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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化枭为鸠(4)

    古吉被问中要害不敢多说,只道:“据王殿下此话,奴婢不敢回答。奴婢只清楚职责所在,后宫出现险情,当请太子出面主持大局,否则便是奴婢失职,有何颜再见陛下。” 稍作停顿,“奴婢当知宫规,但事从权宜,如果因此规矩引起更坏的后果,恐怕到时陛下追责,太子与三位皇子可不仅仅是僭越庶母的罪责了。”

    陈涛连连点头:“古公公所言极是!太子哥哥,还是去一趟未禧宫吧。”

    陈理不喜欢殷贵妃,但也不想在此时她出现意外,如果因他的犹豫有什么不测,他担的罪责岂不更大?韦皇后再不得皇帝重视,也是名义上的皇后,她若再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更不好过,现在再不去未禧宫察看,只怕真的晚了——哪怕去做做样子,也好过因袖手旁观被父皇责罚而危及太子之位吧。

    于是,他立即召集东宫六率中由太子直接掌握的亲府兵一百余人往未禧宫去了。

    见太子要去未禧宫,陈兹一想到持刀带棍喊打喊杀,就热血沸腾,尤其想到去搜捕刺客,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情势,兴冲冲持剑同往。

    陈茂还在犹豫:“二哥想清楚了,此去,恐怕有诈!”

    “不去,后果更严重。”陈理摇摇头,徒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拢上心头,却又想不出是为何。

    陈茂即便有疑心也无奈,又看到陈兹早急不可耐卷袖擦掌,也只好随他们一起去了。

    陈涛见他们要走,也欲跟着去看个究竟。

    古吉拦住了他:“燕王殿下,您年幼,不要去了。”

    陈茂忙笑道:“古公公,十一弟是听你说皇子见嫡母、庶母有难,岂有不去照看的理由?你拦阻十一弟,是想至他于不孝的境地么?”

    “六哥所言极是!”陈涛脸色苍白,随声附和。

    古吉沉下脸,道:“奴婢怜惜燕王殿下少年单纯,宅心仁厚……”

    “古公公说话前后矛盾,即要我们尽孝,为何不许十一弟前去尽孝——我们是该敬你是父皇身边的人,还是该怀疑你别有用心?”

    “就是!你这样说话,我们偏偏要带十一弟去,你能怎样?”陈兹粗鲁地拎起古吉衣袖一甩,不耐烦地拉着陈涛就走。

    古吉见拦不住,暗自伤感。想想轻与重全在于事后怎么处置,陈涛素无心机,不至于落到无辜冤死的地步。于是只好作罢,不去多想。

    这支本来保护储君的卫队急忙忙赶到未禧宫,一路上早惊动很多宫殿并引起诸多恐慌,惊慌归惊慌,却没人走出自己所处的宫殿大门,毕竟侍卫们奔跑的声响如此急促与骇人听闻,这些整日被华堂玉食、鲜花锦缎熏染的妃子和一些少不经事的内侍、宫女们早吓得瘫在地上。

    太子、敏王、据王和燕王及东宫六率亲府兵到达未禧宫,风小多了,月光微漾,夜色中只见宫室里外确实一片狼藉,尤其那座被烧毁的偏殿,残损的梁柱还在冒着烟气,四周被火烧焦的树木烟黑颓立,已无活着的气象,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使人鼻熏目眩的香气。

    陈理命亲府兵在宫墙内外树木花丛间搜寻,他则和陈兹、陈茂带领二十多位将士镇守未禧宫正殿,陈涛来了等于没来,只目光恐惧、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理刚刚布派完毕,远远听到未禧宫墙外围传来一阵阵吆喝声,起初动静不大,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就见一群乌压压的身影堵在了未禧宫正门口。

    天上的乌云还未全散去,黝黑的天幕中只微闪着数个光点,那些掩映在刺柏、香樟、雪松、银杉和珙桐下的琉璃瓦宫殿,矾白色玉石堆砌的圆柱墙板全都蒙上一层灰色,阴森森地矗立在那里。那堆人只点着几根火把,未禧宫的宫灯不知何时灭了,剩下的几盏灯火晦暗不明又随风摇摇欲坠,因此双方都没有看清楚彼此的模样。

    古吉一直紧紧跟随太子身后,他一看到未禧宫正门外的人群,立即暗示身边两名心腹小内监来喜和出宝大声对太子道:“这些人的装束如此怪异,很像刺客啊!”随后又朝未禧宫正门外嚷道,“有贼人闯入未禧宫,还不快来抓捕!”

    来喜和出宝这两声一出立,即引起陈理的警觉,他下意识地抽出宝剑。

    还未等他开口,站在身边的敏王兹以为传说中的数十名刺客来了,非常激动,早已按耐不住挥舞着手里的剑,大声命令:“贼人在此,将士们还不去斩杀!”说完,自己提剑一跃上前撒腿朝未禧宫大门奔去,同时心里腾地涌出亲历沙场的快感。

    六率亲府中有人受陈兹鼓动,慌乱间误听以为是太子发出的命令,也立即拔剑舞刀朝未禧宫大门奔去。据王茂和其他六率亲府兵见状,也纷纷拔出刀剑冲上前去。

    而未禧宫正门外的那群人,见宫内真有拔剑喊杀的贼人,且有几个已操起家伙朝自己杀将而来,为首的一个人顿时警惕,没做他想只手一挥命令道:“居然有人胆敢在此撒野!拿下!”

    他的话一落,无数尺寒光在墨碳色的夜空里如流星般忽闪忽灭,气势凶猛地朝未禧宫里冲去。

    顿时,未禧宫内外一片混乱,喊杀声此起彼伏,刀光剑影一片,刀剑碰撞的“哐当”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见到不熟悉的面孔就一阵胡砍胡杀,仿佛不置对方于死地不罢休。不一会儿工夫,十来具尸体倒在未禧宫正门内外,殷殷鲜血溅染在地上和宫墙上,在昏暗的夜色骇人眼观。

    两拨人相互厮杀了小半时辰还不停下。陈理一直处于自卫状态,可是那些士兵杀红了眼,他越退缩越要赶着他杀来,忽然一道锋利的剑柄刺入他的右臂,他手里的剑因吃痛而滑落,忍不住“哎呀”一声。

    护卫在他左右的两名亲府兵见状,担忧太子性命一齐大声叫嚷:“快来保护太子殿下!快来保护太子殿下!”

    这声音一出,有几处正在厮杀的人群乱了方寸,仿佛如梦初醒般,慢慢停下了动作。

    “太子殿下在此,不得无礼!”一名亲府兵似感不对劲,大声呵斥道。

    “啊?……太子殿下在此?“

    ”快!……停下来!全部停下来!”

    “太子殿下在此?停下来!停下来!……”

    随着呵斥的人声越来越高,刀剑相撞的“哐当”声逐渐弱下去,直至停息。

    这时两方人才思量着该去辨认一下彼此是谁。陈理认出了在未禧宫正门外的原来是左右领军卫大将军黄甫德和左右监门卫大将军裴塘所领的禁军,而对方也认出了在未禧宫大门内满脸全身血污的是太子、敏王和据王率领的东宫六率中亲府兵,才知道刚才是一场误会。可这个误会开得太大了,在昏暗的天空下,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只见未禧宫大门内外已尸体遍布,血流成河。

    陈茂经过刚才的混乱到现在才发现两边人马原来闹了一场误会,埋藏在内心的疑虑终于明了,他下意识地甩甩头,深深嗅了一口空气,原本就弥沉在四周的香气逐渐淡去,突然,他脑海电闪,大惊失色地暴喝一声:“这是阴谋!”

    他这一声甚是悲怅,一改他往日倨傲自得的样子,一下子震醒了陈理茫然无措的心灵,他手扶身侧一棵树干,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一股阴森森的寒气穿透他的脊梁,瞬间冷却了手脚和大脑,手臂上的疼痛全忘记了。

    他死死盯住陈茂的面庞,气急败坏道:“快去未禧宫内看看,殷贵妃现在哪里!”

    陈兹闻言,不解,兀自握着剑柄抱怨着:“什么阴谋?我还没有杀够呢,你们却停下来!”

    一旁已经泪流满面的陈涛低声呓语:“太子哥哥,三哥、六哥……这是怎么回事?……”

    惊慌和愤怒交替在陈茂的脸上流动,他一步飞转冲进未禧宫,发现宫殿里除了几个做粗活的小内侍、小宫女,殷贵妃和她的贴身内侍、宫女全不见了人影。

    黄甫德和裴塘这也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深悔自己为何没辨认清楚就派士卒砍杀,现在可好,杀了半天,对方不是未禧宫所通报的刺客,而是太子和两位皇子所率领的东宫六率中亲府兵,且刚刚据王茂突然说这是个阴谋,两人已到不惑之年,官场万象见得多了,也听说了朝廷近来的暗潮汹涌意味着什么,此刻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串联,这才明白今日之事原来上了别人设定好的圈套,而他们却是这个圈套里重要的棋子。

    其他事情暂且不谈,就拿指挥手下的兵士砍杀太子一事,足够灭门九族,加上带兵闯入皇宫闹事等罪行,被赐死几次也不够。他两人越想越悔,越想越后怕,最后只好跪地向太子请罪,哀求将这事不要过分声张,并且想出一个在皇帝面前如何保全的办法才好。

    陈理、陈兹、陈茂怎会就此罢休?他们毕竟是皇子,天生拥有无上的尊贵,今日被殷贵妃算计,本来心里就慌乱不止,刚刚被左右领军卫和左右监门卫的将士一顿砍杀,殷贵妃又突然不见,明显是预谋。

    血腥冲鼻眼,孤光已无色。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这个阴谋带来的危险正狰狞着朝他们步步紧逼,心里的郁恨使他们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分寸,恨不得找一群人来泄愤,哪里还会接受黄甫德和裴塘的哀求。

    于是,太子一方唯有谩骂不止,黄甫德和裴塘一方唯有悔恨不停,争执了许久也没挣出个名堂来。

    至此愚钝的陈兹才明白上当了,怒气冲冲看着跪在地上的黄甫德和裴塘,恨得咬牙切齿,”唆“地举起宝剑,正欲一剑刺死他们方可泄愤。

    “三哥,不要冲动!”陈茂一把握住陈兹挥剑的手腕,怒叱道:“你将他们杀了,我们找谁在父皇面前对质?”

    陈理一听,本来义愤填膺的心顿时一片恍然,悔恨地看了看从手臂上洇出衣袖的鲜血,沉声道:“六弟说的是,明日,我们必须一起向父皇如实禀告,否则,在这里的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黄甫德和裴塘闻言,顿时泪流满面:“太子殿下说得是!臣等冲动愚昧,才造成今日之祸。明日陛下回宫,臣等一定如实禀告,保全三位殿下,也请殿下保全我们。”

    陈茂仰首看了看天空,又将目光停在不远处宫殿一角的树林里,“你们闻到蛊伏香了么?”又伸手指了指那片树林,“定是有人在那里放了香气,我们才辨不清彼此闹了误会。”

    他这话刚落,所有人呆了呆,可当几个人冲进那片树林,却什么也找不到。

    沉默弥漫在四周,所有的争论和不甘已经不是他们的情绪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天该如何面对。

    许久,许久,双方达成一种默契,只待明日审判。但都很明白,这场杀戮的责任还在于自身,为何到了未禧宫没有提高警惕,也可恨这六月的天气里,未禧宫种植的奇花异草,香气错杂迷了人的心智,不将对方认清就动手了,为何还不及时醒悟、及时住手?为什么……?这样多的为什么其实也问不出为什么,那些喊杀的声音,刀剑碰撞的声响,死于非命的兵士和他们染红未禧宫的鲜血,早已惊动了整个大元城甚至整个皇城,明日也会蔓延到京城内外,总之,任何做法都无法改变今夜发生的一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殷氏贵妃雪寒,正走在向皇帝“求援”的路上,潜伏在她身体内的殷氏族人的冷酷和阴毒,怂恿着她用这个非常残酷的事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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