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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握筹布画(3)

    “嫡子……”尉迟眉月不甘心,“我真不能生孩子么?”

    远遥放下碗,“也不是不能,是危险。奴婢听得多的,凡患心绞病的女子在生孩子时,要么母子皆殁,要么母死子活,几乎没有活下来的母亲。”

    “万一我是意外呢?”她眼睛里流出晶亮光泽,“万一我是意外呢!”

    此话只是假设,远遥见不得她憧憬,不忍,只说,“女人生孩子啊,都是走鬼门关,哪怕是皇后的身体,也难说——”

    发觉自己似乎在引导尉迟眉月陷害皇后,忙解释说,“皇后必无碍,奴婢的意思,很多身体健康的女子,也不能保证生孩子时万无一失。”

    却听尉迟眉月笑道,“姑姑不必再说了。细氏的儿子我也不想收在名下,留给李妃吧。”

    “李妃以后或许能生孩子,姑娘不一样,为何还要为她着想?”

    “陛下对细氏如何,我总觉得不单单是为了查旧案吧。皇后向来不管闲事,怎突然提醒我去收养细氏的孩子?现在还是不能动细氏的孩子,反而皇后那里才是最要留心的。”

    “那——姑娘在想什么呢?”远遥有些糊涂,“姑娘要做什么,也要等到皇后产子后。”

    “姑姑——” 尉迟眉月随手将那碗避子汤泼在地上,

    “去取粒芪芎丸!以后不要熬这汤药了。”

    远遥取来药丸儿服侍她吞下,“姑娘还记得京中还有蒙承王的两个儿子?”

    “记得。姑姑怎突然想起他们?”

    “今日一早奴婢与荃葙一起到织染署、掌醢署查看咱们入冬的份例,发现今年为了将士们的军服军被,织染署忙得顾不上宫里,宫里的膳食也只有李氏农庄的原料,其他地方的一应供货给了上阳周围的军营。与荃葙往回走时,奴婢听她在抱怨,说什么元坤宫竟也被怠慢了。奴婢想圣上岂有慢待了皇后的。想想织染署那些令官和丞官们,对荃葙的态度很不热情,便问她,近来各宫是不是常常短这短那。她抱怨说,除了一应的日常补给,圣上也不会给元坤宫多些。原来圣上节俭至此,皇后自没有怨言,她身边的人倒说了实话。荃葙还对我说起华州、黔州的盐铁铜矿,那些矿产多半用来冶炼兵器、铁甲、战车,观州粮仓存的朝廷库银,在先皇赴越州不久后曾被贼寇抢走许多,所以朝廷里穷得很呐。她说着,又提到蒙承王那两个儿子,说圣上再困难,也不会短了那两个孩子的开销。”

    “当初先皇没送他们回南罗,是要俩孩子继续做质子。后来先皇去越州,这两个孩儿留在京中。现在君上对他们上心着呢,还不时往南罗送信,意思要蒙承王接回两孩子。谁知蒙承王并没想要回儿子们,只说让他们在京城继续住下去。其实都是聪明人,圣上摆姿态示好朝廷,蒙承王为减轻彼此的隔阂,留下儿子换取信任。这是诸朝诸代玩的权术,哪怕陛下与蒙承王曾经亲如手足。”

    “从前再要好,现在是两国的君王,怎么也不能只当成兄弟了。不管是不是为了权衡朝中朝外的力量,圣上对南罗有了戒备,姑娘就当陛下为了示好蒙承王格外照顾南罗王子。如果姑娘想再讨得陛下欢心,就去关照关照南罗王子。”

    远遥想方设法减少尉迟眉月对章青砚的敌视,提到蒙承偬的儿子,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姑娘曾说如果尉迟家能执掌黔州铜铁矿就好了。其实,何必与陛下的心思相背,姑娘可考虑让尉迟家的人去管理谷镇铁矿开采啊。”

    “此话又怎说?”

    “谷镇虽远,但铁矿丰富。前不久新上任的兵部侍郎管方强就领兵部库部职去了谷镇,说是监督矿园兵械制造。皆因与上阳隔离千百里,不利于朝廷管控才派了一位要员常驻。其中缘由嘛,姑娘也知道还不是忌惮司马家,且那司马清庭已在灵州滞留两月,陛下早以宣益公主也要分娩,要求司马清焕不得出京呢。如今陛下担心楚王的兵在平恭郡玩出名堂,而且滔关外的仗还没有打完,这南北都要防着也不是办法。如果姑娘就以大公子手下的兵再帮陛下安了南疆,陛下又会怎么看待姑娘?想想那时圣上要从越州回京,姑娘雪中送炭提出让大公子的兵来护卫东宫,陛下就对姑娘态度转好。掌管谷镇铁矿开采看似舍近求远,却能为朝廷管着南疆赋税,实际上尉迟家也是在积蓄资本。”

    “姑姑说了这么多,还是不希望我和皇后有隔膜呀?”

    “是啊。皇后那里,姑娘真的动不得,也没有必要与她成仇。漫说陛下珍爱皇后,只说如今陛下提拔了多少章氏族人,连皇后在隆州的远表亲也进京为官,皇后那年还不过二十的弟弟,已升为将军了,如今随高堂杰到黔州,要与大公子一起接管陇州边军,以后黔州与陇州的军马整合了,凭高堂杰的名望和他驸马的身份,你觉得大公子的军马还有更好的前程?倒不如从南疆入手,既帮了陛下,也稳住了尉迟家的前程。”“咦,姑姑很少对我说这种话。你刚才讲的军政大要,又是谁告诉你的?”尉迟眉月起了疑心,“姑姑向来懂不了这样多的。”

    “这些话是霄环前天对我说的,奴婢自己又仔细想了想,才对姑娘讲。”“我说呢,宫里的人就皇后身边的霄环厉害,果然是她告诉你的。”

    尉迟眉月有些惶恐,“从前看皇后与世无争,没想到如今她心思多了起来。”

    “细究姑姑的话,是有道理。滔关外的叛军终究一盘散沙,就算他们联手攻打滔关,凭他们的质素,拿下攻陷滔关也守不长久。南疆的稳定,楚王对贡州这一仗,才是决定朝廷安危的关键。楚王意欲分明,是要和陛下平分天下的,而陛下却想先利用他直捣贡州叛军的老巢,各自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这些朝廷多半的人也都看了明白,反而是后宫……”

    尉迟眉月迟疑,“我还是看皇后不简单,她身边的人对你讲这些,是别有用心吧?”

    “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奴婢说的都对尉迟家有利,现在李家、江家、韦家在动华州、黔州盐铁铜矿的心思,尉迟家就不要去凑他们的热闹。司马家只要没有离开巨渡郡,南疆会一直是陛下心头隐患,除非蒙承王能立刻发兵帮朝廷。”

    远遥又道,“奴婢也觉得。或许是圣上让皇后传的话,毕竟大公子手上已经集聚了二十万兵马。如果真是圣上的意思,让皇后和皇后身边的人传话给您,姑娘何不顺水推舟,就将尉迟家的势力往谷镇移一移,既顺了陛下的心,也让尉迟家在边镇有个根基。”

    远遥说得有理有据,却使尉迟眉月感到不安,“如果你说的全是真的,陛下对我……”她语顿,“从前我做的,都是为陛下好,比如当初在逃亡途中胡良娣如果不生大病,陛下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东宫车队里脱离先皇的监控,□□这个两面派可时刻观察形势准备倒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呢,所以,等到陛下稳住了阵脚,我才除掉胡宝芬,也断了□□对陛下的妄念,气得他还没来得及跟随襄王他们逃往灵州就死在半途。胡家就此败了。陛下一定知道我的用心,可谁知被李妃看到了,她只认为是我害死胡宝芬,如今话里话外时不时拿这件事来威胁我。现在想来,过去这样久,陛下对此事一点也没有追问过什么,对那李妃虽然冷淡,和我一样没有三宫六院的封号,但是其他好处比我多得多。姑姑说,陛下和先皇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姑娘看出来了,还需奴婢说么?所以对皇后还是要恭敬些。”

    “灵州出现了分裂朝廷的声音,巨渡的司马氏明着支持楚王,蒙承王为何到今天也不主动来帮助朝廷解忧?只能说,蒙承王对朝廷有了异心。”“难道不是吗?蒙承王只在乎与他正妃所生的孩子,这两个妾室的儿子到底不是纯粹的南罗人。”

    远遥又取来一包避子汤药包,“奴婢再去为姑娘熬一碗。”见尉迟眉月没有反对,笑道,“姑娘爱惜身体,比什么都强。”

    过了半个时辰,淡鸣宫才熄尽灯火。在漆黑的寝宫内,尉迟眉月突然想起曾经失火的未禧宫,那几面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墙壁,让将作监右校署忙活了两月,尽管做过整修,还是留给世人一副衰微的外观,尤其门前几株残缺的槐树枝,每每走到树根下,仿佛还能闻到呛人的烟熏气。喜悦和悲伤比起来,在人们的记忆中,悲伤的疼痛远远大于愉悦的舒畅,因为快乐向来短暂,而悲伤往往如影随形,还有更加使人难忘的是,在悲痛中爆发的力量,其实是人想要迈出困境的勇气,所以难以得到的东西总比轻易到手的东西更被珍惜着。正是秉持这份执念,她拖着病弱的身躯在人群中支撑自己的信念,善良和狠毒常常穿梭在她的心中。比如此刻,她又难以入眠了,李惠锦的容颜徘徊在脑海里,正一寸寸拨开她心里的善良,将她的狠毒推在前头。其实这一切欲望的根源,全在于各自代表的家族利益,再多的故事、再多的感情,面对利益时全是空中楼阁,随时会轰然倒塌、面目全非。她想,这几日该去未禧宫走一走,有的人和事是该有个了结了。

    过了五日,巳初时分,尉迟眉月刚命几个宫女修建院落里的蔷薇枝,就见一个小内侍兴冲冲奔来传告,“皇后生了,是一位皇子!”

    她待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来,又一位小宫女来报喜:“宣益公主产下一女!”

    “皇后是顺产么?”她问。“是没足月,但生产顺利。”她沉默了。心想,李惠锦办事真是没有一次达到目的过。就在她嫉妒恨的时候,大元城里沸腾了,长白街上也一样热闹无比。

    从叛乱以来,很久都没有听到新生命降生的喜讯,尤其大元城里,对新生命的期待非常明显,因为那是皇后的孩子,陛下的嫡子。尉迟眉月走出淡鸣宫,不知何时踱步到了镜雪湖边,远远看到御驾正朝元坤宫而去,随后有一队内侍宫女组成的车马往长白街驶去,看来是皇帝指派去恭贺宣益公主产女的内廷宦官、女官们。

    其实她也是准备去元坤宫,只是要在湖边等候自己宫里人送来贺礼才可以前往。这个等待并不漫长,还未过小刻时,就见到李惠锦和细络并肩走来。有几株蔷薇枝,正摇曳着寥寥泛黄的叶片,与元坤宫里暖房的蔷薇花相比,真是同花不同命。

    尉迟眉月伸手抓住一根蔷薇枝尖儿,用拇指和食指来回细细搓揉。周遭有一片片竹林沿着湖堤而栽,那老绿的颜色倒也淡化掉几分初冬的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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