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6

    追浮特区地方不算很大,但贵族却不少,他们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整个追浮特联合区上,大小规模各不相同。可这些人当然并不都是真正的贵族,像隋旌仝这样自己给自己抬身份、自封为贵族的不要太常见,在这样的地方,事实就是谁当了王谁就是贵族。

    但是显然这样的“野”贵族并不会轻易得到老贵族、“真”贵族们的承认,因此,尽管追浮特区内所有城邦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潘拉蒂斯吃下,但显然并不是所有城主都能保留贵族身份,想来,这次的宴会或许就是给予这些外来者一个全新的身份认定的仪式。

    罗薇难以掩饰她的兴奋和期待,或许单纯想要见到父亲吧,而她也的确无需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受到质疑,甚至面临着被剥夺贵族头衔的可能。隋嫣嫣则不一样,她的贵族身份是有争议的,当初能得到和罗薇一样在潘拉蒂斯大学就读的机会,就已经显得有些“勉为其难”,最初对接官员的表态甚至是坚决不同意,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同意并接受了隋嫣嫣的申请。

    当初靳海城就心存怀疑,而现在,他更加怀疑是不是步寻暗中帮了忙。可步寻真的会出手帮助隋嫣嫣吗?她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哪怕只是举手之劳,可她此前面对隋嫣嫣的一切表现明明都让人感觉她并不喜欢隋嫣嫣,甚至很讨厌她。

    想到这儿,靳海城立马低头在手机上一通操作。“隋嫣嫣的事,你是暗中出手帮忙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出来一趟,我要替她当面对你表示感谢。”他又有了个找步寻出来的借口,甚至并未多加思考就直接给发送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一这场盛大的宴会正在筹备,这座城市的一部分被调动了起来,为了这场国王陛下亲自筹办的宴会开始忙碌起来。可这座城市的另一部分,似乎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模样,继续着按部就班、仿佛十年如一日的日常,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对什么所谓的盛大宴会也并没有任何的期待。

    靳海城目睹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城市面貌不断与自己擦肩而过,不禁觉得有些割裂又有些神奇,但他知道,是因为那场盛大的宴会和这座城市的那一部分以及那一部分之中包含的人们完全无关,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与自己完全不搭边的盛大奇景在身边徐徐展开,因为与自己毫无干系,便也不会投去任何视线。而另一侧的人们或是带着欣喜或是带着疲惫地忙碌着,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人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走在同一条街道上,却仿佛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靳海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却无法判断眼前这般景象的好坏优劣,人们究竟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他不知道;人们对这座城市究竟有什么感受呢?他不知道;人们对这位国王和这个国家抱有怎样的想法呢?他依然不知道;而他对自己的未来又抱有怎样的期望呢?他甚至也不知道。

    明明已经发生了,他蓄谋了数日,可那个夜晚就像过眼云烟,如梦似幻,实在是缺乏真实感,或许是因为太短暂,也或许是因为她逃得太快,亦或许是因为他睡得太沉,他找了很多借口,可却总是无法填平心中的沟壑。或许,应该把床单上的痕迹留下来的,至少能当个证据……可每当这想法从脑子里窜出来,他又很想抽自己。

    那天之后,他每天都尝试联系步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可每一条信息都石沉大海,甚至没有溅出一点水花。他也尝试过找区文,可区文也什么忙都忙不上,表现得相当无可奈何,而他的理由也是简单直白——王族亲卫四个字就足以压倒一切。

    哎,是啊,她的身份太特殊,是国王的亲信,怎么可能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抬起头,靳海城忽然注意到天空像是被分割成了黑白分明的两半,即将落下的太阳就悬挂在天际分界线之间,看起来如此奇异,简直不想真的,而像是一幅画。容不得多想,靳海城立即端起手机将这一幕天色拍了下来,未加思索便发给了步寻,并没有任何文字,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承认,他是已经有点“失心疯”了,他实在是想见她。

    短短的几天,心头已经堆积了太多的思绪,简直已经快要将他给压垮逼疯。

    可直到宴会召开的那天之前,靳海城也没能见到步寻。

    或许,她很忙吧。

    追浮特区内许多原本有头有脸的人被邀请到捷安都,靳海城感觉自己身边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身边也一下子涌出了许多熟面孔,可他面对着这些熟面孔,却并没有什么亲切感,仅有一丝熟悉感而已,可他也难以形容这份熟悉感能代表什么。可他在追浮特区内实在是个头号名人,熟人重聚,他也只能和罗薇、隋嫣嫣他们一起应酬着。这年头,大家都还活着、又能重新见面实在是不容易,靳海城其实也很理解大家的心态,只是他并没有涌现出那么丰富强烈的感情,他只是在应酬着。

    真正住在他心里的那些人,并不在这些面孔之中。他一度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走进自己的心中,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谁能撩动他的心弦,但他错了。

    转眼之间,便到了宴会开始的这一天,一早众人便被王城的军队引领至会场。而所谓的会场,其实是捷安都内规格最高、也最为宏达奢靡的酒店之中,听说原本其实是分开的四座酒店,为了这场盛大的宴会而特地拼接在一起的,但从外观看去,这座宏伟而奢靡的建筑就是一个宏大巍峨的整体,简直如同传说中的神迹。

    这种可拼接的大型建筑工程,靳海城之前只是听说过而已,如今得以亲眼目睹,也不禁叹为观止,不得不又一次为这个庞大国度的技术力和工业力而赞叹。估计也只有潘拉蒂斯这样体量的政治体,才有能力将这样的技术运用地得心应手。

    而受到邀请的数百位贵宾,包括靳海城、罗薇这些已经在捷安都内落脚的“外来贵宾”。在整个宴会举办期间会一直受到这座酒店的款待,他们只需要观赏并享受潘拉蒂斯为他们呈现的一次又一次“神迹”即可。这貌似的确是一种能让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款待方式,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软禁?

    靳海城和罗薇等人一起乘坐电梯来到位于十三楼的大宴会厅,这里已经有许多宾客,这宴会厅给人的震撼也不亚于这座宏大的建筑——这宴会厅的规格庞大到完全超出了靳海城的料想,光是顶棚的高度就越有三层楼高,而宴会厅内的面积也是宽敞得相当惊人,目测可以轻松容纳上千人举办社交舞会。

    原本靳海城还好奇这场宴会究竟要在怎样的一个场合内举行,才容得下这么多的宾客,如今看来,是他的想法多余了。潘拉蒂斯已经在许多方面让靳海城大为震撼,而他则数次被自己的知识和经验的储备限制了想象力。

    在等待宴会开始前,宾客们已经自行开始了自助餐会、自助酒会附加上自助社交会。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告知过,所有宾客可以随意享用这里的一切服务,因此大家也都没客气,很快便如同自动融入了这里一般,自行随意享用食物和酒水,貌似无比自然地开始相互攀谈起来。

    但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本地人找本地人,外来者们找外来者相互抱团,场面貌似热闹,但其实泾渭分明。

    原属于追浮特联合区的贵族们其实也已经相互很久没有见面,自从“大事件”过后,大家就被分散到这个国度的不同区域内,自那之后就没再见过,因此这一次对大家来说的确是一次相当难得的重逢机会。尽管大家不禁心存狐疑地去揣测这位国王陛下的心思和他的真正目的,但重逢机会实在难得,大家兴致高涨,都不愿去思考那些烦心苦恼之事,便很默契地很快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话题,转而各找话题闲聊起来。

    靳海城无疑参与人们的闲聊,也不怎么想听人们的闲聊,可四面八方、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会自动钻到他的耳朵里。听着一部分人闲聊的内容,再看看人们的脸色,很容易就能判断他们此时的心态:显然,一部分人还没有融入这个过度,或许是对自己身份感到迷惑而尴尬,或许是对充满迷雾的未来产生危机感,也或许是单纯还没有适应改变,他们即便身处在这奢靡华丽的殿堂之中,也依然愁容满面,完全无法享受,甚至与这里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而一部分人已经完全融入到潘拉蒂斯之中,身心都已经完全融入其中,非但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伟大王国给他们提供的一切优渥条件,甚至还主动为潘拉蒂斯说起了好话,还不容反驳。

    而靳海城大约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第三类人,他既控制不住心底的期待,也挥不去心头的困惑和担忧。与自己相似的人也有一些,罗薇大约便是其中一个。可即便她还没有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却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这样盛大的社交场合,与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们谈笑风生——毕竟她一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些,应付这样的场面,不过是她从前的日常而已,即便她并不喜欢,也能做得尽善尽美。

    不像靳海城,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与谁都格格不入似的,最多不过是有人主动搭话时简单回应一下,似乎不打算与任何人主动交流。可即便他不主动与人交流,也总会有人主动找上他。

    人们一旦闲来无事开始闲聊,就很容易开始习惯性地八卦,而偏偏靳海城这样的人,无论自认为表现得多么低调,都很容易成为人们目光集中的焦点,人群也不自觉的朝着他聚拢起来。于是,不知不觉间,靳海城就成了一个八卦圈子的核心人物。

    “哎,这不是靳将军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果然还是那么不一样啊!”

    “靳将军,现在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果然,很快便有人提起了这个话题。

    婚姻恋爱的话题,原本不算什么敏感话题,可“大事件”发生的那个晚上原本正在发生什么事,整个追浮特联合区内无人不知,如今想忘也忘不掉。而步寻的真实身份,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追浮特联合区内的大部分人也并不知道她成了“叛徒”,很多人都并不知道靳海城和步寻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眼下步寻并没有和靳海城一起出现在这儿,在经历了“大事件”之后,这样的清醒便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于是很多人便理所应当地认为靳海城和他的那位政治联姻的妻子已经分开,对方或者是死了,或者是失踪了,总之既然人不在这儿,那肯定是已经分开了,多半也不会再重聚。因此人们便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和靳海城谈论起婚嫁恋爱这类最八卦的问题。

    “哎,如果没有的话,那不如看看XXX大小姐,她现在人就在XX区内,距离这儿也不是很远,不如认识一下?”

    “是啊,靳将军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不能单身呢,大家可看不下去,靳将军也不如为自己多想想吧。”

    ……

    靳海城听着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离谱的说法,干脆懒得理会。他的视线一直在这过于宽敞的宴会厅内四处寻找,他确信她今晚一定会在这儿,因为柳郕廪说过会亲自露面,那么作为亲卫的她,也一定会过来。

    靳海城寻找了半天,无果。而这时,宴会也按时开始了,身为国王的柳郕廪也真的露面了,只是这露面的方式,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柳郕廪的半身像投在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全息屏上,而他也已这样的方式对着宴会厅中的所有宾客开始了他的国王讲话。

    靳海城无心理会那些“意义重大”的废话,依然不甘放弃地继续寻找着,既然是全息投影,依然需要本人的映像,那么他本人究竟会身在何处呢?

    终于,靳海城在偌大的穹顶的一侧、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位置,瞥见了两个身影,他们站在穹顶边缘的一处,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腾空漂浮在半空中,其中的一个身影毫无疑问就是正在发表演讲的柳郕廪,而他身边的那个身影,即便是再渺小、再模糊,靳海城也能无比确定,那就是步寻!

    她果然在这儿!

    那么他要如何才能靠近她呢?

    靳海城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的大脑似是彻底麻木宕机了,竟完全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那些一直以来都在困扰着他的问题:

    难道她就不想见他吗?不觉得他们之间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吗?难道那天发生的事就那么过去了?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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