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事实证明，打游戏劳心费神，除了快乐，她什么也没收获到。

    不过能在游戏里痛打崇应彪这件事让挽星格外愉悦，姜文焕戏称这叫新手保护期。处于新手保护期的人几乎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游戏中人畜无害的兔兔挥着铁铲大杀四方，把其他人挥得脑瓜子翁翁，再起不能。

    胜利让挽星一度迷失自己，但第二日上学的痛苦让她很快清醒过来，虽然夏令营很美好，上课也没什么压力，但早起总是一件难熬的事情，挽星每天都困得像上辈子没睡过一个好觉，她不得不怀疑她上辈子到底是干什么的，竟是觉都不睡。

    第一节击剑课主要讲了规则和花剑的使用方法，纠正了握发和刺的姿势。这对挽星来说不难，起初昆仑除了正经学是什么都教，他们的体育课发展地特别优秀，艺术课也不赖，就是文化课欠缺，师父们的教师资格证都还是后来考的。

    好在小学文化课很简单，稍微补补就补上进度，但每天重头戏依旧是围着山上跑，做着力量训练，整日如此挽星下盘变得特别稳，以至于对方出其不意刺向她的时候，她往后一仰，抬手挡回去的同时击中了对方的脖颈。

    挽星把面罩扯下，长时间闷在里面让她有些缺氧，她拿起毛巾细细地擦去脸上的汗，击剑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至少和昆仑的剑法截然不同。藏经阁里面的东西可以说是和现在的义务教育没有半点关系，姜子牙还说这里存放着上古兵器，挽星对此持保留意见。

    但至少，赤精子确实教过她基础的剑法，说是训练她的专注力和耐力，实际上就是给她一个新鲜玩意玩玩，省得她整天和两个弟弟捉猫逗狗，把后山的家禽都折腾得不下蛋，然后被愤怒的大鹅追得满山跑。

    出教室的时候姬发在外面等她，他们下节课是箭术课，姬发刚打完篮球，脸还有些红红的。挽星动了动手，把微凉的手掌贴在他脸上，姬发瞳孔微微放大，挽星得逞般地笑了笑，还没把手收回去，便被姬发抓住了手腕。

    挽星完全没有被抓现行的自觉，乐呵呵地问，“又打比赛了？”

    姬发嗯了声，眉飞色舞道，“这次打乱了队伍，鄂顺是对手。他很强，但最后得分还是比我低了一分！”

    嗯，当哪吒或者是无由打架赢了也是这个表情。挽星歪头观察着，她对姬发的一切都很好奇，总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很难让她不好奇。姬发的眉骨长得极好，侧脸很优越，整个人透着源源不断的生命活力，挽星喜欢这样的活力。

    可能是头顶的太阳太大，或许是刚打完球还是很热，挽星注意到姬发的耳朵开始变红，他的声音也有点怪，“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挽星理所当然地说。那还能看谁。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姬发问。

    “你长得很好看。”挽星说，“是我喜欢的那种。”

    喜欢。这个词让姬发的耳朵更红了，但挽星这会移开了视线，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牵着的状态，她似乎觉得好玩，开始握着他的手高高甩起，又顺着荡下来。

    “阿挽，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姬发又问，“我是说，崇应彪，还有苏全孝。”

    “是啊。”挽星把手甩得更高，“一个大院的，小时候都一块出来野。除了我是独生子女，他们好像都有兄弟姐妹。崇应彪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比他还讨人厌，还好他没有来夏令营，不然我迟早会和他打起来的。”

    居然有人比崇应彪还坏。但那人是他的哥哥，那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我们那边没那么多小孩，同龄的。”姬发视线略过她的头顶，毛茸茸的，几根头发不羁地翘了起来，迎风飘。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身高差不了多少，他只能看到这些，他继续回忆着，分享给身边的女孩，“总是哥哥陪着我玩。”

    伯邑考。挽星知道，“师兄说他很优秀，人缘也很好。”

    “是。”提起哥哥，姬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总是很快乐，这种快乐由内而外，发自内心，一般人很难破坏。“我哥哥他很好，天下第一好。”

    挽星笑起来，自家人看自家哥哥总是哪哪都好，就像她也觉得杨戬这般的人物天底下难找第二个，这样的人偏偏当了她的师兄，她当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小孩。

    他们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挽星有意避开她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姬发多少察觉到了，她几乎不提自己的家庭，一切都围绕着昆仑山上的事情展开，甚至在北地发生的事情也很少提，因为那有她父母存在过的痕迹。挽星没说，姬发也就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社交的底线，姬发再好奇，也不会去踩这条线。

    如果说父亲的离去在她心口划了一道痕迹，那母亲的选择就是在伤口上撒盐，任其溃烂，疼痛，无法愈合。

    母亲啊，你在随他而去的那一刻，可否有半分眷恋于我呢？

    15

    夏日的太阳烈得很，挽星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她开始想念昆仑的夏天。树荫罩在头顶，他们一人抱着一颗被山泉水冻过的西瓜，坐在凉席上，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蝉鸣。又或是挽起裤腿，钻进小溪里捕鱼，他们有一张合照，哪吒占据C位，怀里抱着一条草鱼，扑腾着尾巴想要逃出去，无由甩起杆子，上面钓着一条小泥鳅，她自己在一旁，吃着杨戬烤好的小黄鱼，嘴边还残留着鱼肉，迷茫地看着镜头。

    下了课，挽星拉着姬发在学校里走了走，没发现小池塘，倒是发现了很多花，每走一段路都是不同的花，她手有点痒，不知道能不能摘。山上是无所谓的，漫山遍野的花随便她摘，但这是学校，总得守这里的规矩才行。

    “摘花？”姬发想了想，“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他们几个路过绿化绝对不会想着能不能摘花，大概只会打架打着打着把自己摔进花坛里，这当然是不允许的。

    “阿挽想做花束吗？”姬发跟着看这一片的向日葵，抱歉，他看着向日葵只能想到瓜子。

    挽星摇头，做花束也讲究一些艺术造诣，她想做的更随意一些，“是花环。”

    姬发没做过花环，也没怎么见过。西岐最多的就是金灿灿暖洋洋的麦田，路边最常见的是狗尾巴草，他有时会叼一根在嘴里，幻想自己是一个自由的剑客，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姬发从回忆里跑出来，见挽星已经蹲下来开始拔草了，她的手指很灵巧，绿色的草缠绕在她指尖，渐渐出现了一个环的模样，她又比划了两下，跑去旁边摘了几朵小花，是雏菊。

    太寡淡了。挽星把目光放在向日葵上，虽然把向日葵中间扣掉留下边缘的一圈更好，但她没想好怎么处理余下的部分，显然把中间产的香瓜子吃掉并不是一个好方法。挽星秉持着薅羊毛不能薅在一只羊上的原则，开始从不同的向日葵上揪花瓣，花瓣立着围了花环一圈，看上去有些像印度安人的装扮了。

    挽星偷笑，走到另一边找其他花，她专挑落下来还没枯萎的花，栀子花茉莉花百合花，白色和什么颜色都能融到一块，挽星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然后把花环戴在了姬发头上。

    姬发一怔，抬手摸了摸，动作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珍贵物品。

    “给我的？”他问。

    挽星点点头，“好久没做，有些生疏了。”

    礼尚往来。姬发心里美得冒泡，他得到了礼物，所以也应该给挽星做一个，他上手很快，就像他学习射箭也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一样，除了花环底有点大，其余一切都非常完美。

    姬发的审美特别简单，就是把他肉眼能看见的花全部用上，挽星见他还想把一整个向日葵编在花环上，急忙说道，“这太沉了，脑袋上挂不住。”

    姬发这才放弃。

    虽然花里胡哨，但最终效果还不错，可能花环本身就带有极大的包容性，姬发给挽星戴上，视线略过她耳边的小辫，他突然一晃神，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是他拿着珠钗，给一个人珍而重之地带上，珠钗上坠着的流苏动了动，他的心尖也跟着颤动起来。

    回过神，挽星抬手托着花环，原地转了两圈，几片花瓣落下，落在她的鼻尖，挽星吹了口气，那花瓣又飞了起来，慢悠悠地落地。

    “谢谢你，我很喜欢！”挽星决定放学也带着回家，告诉师兄那是朋友给她做的花环。想到杨戬，挽星又想起她和姬发的约定来，她右手握拳拍向左手掌心，问道，“姬发，你今天想来我家玩吗？”

    姬发哪会不同意，连连点头，头上的花环差点掉下来，若是崇应彪在此处，定会大声嘲笑姬发此刻的笑是有多么不值钱。

    16

    挽星没想到自己带朋友回家玩还能遇到惊喜。

    在看到弟弟们从草丛里钻出来吓人的挽星眼前一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夜黑风高跑出来两个小孩吓人还是因为他们独自二人从昆仑跑到朝歌吓人。

    “自己说吧，错哪儿了。”

    挽星抱着胳膊，右手拿着擀面杖，后面坐着杨戬，他脸上依旧挂着笑，这种时候无需他出手，他靠谱的小妹妹就会自己解决这一切。

    两位胆大包天，前不久还商量着如何吓人的小孩跪坐在了地上，哪吒偷偷瞟了眼无由，但无由压根没理他，他正恶狠狠地瞪向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捧着杯子喝热可可的姬发，这家伙怎么会在他家！

    无由是指望不上了。哪吒转转眼睛，说道，“我们不该偷偷下来！”

    挽星没吭声，看向无由，无由还在瞪姬发。姬发倏地觉得这小孩眼熟的很，但记不起来，自己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姬发想起来先前在楼下的时候，他和挽星是牵着手的。

    哦。姬发恍然大悟，挽星见无由毫无悔改之心，拔高了些音量，“阿由！”

    无由一激灵，顿时换了个表情，眼泪要掉不掉，“我们真的很想你嘛。”

    挽星心硬如铁，她已经不是那个容易被弟弟们的眼泪轻易攻陷的祝挽星了，她用擀面杖敲敲手心，“我们每天都打电话，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就算你们要来找我和师兄，那也不能偷偷出来吧。路途遥远，万一……！”

    她吸了口气，她本就没几个亲人，这一下就偷跑出来俩，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那会自己会作何反应。

    无由不知何时用膝盖爬了过来，掰开她握着擀面杖的手，让她的手拂过他的面庞，哪吒一看也依葫芦画瓢，“阿姐，你别生气了。”

    挽星沉默不语，无由再接再厉，“我和哪吒发誓！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星星，你就原谅我们这一会吧。”

    “不仅是我。”挽星终于开口了，“还有师兄，还有可能已经开始着急的师叔们。哪吒，阿由，有很多人会为你们担心。”

    无由和哪吒低着头，向杨戬道歉，杨戬搓了搓男孩们的头发，说着下不为例，接着又和长辈们通了个话，这些时日他们就住杨戬这里。无由见危机已过，立刻看向姬发，问道。

    “星星，为什么他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