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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祛蠹除奸(5)

    转眼四月中旬,春华不再,草长遍野,午正辰光里,多了几丝炎炎的空气,凡人通身微感燥热,又离不开丝罗缠身。

    在明狱里,朱恒瘸的脚腕好了大半,此前便于奚官照料,曾被接到正源书院与裴周靖一起接受陆延看诊。凡在外人跟前坚强永毅者,多半在背后对着家人伤心落泪。期间妻女由内监引来相见,他真哭了一回。等他伤好后,因为没有证据,孙涛平就领着几个吏部官员不停到大理寺为他伸冤,刑部又出来人说没有真凭实据的明狱不能总关押着,就放他回了家。

    这日是四月的望日,朱府摆了酒席迎接主公。夜晚月亮特别亮,面对圆澄澄月亮,朱恒想起“凭高聊写望,孤怀念乡国”(4)那句诗,一时生出寥落感,朱夫人便借机又谈起举家回夷莱国去。

    “以后不许再提这话。再让人听到了,又不知怎样看我呢!”朱恒怒目看住夫人。

    吓得夫人忙道:“不提了,不提了!”

    “既然当初决定留在这里,就不要再想自己的出身。”朱恒下命令。夫人刚送来一盘新鲜瓜果也无心品尝,反而看着这些瓜果坚定不回的决心。海岛荒芜,仅有的一点土地种不出这些瓜果来,回去就算不是家徒四壁,也享受不了如今这物饶丰盛的日子。

    想想这两年来,李秉昆发现他受新君恩待,没少往朱府送些新鲜果蔬卖乖,没想到一转头他又使坏算计自己了。人心难测啊,虽然见惯了勾心斗角,自己也恪守本分不去惹事,也因为这个性格临了做了靶子……到底意难平,只再三比较,锦衣玉食的还是留在这里舒服。大朝的皇城根下,再怎么说都有看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是个书生也难舍多年的经营,何况承受的委屈已经过去了,从大理寺审理过程来看,纯粹是要放他出去。比起当年“未禧宫事件”那些受牵连、被污蔑的人他遭受的罪好很多了。

    朱夫人却不明白在异邦做官受此侮辱、为何还不肯回母国,母国虽贫瘠,但至少没有战乱和如此复杂的人事关系。她到底是个啰嗦的人,朱恒不上朝在家她更啰嗦,被呵斥了也不停止讲话,朱恒被呱噪几回暴跳如雷,等伤口痊愈出门去了蒙成峻的府上。

    彼时距离正源书院闹事才过去两月,想起各自吃过的苦,蒙成峻与朱恒相见都有些伤感。

    “蒙大人,这一去可辛苦你了!”

    “下官不敢丢鸿胪寺的牌面,更不想丢朱大人的脸面,所以来回路上少有耽搁,二十天前就回京了。原是要先去拜会大人您,可您在正源书院,下官不便去,倒是让您不放心亲自登门来。”

    “蒙大人代鸿胪寺其他臣工出使南罗国,我应当来看你。你回来的可快呢——说说呢,见到南罗国王,他怎么说的?”

    “南罗国王说相思子在南罗也是禁品,送给鄣朝贡品不会放入相思子,因为贡品出发前他曾亲自开箱验货。不需南罗国王亲口证实也可明白,岂有将毒药放在贡品里送给主国的!但不排除有南罗人借此来离间两国的关系,在贡品未出南罗国门就下了手脚,正好韦党当时也派人去和南罗王庭的人接触,目的是要找个差错让陛下与南罗国王反目,让朝廷内忧外患他们好进行勾当。南罗战后其国中肯定还有与南罗国王不和之人,这种人并不难找,最后是蒙承倥的一个旧部与韦党联系上,才有贡品在越黔冠驿被人调包。选在越黔冠驿掉包,其心险恶得很,一来可以栽赃朱大人您,二来毁了张熙哲名声,三来正好达到他们的目的——以此来杀想杀的人。果然贡品害死了人,比如乔小郎正是郭大夫与边运渡派在转运衙门查案子的人,亦是他们要除掉的人。后来因为相思子死去的一些人,大多数是御史台、大理寺派出的暗探。只是他们没想到韦氏实际上左右摇摆不定,且没有实力,坏事已经做出来了,韦氏却要打退堂鼓,要与陛下联合起来查他们。他们内部撺哄鸟乱,与他们勾结的南罗人也不得好下场,南罗国王很快就抓住他们审问,下官在南罗没用多少力气也把相思子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一回来就报告陛下,陛下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凡涉及的重者已斩立决、轻者关在明狱。”

    “如此说来,张先生此前欲归隐,大概猜出了其中隐情,是避祸、亦是真想归隐不再过问俗事了。”朱恒想到这里,真为张熙哲感到欣慰。凡人臣者,如果祸事之后尚可得一安宁,便是最好的结局。

    “还有千叶玫瑰呢,蒙大人知道又是怎么回事?”

    “哼!这件事哪怕是李秉昆的错,南罗国要把罪责全部按在他的头上,陛下会将错就错,现在大理寺正顺着这个方向再找证据,不,是在制造证据。”

    “哦,此话怎讲?”

    “李秉昆的本意是不善的,对不对?他既不善,又有谁会帮他。少府监历次押运贡品都有兵部协助,这一回兵部也有人陪着去了巨渡郡,但人数非常少,毕竟平叛时期那些边镇州县补派将卒还不够,更别说巨渡郡现在楚王和司马家的手上,虽然当时渡州还没有叛变,但天下人都知道司马家的叛变野心。偏偏在押运贡品途中,有人说少府监的人与司马清庭见过面。这就是证据,因此大理寺从这里入手,给李秉昆扣了个通寇的罪名。”

    “此一项罪,杀李秉昆绰绰有余。”

    “大理寺岂会这样放过他们,要知道参与韦党阴谋的何止李秉昆一个,从前西阳长公主身边的人,前故太子妃家远亲,故敏王、据王母家远亲,还有一些当初受到牵连的异性小官小吏们,他们从那以后再也享受不到裙带恩惠、更无机会入仕为官,所以一有人牵头闹事,他们想再过上从前的日子,什么牛鬼蛇神也结交和相信。有的混进宫里与先帝的太妃们、老宫人勾结,有的通过募兵混进兵部和禁军转卖军情。韦家几十年的势力分布在文武官吏中,与他们勾搭易如反掌。李家更不需说了,市井坊间都说李氏不在朝堂上、却在仕子心中,所以他们有的与仕子过从甚密,自然也与李秉昆相识了。大理寺查出这些,御史台也没少对一些文官武将做调查,两府衙都是陛下的人,陛下当然也是知道的。牵扯的人太多,又有很多是旧吏门阀遗漏的远亲,陛下会放过他们?所以啊,从李氏入手再将一批人绳之以法,这样陛下才放心呢。”

    “按说,借闹事铲除瓦合之众,陛下是做对了,但李氏毕竟是陛下的外祖家,宫里还有李妃呢。”

    “正因这层关系,外界都说陛下不会对李氏下杀手。实则非也!李氏现在还剩下什么?儒门高第不见了,低调友善不见了,散财接济穷困仕子更不会了。李秉昆带领族中一干子弟只会哗众取宠、使阴谋诡计陷害忠良,他又很笨,被人当枪使也不知道。只说千叶玫瑰,他不知道自己从南罗运来的花苗不是千叶白蔷薇,可种在李氏农庄这样久难道也不听到点儿风声?李氏农庄那些老练花农真的不认识千叶玫瑰?可他是怎么做的呢?据下官所知,有花农提醒过他,他却将那些经验老到的花农灭了口,因为他要掩盖自己不识花苗的事实,只对外说他种的就是千叶白蔷薇。他掩耳盗铃为了掩饰自己的愚蠢,或讨好陛下,也是觉得陛下与南罗国王有交情,以为就算错了陛下也不会怪他。殊不知两国之间曾有的争议,一旦再次进入朝堂口舌就会被人利用引起更深的误会。所以从南罗战后,陛下与南罗国王都不想因为先祖们的仇恨被几株花苗引起新仇恨,毕竟现在两国交好是因为两国的君王交好,其实对两国子民来说,数十年间发生几起大战岂有真和好的可能。下官敢说,从内乱始,一定有南罗人想趁机占有峰塘林西或侵占边镇。所以陛下担心,才主动派下官出使南罗。”

    “你说的对。我执掌鸿胪寺以来,陛下对南罗更上心了。”朱恒嘴上这样说,心里暗想,“我被打伤,可见陛下对外邦人并不友善。”一转念又否定自己的想法,“说不友善也不对,到底现在没有人再对我下手,没有陛下的安排我不知还要吃什么苦头呢。还有很多官吏对我也是非常友好呀。所以先前的对与错、真的是对与错吗?”想到这里,他时而烦闷、时而欣慰,时而不甘。

    “哎呀,你怎么知道这样多呢?”朱恒似乎才想到这一层,惊讶问。同是异族人,蒙成峻一来没受伤,二来还知道的比自己多,他嫉妒了。

    “大人,您忘记了,裴公从前干什么的?裴公与您的关系如何?他知道下官与您的交情,您又受伤了,他怎不告诉下官呢。”

    “话是这么说,可怎会让你知道这样多呢?”

    “我晓得大人为何疑问。大人想想,陛下如果想要天下稳定,岂会再将异邦人当作马前卒。”

    蒙成峻说到这里,有些伤感,“其实南罗人也不是个个安然无恙。前些日子死去的两个南罗人,你知道是谁吗?他们才真是南罗王庭的后人,而且曾在章皇后的母家府上为奴。据说当年章皇后还没有嫁入宫里便对他们非常好。但这两个人后来随了章青均在鲁州开渠,是知道一些鲁州绝堤因果,所以曾华在狱中被人折磨时他们就被杀死在京城的大街上。可见韦党勾结的江湖势力非常残暴,也可见楚王的人非常狠毒,通过不停杀害与朝廷有关的人来制造恐慌,才是他们的目的。”

    “那又如何,韦氏实际上是纸老虎。现在楚王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件事。”

    “反都反了,还要想怎么去面对朝廷吗?总是个你死我活,按现在的形势,朝廷一定会灭了巨渡郡和楚王叛军。”

    他们说得没错。韦氏前前后后一系列动作,简直是胡闹且可恶。此时又要和新君联手,真让人哭笑不得。哭笑不得归哭笑不得,既然韦氏是空架子,惩治他们是必然。毕竟期间死了很多人、还有人受伤。

    “大人,您放心吧,陛下一定会严惩韦氏,不管韦氏怎么狡辩和糊弄陛下,他们一定会受到惩罚。到时大人您的恶气也出了。”蒙成峻安慰朱恒,实则也是安慰自己。刚才他们说到异邦人,就是说自己,但他们对中原的热爱使他们从内心不愿接受自己被中原人歧视、利用。但有一点他们相信,正会压邪,他们是正直的,总会有一方安生之所属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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