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占卜

    鸡鸣时分,天空泛起鱼肚白,在地平线的尽头,有橘红色的朝阳散落在浅蓝的天空上。

    清晨阳光温和,像情人轻轻拂过面颊般温存。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亲吻白清逸漂亮脸颊时,他睁开了眼睛。

    “福至,备水。”

    早在一旁等待的福至弯腰小跑,双手高高举起。

    洗脸漱口,穿衣梳头,有条不紊。

    他身穿深紫圆领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好一个英俊少年郎。

    转身走入内堂。

    那是一个佛室,长桌上摆放一个铸金佛像,低眉敛目,怜悯众生。

    精致金镶玉的香炉摆在案桌上,就在佛像前面。

    福至将三柱香点燃,递给白清逸。每天都要重复的事情,伺候的步骤他早已经烂熟于胸。

    白清逸跪在蒲团上,手执三炷香,表情虔诚。

    一叩首,愿佛祖护我玉朝国祚,绵延不绝。

    二叩首,愿佛祖护我玉朝子民,安居乐业。

    三叩首,愿佛祖护我玉朝军人,百战百胜。

    香插进香炉中的时候,遇到了阻力,白清逸便知这香炉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从香炉旁拿起褐色签筒,跪在蒲团上微微低头。

    晃动签筒,里面的竹签哗啦作响,悦耳动听。

    “啪”一声,从中掉落一根竹签,白清逸眸色深沉,神情严肃到阴沉。他捡起竹签,却见上面:

    大吉,上上签。

    不管做什么都会心想事成。

    白清逸轻轻一笑,起身朝外走。

    “回头派人将香炉中烧断的香全捡出来,”

    “是,厂督。”福至瞥了眼那黄金佛像与签筒,心里止不住的腹诽,求神拜佛真的有用吗?厂督天天拜它,也没见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白清逸已走至门口,意识到福至没有跟来,转头看见他的眼神。

    “很疑惑?”

    福至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跟上去,“厂督。”

    他不是很疑惑,他是非常的疑惑。厂督不但每天在佛堂上香占卜,每月月中还到寒山寺上香。朝中官员百来个,他没见过比厂督还虔诚的信徒。

    俗话说佛鬼不分家,厂督信佛却不信鬼。诏狱与刑部大牢中,厂督亲自审问的犯人没一千也有八百,活活打死的更是数不胜数。

    信佛就不怕遭报应吗?

    白清逸看向东方,太阳升起来,天亮了。

    但玉朝的天,却始终昏暗无比。

    只靠他一人之力,救不了玉朝,救不了黎民百姓。

    阉党、外戚乱政,不是他这个太监,也会是别的太监。

    若让王甫这个老匹夫一家独大,玉朝恐命不久矣。看着像一个忠臣,实则心里藏着一个帝国梦。

    他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明,祈求可能并不存在的奇迹,将朝堂上的贪官、边界的突厥尽数消灭,给后人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玉朝。

    白清逸走路肩背挺直,目不斜视,他身高腿长,一步抵福至两步。

    福至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却也不敢耽误他上朝。

    “你慢慢走,不着急。”白清逸扭头对他说,“我骑马你必然跟不上,辰时在门口等我。”

    “呼呼……好……厂督……”福至蹲在地上气喘吁吁。有时候他都怀疑厂督是不是太监,这体力也太好了一点。

    早集还没开,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白清逸驾马跑过,转瞬间到了乾清门。将马交给侍从,大踏步走了进去。

    朝臣大部分已经到了,高台龙椅上却不见人影。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快步走向皇帝寝宫,打眼瞧见小皇帝的贴身太监,在门口团团转。

    看见他像看见救星一样迎上来,“厂督,奴才叫了几声,皇上……就是不起。我……”

    白清逸抬手示意他不用废话,直接开门绕过屏风走到内室。

    明黄锦被鼓起一个小山包。

    白清逸一把掀开,“皇上,该起床了。”

    小皇帝却像梦魇了一半,脸色苍白,满是汗水,“不要,不要……”

    白清逸掐着他的下巴,冷淡道:“皇上?”

    没有反应,他随手拿过矮几上冰凉的茶水,直接泼到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

    “昨日皇上何时就寝?”他眉眼低沉,脸色阴郁,山雨欲来风满楼。

    “子时……”小太监怯生生的说。

    “哦?”他嗤笑一声,纤长睫毛轻扇,翩飞如黑紫的蝴蝶,“功课完成了吗?”

    “没……没有。”

    小皇帝眼皮快速抽动,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瞬间泪流满面,他抱着自己的头,仓惶环顾四周,却看到了早已经死去的白厂督。

    顾不得他脸色难看,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一把抱着他的大腿,呜呜哭着:“厂督,白卿,我好想你……”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特别恐怖,梦见沈将军被凌迟处死,他听舅舅的话,将白清逸处死,但他并没有过的很好,舅舅比白清逸还过分,不让他处理政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年。

    在七月的一天,他呆坐在空无一人的寝宫,忽听外面吵吵嚷嚷。

    “突厥攻打进来了,快逃啊!”

    漫天火光中,高鼻深目,锐利如鹰的突厥人骑马拿着大刀,毫无阻碍的冲进来,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世界在旋转,终于停下的时候,他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

    那是他的。

    “哇啊啊啊,我梦见,突厥人将我的头砍掉,好恐怖。白卿救我!”小皇帝终于知道白清逸的好,他原本以为母后和舅舅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却没想到最不想让他死的,竟然是这个没根的宦官。

    白清逸冷漠的扯开他,“哭也没有用,昨日功课没完成,十个手板,外加抄写先帝《帝范》十遍。睡觉前将所有功课完成,否则明天加倍。”

    先帝既然将他托付给自己,那他自然不能辜负先帝期望,奈何小皇帝是扶不起的阿斗,已经十二岁,却仍然懵懂。

    小皇帝抱着自己的头,吸了吸鼻子,“今天可不可以不上朝,朕害怕头会掉。”

    白清逸“啪”打了他脑袋一巴掌,没用力,“你脑袋好好在脖子上装着,怎么会掉。”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回忆起梦中的一切。好像不是做梦,他经历过,然后有回到了一年前,白卿没死的时候。

    这话说出来恐怕没有人相信。他要不要告诉白卿?

    “备水,伺候皇上洗漱。”

    皇帝边擦脸边看着白清逸,“舅舅跟朕说……你想要朕的皇位,会杀了朕。”

    他在试探,他已经知道舅舅不是良人,那么白清逸值得信任吗?他设计杀害了沈将军,导致武将无人,也间接导致了玉朝的死亡。

    白清逸狐狸一般的眼轻轻抬起,满是讥讽,“奴才一个阉人,要皇位何用?皇上疑心我,不如想想你舅舅,他更有可能抢皇位。”

    小皇帝没吭声,前世被排除在朝廷之外,他一个皇上却参与不了政事,何其可笑。

    这也导致他现在脑袋如同浆糊一般。

    “白卿,你会背叛朕吗?”

    白清逸眸若点漆,平静的看着他,“只要你仍是玉朝的皇帝,我便不会背叛。”

    他效忠的是皇上吗?不,他效忠的是玉朝千万子民。若有比他更合适的当皇帝的人,他不介意拥帝谋反。

    小皇帝攥着巾帕,一双圆眼睛里满是坚定,“既如此,朕一定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白清逸轻笑,修长手指卷起一缕乌黑长发,“那我便考考皇上,‘夫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下一句是什么?”

    “咳……”圆脸上出现羞臊的红晕,愧疚的低下头,“下次,朕下次一定能答出来。”

    小皇帝下定决心不做亡国之君,正襟危坐,耐心听大臣议政,但也是一知半解。

    小皇帝在上面强打精神,而沈婷在下面昏昏欲睡。

    天还没亮被沈安拉起来上朝,要知道她昨天可是运动了半个晚上,困乏的不行。

    她想,既然沈停都能举起200斤的鼎,没道理她不行!

    但是嘛,她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扮演沈停。

    不过现在,先补觉最重要。

    奈何她是骠骑将军,站位靠前,睡觉有一定危险性,不过幸好不在正中间,闭目养神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天天在课堂上睡觉,都睡出经验了。

    就在她即将会周公之际,熟悉的声音将她吵醒,“沈将军,你怎么看?”

    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喽。

    沈婷抬头望向白清逸,这白清逸好大的权势,站在皇帝身边。“臣愚钝,只是一介武将,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不如问问王太师。”

    踢皮球谁不会。

    王太师出列,笑呵呵帮沈停辩解。好似显得和他多亲近一样。

    这让白清逸更加忌惮,无缘无故怎么突然提起王太师,莫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两人有了什么首尾?

    他现在确实更得皇上信任,但若沈停投靠外戚一党,那三角稳定便会被破坏,他不得不提防。

    虽是替她回答,但沈婷也没认真听,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忽然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

    她抬头一瞥,看见白清逸那张昳丽的脸。

    这个太监,真漂亮!

    想追!

    追不到也没关系,每天看着心情也愉快。

    可惜,她打算跑路了,朝堂太危险,她要去种田!

    在众位大臣的嗡嗡声中,议事结束了。

    回家,回家,吃饭饭。谁都不能阻止一个打工人去干饭,没有人!

    沈婷迈着轻松的步伐,却被人叫住。

    “沈将军留步。”

    沈婷转头,白清逸走向他,“将军身体如何?”

    她眨了眨眼睛,缩肩捂嘴,“咳咳,不瞒您说,我生了重病,命不久矣,只想回乡养老,还希望……厂督帮忙同皇上说说。”

    “养老?沈将军不过十九岁,和老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昨日太医把脉,你身体康健。”白清逸眯着眼睛,神情阴郁,他俯视沈婷,极有压迫感,“你在以退为进?明知朝中只有你一个能打仗的武将。”

    沈婷挑起一边眉毛,这她真的没想到。

    那她能不能恃宠而骄?

    “那我若留下,你能给我什么?”沈婷仰头看他,忽然接近,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

    气息交融,他似乎闻到一股兰花的清香。眉皱的更甚,沈停面白无须,比太监的脸还干净。一个将军,涂脂抹粉像什么话?

    她双眼大而有神,带着戏谑的光芒,远山眉如清晨山峰,嘴唇不点而朱,整张脸似是水墨画般浓淡相宜。

    白清逸原本平静的眉眼变得紧凑,眉毛靠近眼睛,显出一丝阴郁,“沈将军一呼百应,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手下都能满足你。我这儿,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他不愿认输,慢慢的靠近。

    在他设想中,沈停早应该后退,撕开不怎么完美的伪装,挥拳相向。两人之间只有恨,不存在友好。

    沈停貌若好女,在军中吃了不少苦头,极其厌恶男人的靠近。

    却见沈停眼神迷离,竟还在靠近。

    他皱眉后退几步。

    沈停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沈婷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喉头微动,看起来好好亲的样子。不过两人是死对头,要真的亲上,恐怕会被打死吧。

    可惜的咂咂嘴,粉色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红润的嘴唇。

    “再见,白厂督。”沈婷笑着说。真讨厌,怎么就穿成了一个处处都是敌人的大将军?她要能穿越成一个假千金多好,白清逸被人追杀失忆,而她救了他,相处时情根深种,不顾太监身份要与她成婚。

    这多好啊!沈婷脑子里天马行空。

    白清逸死盯着他的背影,试图挖出他这般作态的秘密。

    慢慢跟在他身后,看见他上了车。

    沈安将沈停扶上马车,习惯性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的白清逸。

    白清逸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沈安转身,赶车离去。

    将沈停送到将军府之后,借口采买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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