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挽星不知道殷寿，只觉得他很厉害，至少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不再动作，乖乖坐好。

    开场白和听师父讲课一样犯困，她点着脑袋，抱着包开始打瞌睡，夏令营第一天大家都很兴奋，但她真的很困，殷寿的声音又很催眠，挽星眼睛一闭就很快睡了过去。

    崇应彪看不过眼，伸手想把她推醒，但脑子没醒，身体倒是被推到姬发身上，挽星抿着唇，迷糊间给自己找了个位置，靠着姬发的肩膀继续睡，姬发整个人身体绷着，心里狠狠地骂了崇应彪一通。

    崇应彪没想到这居然奖励了姬发，开始不得劲，他伸手把挽星拉过来试图把她摆正，挽星被拉了个踉跄，包掉在了地上，眼镜下滑，纤长的睫毛浓密卷翘，她半趴在他身上，崇应彪猛地一怔，挽星被这一套动作弄得恼火起来，她直起身子，低声说道，“你干嘛！”

    “你怎么能在校长谈话的时候睡觉！”崇应彪义正辞严地说道。

    挽星揉揉眼睛，又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我真的很困，别管我了崇应彪。”

    崇应彪还想说什么，殷寿已经结束，工作人员下发表格让他们自己选课，挽星抓着纸凑到眼前，飞快地勾了几个，崇应彪和姬发同时凑过去，脑袋碰撞出声音，挽星被砸得一懵，今天是怎么了，她是犯了什么罪才会遭这种罪。

    挽星蹭地一下站起来，蹬蹬蹬跑到殷郊的右边坐下，把战场留给崇应彪和姬发，殷郊看了她一眼，转头去看姬发的，“姬发，你选了什么？”

    姬发心不在焉地和殷郊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瞟向殷郊身边的女孩身上，他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太少，苏全孝的妹妹和他们不在一个年级，总是很腼腆，他们之间交流也不多。

    他想知道阿挽很多很多事情。

    选完课，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姬发拿着纸去找挽星，崇应彪被他的兄弟围住，暂时不用担心他会来捣乱。挽星知道他的来意，直接把表格递给他，上面就勾了两节课，马术和击剑。

    挽星见姬发在比对着，也凑过去看，“我们都有马术诶！”

    她的语气太过可爱，姬发低低地笑了两声，“是，我们能一块上。”

    挽星又看见他选了射箭，问道，“好玩吗？”

    姬发看见她指的地方，不大确定挽星会不会喜欢，“阿挽想试试吗？”

    她没试过，但姬发选了，她也就想试试。挽星提笔飞快地把射箭也勾上了。姬发观察到她握笔的姿势和写字的力道，问道，“阿挽学过毛笔字？”

    挽星把笔收起来，准备排队去交表格。“是啊，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学了。”

    我们。这个词让姬发有些好奇，他排在挽星后面，他今天的问题格外的多，“阿挽的家人吗？”

    挽星立刻抱怨起来，但眼睛是笑着的，“是。我，我的两个弟弟还有师兄都学过。师父们可严格了，写得不好是要罚抄的。”

    真想见见阿挽的家人。姬发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真要算起来，他们这才算真正认识，这就见家人未免有些急躁。姬发把表格交上去，却见崇应彪站到挽星面前，表情很拽，“你选了什么？”

    挽星不惯着他，“就不告诉你。”

    姬发在后面几乎要笑出来，但忍住了。崇应彪果然被挽星气到了，他的表情像是挽星有多么不知好歹，事实上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看见挽星的脸就来气，伸手捏了一把，“祝挽星，你真是不识好歹！”

    挽星短促地叫了一声，姬发立刻大步走过去，但挽星已经拍开崇应彪的手，反手去捏崇应彪的脸，崇应彪抓住她的手腕，姬发抓住崇应彪的胳膊，三个人奇怪地维持一种诡异，旁人无法理解的桎梏，殷郊帮着他父亲收完所有表格，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惊讶。

    “你们在完成什么艺术吗？”

    挽星心里呸了一声，这艺术还是太超前了。

    06

    为了不让更多人围观他们，挽星先一步松开了手，又把崇应彪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她有些奇怪，她还住北地的时候他们几个确实一块玩过，只是崇应彪坏坏的，经常欺负别的小朋友，挽星从不忍气吞声，时常反抗崇应彪，就算打不过她也得占点便宜。

    在她看来，她和崇应彪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好，只是挽星偶尔也见过崇应彪不一样的一面，比如他父亲带着他的双胞胎哥哥逛灯会，却不带他的时候，她就撞见过崇应彪偷偷抹泪的样子。

    那会她似乎把自己手里的花灯放在他面前，结果还被呛了一句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挽星回想了一下，她当时说了什么？

    后来她家中出事，便去了山上，算起来也有好久没回北地了。没想到再次遇见崇应彪，他还是这样讨厌。她皱皱鼻子，轻哼一声，绕过他就往前走，姬发看了他一眼，交了表格越过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崇应彪盯着自己的手，轻嗤一声。

    他脑海中浮出女孩把灯放到他面前的场景，她穿着红色的斗篷，小脸埋在那衣领的毛茸茸之中，对着他说道。

    【有了花灯，就不怕黑了。】

    “没良心的家伙。”

    07

    交完表格后，姬发带着挽星认了点地方，等回到礼堂，挽星再回忆起那些位置，已经开始模糊了。

    天色渐晚，挽星拿出手机打字，速度有点快，还打错了好几个字。每天来回从山上和学校折返太过麻烦，她这些日子便住在杨戬的公寓里。

    “我还以为阿挽住北地。”

    “我很早就住山上了。”挽星坐在座位上，手撑着凳子，腿一晃一晃的，“昆仑山，你知道吗？我就住那儿。”

    昆仑山。姬发有所耳闻，只觉得那是一个离朝歌很远很远的地方，这离他太远了，他又如何去找她？

    “阿挽。”姬发突然喊道，挽星一愣，她还没适应这个称呼，但又很眷恋这种感觉，她眨了眨眼睛，姬发说道，“我可以邀请你来我家里玩吗？”

    “乐意至极。”挽星也做出邀请，“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昆仑玩。”

    她这么说着，又举起手，翘起手指，“我们拉钩？”

    姬发毫不犹豫地伸手勾上她的小指，轻声道，“拉钩。”

    他们的手指交缠，郑重其事地相互按着大拇指，约定既成，两人把手放下，小指依旧是勾着的。姬发悄悄抬眼观察她，她鬓边的发丝被勾到耳后，露出耳朵，他这才发现，挽星是戴着耳饰的。形状是小巧的莲花，剔透的质地像是块玉，下面坠着一簇红色的线，不长，之前被头发挡住，他才没能看见。

    似乎察觉到姬发在看自己的耳饰，挽星伸手拂过，说道，“你在看这个吗？”

    姬发点头，挽星拨弄着坠在下面的红线，称得她皮肤更加白皙，“我弟弟也有一个，他戴在左边，我戴在右边。”

    本来她是没有耳洞的，但哪吒天生就有，这对莲花耳坠是太乙真人送他的拜师礼。但哪吒送了她一个，挽星便去找了赤精子给自己打耳洞，有点疼，但完全可以忍受。

    他们俩一左一右对称地戴着，又有血缘关系，打扮得一样站一块的时候倒真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后来她越来越像她的父亲，便和哪吒不再相像了。

    提起父亲，挽星的情绪低落了一瞬。父亲有一副好皮囊，高鼻梁薄嘴唇，剑眉星目，眼尾有一颗痣，看人的时候时常会让人觉得既有情又无情，真真假假最扰人心，迷得母亲愿意为了他殉情。

    她长得像极她父亲，唯独那一双眼睛随了母亲，姨母总说，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像母亲。

    姬发察觉到她的心情，没有开口问，挽星很快把自己父亲抛在脑后，只是她又很想知道，是不是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如果母亲爱她，又为何在那时候没有犹豫地选择了父亲而不是她；可母亲若不爱她，那些过去的时光中，竟无一刻是真实的吗？

    “星星！”

    不远处，杨戬打着手电筒朝她挥手，挽星一下子勾紧了姬发的手，喜悦从她脸上溢了出来，“师兄！”

    杨戬快步走回来，看见了和其他小朋友一块坐着的小师妹，胳膊一伸把挽星抱了起来，挽星抱住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臂弯之中，挽星眯着眼睛把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杨戬伸出另一只手拍拍挽星的脑袋，对着姬发问道，“伯邑考是你的哥哥吗？”

    姬发见到挽星的家人，立刻正襟危坐，眼神坚定地似乎马上要加入组织，“是！”

    杨戬轻笑一声，“别紧张。伯邑考是我的学弟，他总和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好孩子。”

    姬发脸砰地一下变红，但天色昏暗倒也看不出来，杨戬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他还在停车，我带你去找他。”

    姬发嗯了一声，“谢谢你。”

    挽星趴在杨戬肩上，渐渐有了些困意，她打了好几个哈欠，杨戬听到动静，说道，“困了就睡吧。”

    挽星咕哝了一声，摇头，“不行，我还没和姬发说再见呢。”

    姬发抬头，只听挽星继续说，她一股脑把自己想说的都说给家人听，“师兄，姬发就是我一直梦到的那个人，我终于找到他啦。姬发很好，我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杨戬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他知道挽星做同一个梦很久了，他看向姬发，姬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脸上的温度完全无法忽视，又走了一会，挽星的呼吸已经平稳了，杨戬听到男孩小声地说了句。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