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消息传来，有饥民正逃往长安，不日便会到来，朕想着不管是长安城内，还是长安城外，都是朕的子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小皇帝说的头头是道，“有没有哪位爱卿，能为朕分忧，安置好灾民。”
“臣愿往。”王太师往前走了一步。“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将灾民安置好。”
赈灾向来是贪污的重灾区，赈灾银子十不存一，由王甫派下任务，经过自己人的层层剥削，剩下的喂不饱百人。
沈婷终于抬头，但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白清逸站在小皇帝身边，看着王甫一步步踏进他准备的陷阱。
这个时候，却有人横插一刀，“等等，让我来吧。”
沈婷上前一步，“我也想为皇上分忧。王太师日理万机，恐怕没有时间和饥民们相处。”
王甫呵呵一笑，“既然沈将军说了，那让给你又何妨？若是将军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找我帮忙，我万死不辞。”
这老头和沈停有什么瓜葛？怎么这么客气。沈婷想。
小皇帝转头看向白清逸，他脸色难看，不明白为什么沈停会主动接过这个任务。
难道是缺钱了？
但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将军是武将，对于赈灾事宜恐怕不熟悉，我来帮忙。”白清逸冲小皇帝使眼色，他倒要看看这个沈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那就白卿在旁辅助，将灾民们安置好。”小皇帝接收到他的眼神。
沈停是否真的和王甫有勾结，若是真的有，他不介意将人弄死。反正他本身也不怎么喜欢沈停。
户部侍郎直接将赈灾银两运到了沈婷宅邸，还有一本盖了章的账本，“将军，账本在此，您购买什么，花了多少，购买的数量，记录上去，在赈灾结束之后将账本交给我就可以。”
“不过因为您和白厂督一起赈灾，一样的账本我也给了他一个，至于怎么记账，您和白厂督商量就可以。”说完之后，户部侍郎像有野狼在身后追着一样，小跑回到自己马车，“快快快，赶紧回家！”
沈婷：“……”
“我长相很恐怖？”沈婷摸了摸自己的脸，询问沈安。
沈安疑惑道：“主子，您丰神俊朗，和恐怖完全不沾边啊。侍郎害怕不是因为您的长相，是因为您把人同僚杀了。”
“什么？我把谁杀了？”
“您把户部侍郎杀了。”沈安解释道，“当时咱们去醉月楼拿账本，户部侍郎的公子正虐待一小娘子，您阻止他还侮辱您，您一气之下将公子杀了，过几天之后，又把户部侍郎给宰了。”
“……”沈婷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不是……户部侍郎死了，刚才那人是谁？”
“户部侍郎的下属，侍郎死了，他就当侍郎喽。”
行，挺好的，真凶残。
五辆车子的白银，约有三万两银子，虽不知道涌入长安的灾民有多少，但这些钱绝对是够的。目前的粮价并不怎么高，各个地方的存粮还有很多。
“走吧，我们去找白清逸，先把粮食备好。”沈婷道，“现在秋天，等到冬天之后还需要给灾民们准备棉衣。”
“啊，您真的要给灾民准备棉衣啊，好贵的，填点杨絮和柳絮就行了。”沈安嘟囔道，“咱们边关将士还没配备纯棉衣呢。”
沈婷倒是没想到，她想了想自家宅邸的金银珠宝，笑着说：“没事儿，总有一天让边关将士们都穿上棉衣。”
沈安脸上有了笑模样，“嘿嘿，那再好不过了，冬天太冷了。”
她乘坐马车来到了白清逸宅邸门口，沈安小跑过去，让门舍通传，没一会儿，白衣卿从侧门走出，身后是福至，牵着一匹雪白的马，马鞍是墨绿色粗线与金线编制而成，垂落下的流苏上挂着指头大小的云型玉石，精致非常。
行走时玉石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白厂督，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沈婷笑眯眯的，“你的马真漂亮，有名字吗？”
白清逸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扯着缰绳干净利落的上马。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下摆绣有缠枝忍冬纹，是用孔雀的羽毛制作而成的深蓝色绣线绣制而成，行走间，花纹闪烁斑斓艳丽。
这间衣服很衬他的皮肤，“这件衣服很漂亮，你也是。”沈婷这个时候化身夸夸小天才，毕竟谁都喜欢被夸奖。她被夸奖的时候，能开心一天。
但显然白清逸不开心，而福至已经傻了。
白清逸驾马离去，福至小跑到沈婷身边，“沈将军哎，‘漂亮’这两个词千万不要再说了！我们家主子特别讨厌这个词语。”
“为什么？”沈婷好奇的问。
福至一脸为难，偷瞧着她，“这……这您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给我说说。”
“当时我才刚进宫呢。有一次宴会的时候，您和其他几个世家子弟……”他声音慢慢的，觑着沈婷，“侮辱过主子……”这五个字跟蚊子哼哼似的。
他一甩袖子，后退了几步：“哎呀，反正就是主子很讨厌被人形容‘漂亮’，这个词语以后不要再说了，沈将军，我这是为了您好！”
他一溜小跑，跟在白清逸身后。
沈婷好奇的问，“沈安，你知道为什么呢？”
沈安也摇头：“不知道呢。”
“走吧，跟着他们。”
沈安驾车跟在白清逸的身后，他正在一家粮店门口等着。
“求求你，只需要二两银子……”女人声音清丽婉转，带着哭腔。“让我将娘亲下葬。”
满街的人，穿金戴银，衣冠楚楚，却没有一个人停下。
“真讨厌，城外的贱民怎么跑到内城来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商人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女孩儿离得很近，沈婷听到了她的声音，掀开门帘跳了下去，走到她面前：“只要二两银子？”
白清逸下马就在不远处看着，随时打算出手。
女孩儿哭着说：“是，是的，二两银子，将我母亲埋了，我给您当奴婢。”
玉朝没有贱籍从良的政策，一朝为奴，世代为奴。
沈婷喃喃道：“人命真不值钱。”她从革囊中掏出一锭五两碎银子，递给女孩儿，“给你。”
“谢谢，谢谢，不知官人家住何处？等我将母亲下葬后去找你。”
沈婷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需要你当奴婢。不过我听你声音挺好听的……”
“你还有亲人吗？”
女孩儿摇头：“我没有亲人了。我是逃难来的，母亲得病死了，积攒的银钱全买药了，但还是没能救回来。能来内城还是偷偷溜进来的。”
沈婷起了恻隐之心，“你若是没有谋生的手段，可以去永宁坊东南角的沈家宅找我。”
“谢谢，谢谢贵人！”
沈婷站起身，走到白清逸身旁，“走吧，我们去买粮食。”
白清逸清嗤一声，“沈将军艳福不浅，还饥不择食。家中开着一座青楼，这么多女人，怎么还盯着外面的良家子女？”
沈婷对于他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瞬，道：“你是因为我说你漂亮，所以不高兴的吗？”
福至抿着嘴，对着她摇头。
白清逸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福至赶忙笑着解围，“将军想来也是好意，我看他好似也不是好色之徒。”
“闭嘴！”白清逸冷声道，神情冰冷阴郁。
福至连忙噤声。
沈婷虽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和沈停有关。
“对不起。”她干脆的说，“为我以前对你做过的事情道歉，年少轻狂，不知善恶，并不知道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说你漂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欣赏。你能……咳，原谅我吗？”
差点说出“你能做我男朋友吗”。幸好没说，不然怕是要被讨厌。
哎，美色惑人。
“不是每个道歉都有结果。”白清逸看了她一眼，提脚走进粮店。
但内心却奇异变的平和。
沈停的道歉让他释怀，那件久远的事情不是他的错。但与别人不同的自卑还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