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姬发虽然高兴挽星能来陪他过生辰，但他毕竟要回归军队，挽星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注定会引起猜疑，还有就是——他有他的私心。

    挽星似是察觉到他的顾虑，说道，“别担心，我有办法。”

    她往自己身上丢了几个障眼法，只要没人抓到她，她就不会被发现。

    因顾虑挽星，姬发没往人太多的地方走，他嘱咐挽星和他们保持距离，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来一点兄弟上的交流，那可一点都不文雅，怎么混乱怎么来，万一误伤她那就不好了。

    但很快，姬发就后悔把挽星带过来了。军队里向来不拘小节，他们休息的时候就围着火堆，把铠甲一脱，只穿着里衣，半敞着胸口，露出精壮的肉身。挽星从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男性，她惊讶地张嘴，这个肌肉是怎么练的，她练剑几年，胳膊上也不过是鼓起一个小包。

    姬发抿起唇，伸手拉过挽星，他的手在别人看来只是垂着，手指微微蜷缩，倒也没什么不对劲。挽星被拉的一个踉跄，她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想到，原来军队里是这个样子的。

    “你喜欢这种？”姬发突然问。

    挽星没搞明白，“什么这种？”

    姬发侧头，望向她迷茫的眼睛，胸口的气一下子散了，“没什么。”

    好吧。挽星乖乖跟着他身后，姬发也有心事了。难道他是觉得自己身材不够好吗？挽星凑近些观察，但穿着铠甲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有些惋惜，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么想未免有些太……太大胆了。

    他们走到水边，挽星在岸边蹲下，伸手去够那一捧泉水，水面倒映出她的面庞，她随手拨了拨，水面被波纹搅乱，但又归于平静。挽星抬手拽了拽姬发，姬发听话地蹲下，挽星非常满意，现在水面上是他们两个人的倒影了。

    姬发盯着水面，明明他们在现实中还隔着一段，在水面上却像依靠着一样，他偷偷看了眼挽星，没曾想下一秒就被泼了满脸的水，而身边的姑娘早就提着鞋，赤脚走到溪水中，像初生的嫩芽，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冲着他笑。

    脸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他失笑起来，也起了些报复的小心思，他抬手把铠甲解下，就在水边泼水，在水边要是被发现了他还能说洗个脸，站在里面还不脱衣服就太奇怪了。

    姬发泼的水浇了挽星一身，挽星不甘示弱地往回泼，几个来回下来更是全身都湿透了，挽星低着头看着现在的自己，头发散了一边，衣服也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她伸手理顺自己的一边头发，说道，“可惜了，师兄给我扎的头发。”

    “这有什么。”姬发满不在乎地说，“我也可以。”

    真的？

    挽星怀疑地看着他，一边走上岸一边捏诀把自己和姬发弄干，她伸手抓起姬发的手，看上去是会把她的头发拽掉一半的样子，她这么一观察，以往牵着手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才注意到姬发的手大得很，她抬手把自己的手掌覆上去，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抬眼，发现姬发也在看着她。

    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她慌忙垂头，姬发看着她的刘海，再长高些便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手指微微弯曲，便能把她整个手拢在手里。

    这和牵手完全不一样！从脊柱传来酥麻的感觉，挽星不知道怎么了，她无法忽视身体带来的变化，耳朵是麻的，脑子也没办法思考，不远处又传来呼唤的声音，挽星寻着机会，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收回去，背在身后，上面的触感还在，她不敢多想，只道，“有人在找你。”

    许久，她听见姬发嘟囔了一句，她没听清，如果她这时候抬头就会发现，面前的少年正一手捂着脸，但没挡住他近乎通红的脸颊。

    “嗯……”

    他真是……太逊了。

    20

    因为还在剿匪，姬发的生辰过得难免简陋些。而第二天一大早，殷寿便召集他们准备进行最后的围剿，这次围剿很成功，挽星在一旁看着，第一次看见姬发杀敌的模样，鲜红的血液流淌在整座山上，这一幕同多年之前她在面摊老板娘身上看到的命运重合，她眼睛一疼，后退了几步，肩膀被扶住，她回头一瞧，“师兄？！”

    杨戬站在那儿，嘴角漾出温和的笑，故意说道，“师妹怎么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没有没有。”挽星急忙摆手，“我还以为是哪吒。”

    哪吒。杨戬想到便觉得好笑，“他用师叔的炼丹炉烧肉，被师叔罚禁足了，所以拜托我来接你。”

    她就知道。但这会杨戬来了，她也不好意思让杨戬等太久，正好她最近还有些心烦意乱，趁这段时间冷静一会也好。她望着围剿成功的军队，说道，“师兄给我点时间，我去告个别。”

    杨戬自然不会拦她，看着小师妹跑去和一个少年说话，然后便很快跑回来，他有些惊讶，“不说了吗？我并不催你。”

    挽星只是摇头，“不必了。我们回去吧。”

    杨戬没有多问，让小师妹攀住他的手臂，临走前，他看向了少年的方向，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的，只是看着挽星，似乎又很多话要说，但又好像不准备说。

    回山上之后，赤精子便问她想不想学阵法。挽星之前央求过师父好多次，但都以时候未到的理由拒绝了她，这次师父主动提起，挽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这次修炼需要闭关，或许这之后几年姬发的生辰，她都只能以礼物代表祝福了。

    她遥遥地望向朝歌的方向，祝君程鹏万里，万事无忧。

    21

    每三个月，姬发会去一次驿站。周围的人只当是他家里人送的，其实里面还有挽星的信。又是四年，挽星在仙门闭关修炼，与他交流的时间愈发减少，而他这几年也繁忙起来，有时还会错过一个月的交流机会。

    他这日照常去拿信，时间却比以往早了许多，他没能睡好，早上起来还忙着洗自己的裤子，自从上次挽星提到她即将闭关结束，这样的情况就……时常发生。

    有一次还被秦无由看到，嘲笑了他好几天，还追着他问心中的小娘子到底是谁，又羞又恼之下姬发和他打了一架，最后还是姜文焕和苏全孝把他们拉开才作罢。

    他拿到了信，在路上就看了起来，别人就算看见，也只是些日常的话题，完全不会被怀疑。她在信上说，没想到她的师父居然还要突击测验她，结果不理想于是还要延迟一个月下山；哪吒最近又闯祸了，真人还忙着给他擦屁股；还有她学习师兄的五行之术一直没有进展，她觉得那样很酷，但可惜在念诀之后往往无事发生。

    这几个人总是出现在她的信中，除去他们的师父辈，哪吒和师兄都是他见过的。姬发想起来四年前挽星同他告别，那人就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温润如玉，只一眼他就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挽星非常的信赖，景仰他。

    姬发把信放到胸口，回营地的时候发现气氛不太对劲，苏全孝低着头，几乎要把自己埋起来。大家都不说话，突兀地提问肯定不合适，姬发把疑问压下去，直到晚上，全军集合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冀州苏护——苏全孝的父亲反了，他声称冀州苏氏永不朝商，这一去，就是为了讨伐反贼苏护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苏全孝，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彻底发生了变化。

    而远在云霄洞呼呼睡觉的挽星却突然惊醒，她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刚刚在梦中的场景实在可怖，完全没想到如今还算太平的朝歌之后会发生……

    等等。

    挽星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朝歌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好像有一双大手硬生生抹去她的梦境，只留下空白一片。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被子，过了一会，她的眼神变得呆滞，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