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寻的脸色略显严肃，似乎是想提醒他，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可骗骗她的眼底又带着一丝玩味，他看的分明。

    靳海城自认在男女之事方面毫无经验，但他好歹也已经这个年纪，即便自身没什么经历，却也见过身边不少例子，相关的知识自然也是有些储备的。他知道正常的alpha在进行性\行为时会发生标记行为，只是这种标记通常对于omega来说才是有意义的，而对于普通人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自己也毫无察觉，之于对alpha……他倒是没了解过。

    但他还是缓缓俯下身，靠近她耳边，故意用低沉到略显沙哑的声音对她说：“会在你的身体里留下一份独特的标记，而且，是永久的标记。对吗？”

    步寻笑笑，对他说：“的确如此，这算是最新的研究成果，两个alpha之间，也可以发生标记行为，不过未必能百分之百成功。而且，对于任何一个alpha来说，被人标记，可都不是一种荣耀的印记，相反，那会是耻辱的印记。”

    一个alpha身上留下了另一个alpha的印记，对于天然具备好生好战和征服属性的alpha来说，当然是一种耻辱的印记。

    可这说法非但没令靳海城有任何退却的想法，相反，他还非常兴奋。

    他的眼中甚至摇曳着近乎妖冶的光彩，嘴角也勾起一抹奇异的笑，他故意在她的面前仅有咫尺之遥的位置缓缓晃动着，他的呼吸擦着她的脸：“哼，那不是更好吗？能在你身上留下一份能镌刻终身的耻辱印记，难道不是一种绝佳的报复方式吗？呵呵，怎么，你怕了？”

    步寻的脸上也再度流露笑容：“那倒不至于，只是想提醒一下，免得你事后后悔，又给我添加罪名。另外，还想多提醒一下，标记行为，是相互的。”

    言外之意，你可以标记我，而我也可以标记你。

    靳海城更加兴奋了，兴奋得几乎难以抑制，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他才不在乎那印记是不是附加着什么“耻辱”属性，他只在乎那个印记是永久的。唯一令人稍微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即便他没标记过也知道，这种信息素标记是没法轻易被察觉的，没法像徽章之类的东西可以戴在身上最显眼的位置招摇过市。

    一切就那么发生了，从一个从容温柔的吻开始，最终又以一个吻结束。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究竟算不算好，也不知自己会在她那儿得到怎样的评价，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他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一个有关婚姻和爱情的重要仪式和步骤，终于完成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解脱感和踏实感。

    她是他的了，而他也已经将自己完全交付给她，他们终于是彼此的人了。

    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睡得深沉而香甜，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当他朦胧间察觉自己身边已经空荡荡时，整个人瞬间惊醒。

    她的确已经走了，只留下依然扣在床头上的两副空荡荡的手铐。他瞬间感觉心头像是堵了一辆行军车，令人烦闷难受。

    可偏偏他的目光不小心察觉到床单的一点多余的印记，那并不是床单上原本的花纹，而是……她留下的痕迹！尽管那印记不大，只有一点而已，可那明显是血液干涸后那种独有的红褐色！

    他一瞬间有点发蒙，但很快又回过了神，他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可他的心头还是瞬间被一股温热无比的暖流给包裹了，不管这是不是她的另一个骗局，他都愿意相信这一次是真的。他们真的是彼此的唯一，只要确信这一点就够了。

    他紧紧抓住床单上的印记，甚至有种想要将它保留下来的冲动，可还没等冷静下来，他一起床就直接将床单给塞进了洗衣机，尽管那一刻他有点后悔，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那想法实在是变态了些，算是为了制止自己的变态行为，他赶忙按下了启动键。

    靳海城看向镜中的自己，这个时候，他才察觉自己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并不是在表面，而是在身体内部的某处，可具体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清。只是身体深处似乎多了某种感觉，好像在微微地牵扯着自己的神经，让他感觉隐隐作痛，但又好像……酥酥麻麻，那就是她留下的标记吗？

    想到这儿，他瞬间兴奋不已，尽管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那个永久的标记，但他现在可以非常确定，她标记了自己！

    于是，在这个早上，监察局的同事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靳海城，一个格外神清气爽、简直如同带着十八岁少年般的朝气的靳海城，令大家不仅纷纷猜测，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好事。

    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彭安迪将重新整理好的王族亲卫档案交给他时，好心情就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危机感——这份档案中并没有步寻的精准年龄，但有她的推测年龄，应当和她的真实年龄大差不差；同时档案中还标注了她的预期年龄，她的推测年龄是23岁，而预期年龄，是25岁。

    “为什么‘蝎’的预期年龄这么短？不是说……一般的预期年龄是三十岁吗？”他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

    “三十岁，是通常对‘残疾alpha’的年龄预测，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常的生活规划来推测，‘残疾alpha’活到三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可王族亲卫并不一样，他们的工作要求对身体消耗极大，甚至经常是以损耗自身寿命的方式在执行任务。而军方也是通过长期的观察和收集的资料来进行预测。

    “‘蝎’的表现一直都很突出，且效率极高，柳郕廪交给她的任务，几乎都完美完成，就没有一次让人失望的时候，相应的，她的身体消耗必定也极大。而且，我们还搜集到了一些她的就医记录，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25岁都已经保守估计了……”

    在那之后的话，靳海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就连呼吸也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么短……她看起来明明好好的……

    可他的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在他面前失控倒地的模样，原来那些并不是她装出来的？原来都是真的？她的身体真的已经虚弱到了那种程度吗？

    他急不可耐地跑去洗手间，掏出手机立马给她发信息，具体发送了什么信息，他自己似乎都已经不太清楚，甚至可能一连发送了好几条。他想和她见面，甚至等不到晚上，立即就要和她见面……

    可他发送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而他以焦灼忐忑的心情勉强等到了下班时间，走出监察局，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她。

    他又一次陷入无以复加的沮丧之中。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亦是如此，她仿佛彻底冷落了他，没再回复任何信息，也没来找他，但这其实跟之前的状态也差不多。而他也只能回到潘拉蒂斯大学的图书管理，将自己给强行按到那些资料中，发了疯似的想要找到什么能证明她能活得久一点、不会那么快死去的证据，来推翻监察局档案中的预测，甚至推翻她自己的说法。

    一篇名为“有关不完全分化类属I型alpha体质研究”的论文的出现，似乎给了靳海城一丝希望，这篇论文貌似是最新的研究成果，其中指出alpha的寿命跟体质挂钩，换言之，并不是所有“残疾alpha”都是天生短命，可能有一部分“残疾alpha”由于基因突变、分化失败等因素而造成了“短命体质”，但并非所有，或许也有不少“残疾alpha”并没有获得“短命体质”。

    靳海城如获至宝，将这篇论文反复研读了很多遍，确认自己的理解并没有问题，可当他将同类问题在资料库中进行搜索时，发现并没有其他任何资料和证据来支撑这篇论文的观点。

    他只好用“这是最新研究”的说法来安慰自己，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罗薇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异样，可明知道他的情绪波动一定跟步寻有关，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平心而论，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之后，尽管罗薇已经极力平和了自己的心绪，但想要让她不去憎恨步寻，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即便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挚友变成了仇敌，一想到步寻可能活不了多久，一想到她死去时的情形，她也禁不住感到难过、悲伤。

    可他也忍不住想着，既然怎么都改变不了这结果，既然早晚都要发生，那还不如让她早点死，长痛不如短痛，这样还能让大家的痛苦尽量减少一些、让大家都好过一些。可她又不禁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难堪。

    眼看着他满腹心绪地垂着头走出图书馆，罗薇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海城，不如一起吃个晚餐吧。”

    靳海城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她。可坐在餐桌前，他心头覆盖着的那些阴云依然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大概很难堪，却也不想挣扎。

    罗薇实在是不想提起步寻，没法安慰他，就只好想办法岔开话题：“哎，对了，你知道吗，最近捷安都内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还是由他们的国王亲自召开的。”

    “没听说。”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听说是专门为了我们这些来自追浮特区的人而召开的。”

    靳海城不禁抬起头。

    “到时候，父亲他一定会受邀过来，我们终于能见面了！”

    “那……可真是值得高兴。”嘴上这么说着，可靳海城却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