要比靳海城强一些，因此尽管她并没有集中抽出那么多的时间，但阅读进度却跟靳海城差不多。她原本只是出于监督的目的阅读了一点，但渐渐自己也有了兴趣，便也继续阅读了下去，越是往下读，便越感觉不妙。

    这天正好没什么事，靳海城干脆直接在图书馆埋头钻研到了下班时间，他主动提出请客，可坐在餐厅里，他的脸色比外面即将发生天灾的天色还要阴沉。

    罗薇安慰道：“海城，其实你也不必急着沮丧，那几分文献前面都附上了说明，‘因为研究样本数量有限，因此不能保证研究结论的准确性’，也就是说，还存在着其他的可能性，或许那些结论只是研究人员根据他们观察到的样本得出的结论，覆盖面有限，还是存在意外情况的。再说，你不是还有很多资料还没有读吗，说不定后面的资料里还会不同甚至相反的结论出现呢，这在研究中也是经常出现的。”

    “真的吗？”靳海城仿佛带着希冀般地问了句，就连声音都比以往轻了许多。

    罗薇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嗯，是真的。我们的每一位教授、导师都这样告诉我们，‘做研究千万不要急着下结论’，今天得出的结论，明天就有可能被自己打。只有研究样本数量足够充足时，得出的结论才具有充分的权威性。可即便是再权威的结论，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和意外情况，所以，即便你看到的研究结论再悲观，你也不必急着陷入悲观情绪中。”

    靳海城呼了口气，对罗薇道：“谢谢。”

    他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

    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两个人各自埋头吃了一会儿，罗薇又忽然说道：“但或许，她也是看到了这些研究结果，才会做出如今这样的决定吧。啊，不过这只是我胡乱猜的而已，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靳海城抬起头，正好捕捉到罗薇脸上飘过的无奈而颓然的苦笑，他知道，罗薇也被她伤得不轻。

    他知道事到如今还让她和步寻产生任何的牵连都是一种残忍，可他本来也只是想让罗薇帮忙牵线搭桥获取阅读校内文献资料的资格而已，并没有想让罗薇牵扯的这么深。可事到如今，如果再说什么“你如果不想可以让别人来”之类的话，恐怕又显得太冰冷、太“茶”了些。

    但或许让她了解步寻也不算什么坏事，等到彻底看清步寻之后，再让她自己下定结论，或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一昧的仇恨，还是盲目的逃避，都不是什么更好的选择。这道坎，她要么跨过去，要么淌平，躲是躲不开的。

    可偏偏接下来几天阅读的文献中，也都是差不多的论调，靳海城还是陷入无以复加的烦闷和焦躁中，无法自拔。

    偏偏这天晚上回家时，那种异样的气味又冷不丁地钻入他的鼻子里——“蝮”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