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笔

    马车外有马蹄的声音,这马蹄声还格外的熟悉。

    沈婷撩开帘子,果然看到了白清逸,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蓝近乎黑色的锦袍,腰间的玉带却是浅色,勾勒出他劲瘦的腰。

    玉带上拴着一枚羊脂玉,温润乳白,极其好看,在玉的旁边,竟然有一根雪白的鹅毛,随风而动。

    鹅毛周围有彩绳和彩珠,是突厥常见的装饰物。没想到白清逸还挺爱美。

    他宽肩窄腰大长腿,下马的时候腰部微微拱起,再往下是圆润的窄臀,形状姣好。

    沈婷就这么看着他下马,眼神灼热到白清逸都有察觉,转头看到了眼睛亮晶晶的沈婷。

    白清逸:?

    他只觉得沈停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有种熟悉之感。

    他的眼神像什么呢?想起来了,有些像隔壁张老头养的大黄狗。每天他出门就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他,要知道他不过是在某一天,偶尔给他扔了一个肉包子。

    却不知沈停为何这般看她,便转移视线吩咐福至:“统计各个城门口的灾民数量,建造长屋。”

    冬季严寒,可能会有降雪,好不容易熬过饥饿,没有熬过寒冬,那便太过可惜了。

    福至点头。

    城门口的粥棚已经由一个变成两个,灾民数量仍然在增加,不过比之前少许多。为了保证粮食能够撑到来年的春天,粥的分量减少。

    他们平常不做工,也无工让他们做,每天两碗粥不能饱腹,只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

    沈婷见人不理她,有些不高兴。

    她还以为两人是朋友了呢。

    但山不来就她,那她便去就山。

    一跃跳下马车,颠颠的跑到白清逸身边,“白厂督,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呀!一年没见,你又漂亮了很多,今天的衣服衬的你格外好看。”

    沈婷疯狂吹彩虹屁。

    白清逸却不搭理她,听到她夸奖自己漂亮,身子一僵,却也没有在嘲讽他。

    沈婷与那些人还是不同,她眼中只有纯粹的欣赏。

    福至在一旁偷笑,有句话怎么说来说,烈女怕缠郎……呃,放在主子和沈将军身上,性别可能不怎么对,但意思是一样的嘛。

    主子对于沈将军的接受度明显高了很多,被说漂亮都不会生气了。

    沈婷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生气,轻咳了一声:“不知白厂督可有时间?”

    白清逸眯着眼睛看她:“我倒不知沈将军还有事儿找我?”

    “哦,聊聊饥民赈灾银的问题。”她扭头上了马车,拿出账本,“这是我记得账,赈灾银只剩下二千两银子,粮食还有五万斤,每日灾民耗粮五千斤左右,现在的存粮只能支撑十天,而距离来年春天仍有五个月之久。”

    白清逸诧异的看着他,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你自己算出来的?”他打开账本,上面记账很清楚,和他所记账目没有区别。

    沈停历来贪财,却没有动赈灾粮。

    说不清楚是有白清逸的震慑,还是别的原因。

    “那是自然。”沈婷骄傲仰头,虽说她上了大学之后数学就丢了,但经历过高考的她,这些算数对她仍然是小菜一碟。她不会打算盘,但是会九九乘法表啊!

    “我算的,沈安整理的。”她的字儿真不配出现在这么漂亮的账本上,不过等她做出铅笔就好了。

    有没有更加简单的笔用来代替呢?铅笔制作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一阵风吹过来,白清逸腰上的鹅毛随风飘扬,沈婷眼神一亮,直接抓起鹅毛,“哎,白清逸!你这只鹅毛送给我吧!”

    鹅毛还在他腰上挂着,被她一拽,腰带整个都偏了。

    白清逸脸色一变,“啪”一声,打开沈婷的手,他下手极重,沈婷的手背红了一片。

    他阴测测的盯着她,“我倒不知道将军对突厥的装饰品有兴趣。况且不过是一只鹅毛,你现在穷到连鹅毛的买不起吗?”

    接着,将自己的腰带整理好,活像一个强迫症患者。

    沈婷揉着手,白清逸也太凶了,她整个手都麻了,放到嘴边呼呼吹着,虎口处肉眼可见肿了起来。

    她小声嘟囔:“白清逸,你也太凶了吧。”

    他仍然一脸阴沉,“沈将军虽为武将,但也应该知道礼仪。沈将军的手可是要拿武器的,好好珍惜。一个缺了手的武将,即使是沈家的,也没人要吧?”

    他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威胁。身体残缺之故,他厌恶别人触碰他,尤其是腰带及以下。

    沈安觑着自己主子脸色,白厂督这么说,不是纯粹让主子生气吗?但凡有点气性的人,听了这话都不会无动于衷。

    威胁主子剁手,这不是找抽吗?

    沈安警惕的看着沈婷,已经做好了拦人的准备。

    却见自己主子盯着白厂督,好似在发呆。

    白清逸长相俊美,比她还高一个头,若不知道他是太监,也当是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但别人不知道,他心中却无比清楚。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内心大概也是自卑的。

    沈婷甩甩手,“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这个鹅毛真的对我有用,你送给我呗。”

    “可笑,你要鹅毛何用?”

    沈婷伸手,“你给我我就告诉你。”

    白清逸不语。

    “反正肯定不会让你失望,我还可以教你怎么做,对于你来说,肯定也是有用的。”

    白清逸将腰间的鹅毛取下来,心中其实并不情愿将自己的东西给他,即使这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鹅毛。

    沈婷直接伸手拿了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不爱那些叮当作响的环佩,只在腰上配了一把匕首。

    “沈安,你去将马车上的墨拿来。”

    这只鹅毛的羽管已经很干燥,沈婷将底部的绒毛清理干净,羽管底部斜削几刀,削出笔尖,中间到底部划出一个墨水槽。

    内部有白色薄薄的东西,需要清理出去,否则会影响墨汁的吸取。

    不过短短几分钟,一只羽毛笔就制作好了。

    白清逸好奇的看着,有些蠢蠢欲动,但仍然矜持的不发一语,像只小猫咪。

    沈安一手捧着砚台,“主子,墨来了。”

    沈婷将笔尖伸入墨汁中,打开账本第一页,龙飞凤舞写下两个字“沈婷”。

    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白清逸,“不错吧,你来试试。”

    白清逸被羽毛笔吸引,抬手拿了去,却仍然是毛笔的握笔方式。

    “不能这么握。”

    沈婷的手干燥柔软,却没有直接触碰他的手,显然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这样。”

    她拨动笔,直接虚空握笔做出拿笔姿势。

    只一会儿,白清逸便明白了,虽然仍然有些别扭,但好歹在账本上写下了“白清逸”三个字。

    挑起一边眉毛,对于羽毛笔有了很大兴趣,还要继续写,却只划了几道白痕。

    没墨了。

    白清逸心想,这羽毛笔确实方便,但储墨量却不怎么样,有些失望。

    沈婷道:“没有墨囊,不然能写更久。”

    她拿走羽毛笔,见白清逸似有些不舍,“这个笔我先用着,改天我做一个送到你府上。给你加上墨囊,储墨量更多,不需要频繁蘸墨。”

    白清逸没说话,他往常收到的皆是恶意,骤然被人表达善意,却也不知道怎么接受。

    可笑的是,这个善意来自于曾经欺辱过他的沈停。

    但现在想到当天场景,好似没有了烈火烧心般的疼痛。

    他自认自己对沈停说话并不客气,但他却从没对他生气,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他问了。

    “什么?”沈婷疑惑的看向他。

    “为何送我?”他现在正在逐渐推翻沈停重生的想法,沈停即使重生了,也不可能对他这样献殷勤。而且沈停这般没脑子,重生之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所以沈停没有重生,那这一切的改变始于何故?

    为什么要送他笔?

    这还不简单吗?自然是想追他,想当他女朋友。

    但现在顶着沈停的身份,这话万万说不得。

    “想同你做朋友。”沈婷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保证玉朝社稷连绵不绝,那不如一起啊。来吧!让我们放下仇恨,拥抱彼此!”

    沈婷张开双臂,等着他主动。

    主动是不可能主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白清逸俯视他,头一回看不明白一个人。

    沈婷半天等不来一个拥抱,抿了抿唇,哼,总有一天让你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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