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穿着黑衣的男人忽然窜了出来。
“沈将军——”他从马上下来,半跪在沈停面前,“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是谁?请我有何事?
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过来找人都不知道自报家门吗?
“哦,我倒不知王太师找沈将军能有何事?”白清逸开口了,当着他的面将沈停喊走,这是下马威呢,还是下马威呢?
“哦,我不去,和你们家主子不熟。”沈婷直接拒绝。
那人却没走,隐晦的看了白清逸一眼,“沈将军,您一定要去啊!我家主子说……”他忽然靠近沈婷,附耳说:“与沈将军的命有关啊。”
什么?谁的命?
沈停不是被白清逸凌迟处死的吗?和王甫这老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沈婷看着白清逸,脑袋一片空白,搞半天她攻略了这么久,这白清逸还是想杀她?
白清逸看了她一眼,“王太师叫你过去,你看我做什么?”
沈婷真的摸不准了,眼看着白清逸对自己好起来了,和王甫一见面又坏起来怎么办?
“你待会有事儿吗?我们一起去。”沈婷倒要看看王甫打的什么主意。
那黑衣人当即摇头,“此事只能沈将军一人过去。”
有猫腻。
这该不会是要挑拨离间吧?
“不,我要和白厂督一起去,不然我就不去了。”
黑衣人道,“我刚才所说的事情千真万确,不敢有半点欺瞒,还望沈将军与我同去。”
沈婷还是那句话,“一个人不去,两个人可以。”
那人一脸为难,“既然这样,我便回去问问主子。”他一跃上马,着急向主子复命。
沈婷松了一口气,便听白清逸道:“我不知何时与沈将军这般要好了。”
“就刚才啊。”沈婷道,“送你一只羽毛笔,你帮帮我呗。”
“王太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见上一面而已,他难道还能把你吃了?”
沈婷默默想:不,我是担心你心中怀疑我,将我凌迟了。
“没事儿,我把你当兄弟,以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清逸脸色一沉,冷笑:“和一个太监当兄弟,真亏你能想的出来。”
沈婷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能和太监当兄弟?”
白清逸却不说话。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太监没了根,还算是男人吗?!
沈婷环顾四周,看到了两个男人,一个男人没了小腿,另外一个男人是健全的,两人长相相似。
“白清逸,你看那边两兄弟。”沈婷拿手指了指,“那人没了小腿,但他哥哥还是照顾他。他虽少了一条腿,但仍然是人类,是一个男人。”
“他肯定也不是自愿失去自己的小腿,但有时候世事无常,我们并不能选择自己的路。”沈婷道,就像她不能选择自己的路一样,有人说不应该相信命运,但其实很多人的未来,都在暗中写好结局。
沈婷举起一只手,“即使我失去了一只手,但我还是沈婷,我还是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更何况你面容俊朗,芝兰玉树,不需要因为旁人的流言而妄自菲薄。”沈婷认真的看着他,眼睛中没有一丝轻视。
白清逸想在心中说他是骗人的,但他的眼睛是那样真诚。让他说不出伤人的话。
沈婷笑了笑,“说实话,相比王甫,我更加相信你不会害我。”
白清逸默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有这种想法。但现在,他确实不想杀他。
“你是不是想除掉王甫?”沈婷道。
玉朝历史她不精通,但结局还是知道的。沈停与白清逸死后,王甫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只有他能把持朝政,玉朝最后的灭亡全拜他所赐。
白清逸仍然不说话。
朝堂之事就是如此,需得谨言慎行,否则一句话被宣扬出去,等待他的只有灭亡。即使他现在权势与王甫不相上下,但他们的权势来自于小皇帝,只要他说他该死,那么王甫一党便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帮你好不好?”沈婷笑着说,眼睛温柔的看着他,“你心系黎民百姓,肯定不想他们遭受战争之苦,或者成为突厥的奴隶,对不对?我们联手,一起守护玉朝。”
白清逸闻言震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你不怕我告诉王甫?”他声音有些干涩。
沈婷眨了眨眼睛,“我相信我现在对你还是有些用处的。而且王甫,他并不管百姓的死活。”他放任手下官员强抢民女,还是白清逸出手救下那个半大女孩儿。
“那你怎么就看出我会管百姓的死活。”
沈婷伸出手指向那些灾民,“这些粥棚,和住人的棚屋,以及你们即将要建造的长屋等,这难道还不明显吗?还有前几天我们一起去农户家收棉花,你不要告诉我说,那些棉花都是你一个人用的。”
白清逸有些生气,他多年来经营的残忍嗜杀的性格,竟然被一个没脑子的武将戳破了!
一个权臣太监忠国爱民,说出来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更何况,他不配背上忠国爱民这四个字。
“为什么不让别人察觉到你的善意?为什么做一件好事儿,好像在做坏事儿一样。”沈婷很疑惑,“前两天你救下来那个女孩儿,你教训那个官员分明就是因为他要抢走那个女孩儿,你却说看不惯那官员,女孩儿最后也被你吓跑了。”
“闭嘴!”白清逸脸色阴沉,“这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误会你。”沈婷认真的看着他,“在我眼里,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在满身刺的内里,是一颗柔软的心脏。俊朗的外表,阴沉残忍的性格,不过是为了掩盖那颗温暖的心。
当他冷漠的看着那些灾民的时候,是否也看到了被命运裹挟,而身不由己的自己?
他遭受了苦难,因此对这些人无感,不去帮助他们也不会有人怪罪,因为天底下都是这样,冷漠的人居多。
但是他出手了,并且做的很好。
看着这些有粥饱腹的灾民,她不允许自己相信白清逸是个纯粹的坏人。
她还真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沈婷心中忽然没缘由的升起一股自豪之感。
白清逸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他本来现在就应该拂袖而去,却迟迟没有动腿。
而这个时候,那人已经回来了。
“主子说,请白厂督和沈将军过去喝茶。”
白清逸和沈婷对视一眼,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邀请二人。
“那便走吧。”沈婷道,率先走向马车。
酒楼二层的包厢中,王甫一个人坐着。
两人进来之后,王甫站起身:“哎呀,真是没有想到,白厂督和沈将军的关系竟然这般好了,连我找沈将军喝茶,白厂督都要跟着。”
沈婷可见不得别人埋汰白清逸,率先开口,“我只是担心王太师会对我说什么,这朝中事务,皆过白厂督之手,您瞒着厂督同我私下接触,恐怕所图不小啊。”
“就是不知道王太师要同我说什么秘密?”
王甫目不斜视给两人倒茶,周正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沈将军真的是多想了,我不过是想请你喝茶罢了。”
“既然这样,那白厂督为何不能来呢?”沈婷步步紧逼,“难道白厂督不配同王太师喝这杯茶吗?”
王甫哈哈一笑,“怎么会呢?”额头却冒出一层薄汗。这个沈婷怎么回事儿?何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他承认他单独邀请沈停来此不安好心,但沈停这个空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人是怎么猜到的?
这段时间他的手下传来消息,白清逸与沈停走的极近,往常两人总是不对付,但这次赈灾却没有出岔子,不得不让人多想,白清逸是否已经和沈停联手了?
他今日单独邀请沈停,就是想挑拨两个人的关系,将沈停拉拢过来。
不过两人都过来了,那便喝喝茶听听曲儿吧。顺便在探一下两人的虚实。
沈婷并没有喝茶,只是问:“不知王太师有什么事儿需要单独同我说?咱们三人都是皇上手下的忠臣良将,没什么不能当面说的。”
王太师微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听闻沈将军最近想办一个青楼?白厂督向来不喜欢青楼这种地方,我便想着与沈将军单独谈谈。”
沈婷表情淡然,她相信王甫这老狐狸,绝对不是想谈这件事情。
“我并不是想办青楼,而是……整个长安城都没有的东西。”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解释不清楚,沈婷只能说:“到时候我将东西都准备好,还希望王太师来捧场。”
“整个长安城都没有的东西?沈将军这么一说,我真是太好奇了!”王太师道,“到时候我一定过去。”
他眼睛一转,主动卖了个好:“不知沈将军的银钱可够?不够的话,我们合办可好?当然了,既然是长安城没有的东西,那肯定还是你拿的多,我出一般的资金,到时候收益你七我三,怎么样?”
他现在是急切的想要和沈停搭上关系。三足鼎立的局面,最怕的就是其中有两方走的太近,那被孤立的一方绝对会先被干掉。
白清逸终于说话了,“这就不劳王太师操心了,沈将军与我已经达成了合作。”
王甫一惊,连忙看向沈将军,“确有此事?”
那肯定是没有的啊,沈婷有些无奈,这个白清逸怎么做个决定都这么突然。但她能说没有吗?肯定不能啊。
“是。这些日子赈灾常在一处,同白厂督聊了些闲话。”沈停道,“白厂督一听我缺钱,便提议同我一起开办这家□□。”
王太师笑道:“那良禽择木而栖,这利润我还能在让一让,沈将军不如考虑我?”
这融资的事情本身就是假的。
沈婷虽然缺钱,但将地下室的金银珠宝全卖了之后,还是够的。所以正要拒绝他,却不想白清逸不知抽了什么疯。
“收益你八我二。”白清逸笑了声,“怎么,王太师还能做赔本的买卖?”
王甫将钱看的比命都重要,自然是不可能做赔本买卖,“哈哈哈,既然白厂督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夺人所好了。”
门外的随从敲了敲门。
“进来。”
随从进门耳语了几句。
王太师站起身告辞,“哎,家中临时有事,真是不凑巧,不能陪两位喝茶了。”
“王太师既然有事儿,就不多留了,改日再聚。”
包厢中只剩下两人。
沈婷开口:“其实开□□的钱我有,就不必……”
白清逸直接打断了,阴测测的说:“说了合作,你还想反悔?不是你说的……想要做兄弟吗?”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转头不去看她。
沈婷惊喜极了,想握他的手,最后理智上头,只握着他的衣袖,“如此甚好。”
她语气中带着的愉悦十分明显。
白清逸的耳垂微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