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16

    路法和皮尔已经快上万年的兄弟了,路法曾在皮尔最艰难的时候接纳他,皮尔也曾在路法遭到打压的时候殚精竭虑为他出谋划策。

    但原本路法救下皮尔,就有一定“报答先王恩情、拉拢先王余下政治势力”的想法,而皮尔也带着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心理,小心翼翼地讨好了路法不知道多少年才敢放松下来。

    大概一开始就参杂了其他,他们在这中间即便真心生出了友情,想起当年的事偶尔也会觉得如鲠在喉。皮尔见过太多路法战无不胜的样子了,再多真心,最深处也始终带着防备。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他的安危,以免路法生出贪心,搅乱国内局势。他一个人死事小,阿瑞斯好不容易稳定的政局再次动荡起来,他又如何对得起先王和子民?

    然而直到如今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什么谨慎,什么国家子民,都是假的。

    ——他从头到尾,都是嫉妒甚至排斥路法的。

    不用再找理由,不用强迫自己接受那些不舒服的感觉,事实就是他不相信路法会安心辅佐自己。

    只是曾经与路法同资历的老将一直在,他全都忌惮,对路法还能多一些信任,但如今……

    皮尔不得不想,只有路法活下来了,到底是运气好备用能量救了他一命,还是……路法想借此排除异己?

    他有这个脑子?有的话,会不会发现当年宿城伊诺以及他夫人死亡的真相?

    是不是路法在外追杀炎帝的时候,这两个人背着他串通了什么?

    皮尔越想越畏惧,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路法得知真相后会有多愤怒,那个时候还有谁能在路法手下保护他?

    他的亲军都是路法的人。

    皮尔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处在了一个多么危险的环境,整个人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路法。

    好在路法受了重伤,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皮尔干脆把身边安迷修、乔奢费、库忿斯三个人全部借机调走,想来想去,开始查找当年先王曾经的亲信。

    多年安逸的环境让他已经没有了曾经走一步算十步的谨慎,但他现在还记得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路法身边取代了伊诺的巴复,是当初他推荐给路法的那几个战士之一。

    当时他也是想起似乎听过这个警号,一查才知道巴复的父辈曾经在先王身边做事,本着提拔忠臣的想法才推荐的,虽然也有一点安插人的私心……但巴复也确实忠心耿耿,不好拉拢。

    但皮尔最擅长捏人软肋,他不信有无孔不入的感情,不信忠心可以无坚不摧,正如他曾经也对路法忠诚过。

    巴复本来按部就班做自己的工作,偶尔和队友一起去看看路法,听到王的宣召,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路法的心腹,平时管的都是军营的事,王找他干什么?

    巴复抱着一种“被领导叫办公室”的紧张心态前往,又在皮尔亲昵的闲聊中放松下来。

    他心里是清楚父亲曾辅佐过先王的,却没想到皮尔知道,还愿意陪他聊这么久被先王牵连的父亲长辈们,又觉得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属下没想到您还记得……”

    先王身边的臣子很多都是仁柔有余,狠厉不足,实际不能说是合格的护卫,巴复羞愧道:“现在安队长他们才是最合格的亲卫军,属下不敢担王的称赞。”

    提到安迷修,皮尔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些,他也不是全然绝情,面对那些孩子的时候也有过真心欣赏的时候,可惜和他自己相比起来,就差了点。

    为自己考虑是不会有错的。

    皮尔微微垂眸,有些惆怅地长叹一声,巴复正是觉得和王亲近的时候,提起往事的兴奋还没过去,赶紧问道:“王,您怎么了?”

    皮尔顺水推舟,道:“我有点担心路法。”

    巴复眨眨眼,还傻呵呵的以为路法和王感情深厚,立刻劝道:“将军身经百战,为国争光,受的伤也迟早会好,王不必担心。”

    皮尔又叹了一声,低声道:“外伤可以好,可是因为战乱造成的损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巴复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王与臣下们齐心协力,迟早会恢复的。”

    皮尔无奈摇头,苦笑:“只希望路法不要再行事张狂,得罪那么多人,整日将功夫耗在内乱上,该怎么建设阿瑞斯。”

    他看向巴复,眼神平静无波,好像只是单纯的迷茫:“他这脾气,也改改改了,是不是?”

    巴复不是傻子,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面色大变:“王,您听了谁的谗言,将军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皮尔道:“不是谗言,是事实。路法张狂高傲,在外征战也就罢了,如果回国了还是不改他那性子,只怕……”

    巴复冷下脸色:“您有事直说。”

    皮尔无奈,他习惯藏在所有人背后操纵一切,但这些武将总是不识趣,非要他自己说明白:“我希望路法交出兵权。”

    巴复道:“交出去,然后任人宰割?”

    皮尔苦涩道:“我也不是要取路法性命,我只是不安。路法一直桀骜不驯,不甘心屈居于人下,我也是为了他好。拿了他的兵权,也免得他到时候被人蛊惑,做出什么错事……”

    巴复直接被打击傻了,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位高权重的文官容不下路法,没想到就在自己眼前:“不,王,将军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属下可以发誓……”

    皮尔道:“你替他发誓?”

    巴复一僵,动作迟滞地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破罐子破摔似的冷笑出声:“你不是不安,你是根本容不下另一个人和你分享权利了是吧?”

    皮尔没有恼怒,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我可以一直纵容路法,但国内不可能。以前你们一直在外征战,不知道我在国内有多艰难,为了给你们支援,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我不知道做了多少违背天理的事。议院容不下路法,我换了一批又一批议员,最艰难的时候差点被推翻,这些我都没有告诉过你们……”

    巴复道:“难道将军不是为你打天下吗?不是为了扶持你吗!而且议院已经被你废了,连宪法都如你的愿改了,这难道不是将军的支持吗?”

    皮尔道:“我知道,我也记这个恩,可我不可能维护他一辈子,只要他听话将兵权交出来,我可以允诺他做一个谁也不敢轻看的文职……”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以路法桀骜不驯的脾气,要卸他的兵权让他做一个闲散度日的文臣,无异于从精神上杀了他,路法绝对不可能同意。

    巴复只觉得混乱又痛苦,他没想到王提起这么多年没人提到的父辈不是念旧,而是忌惮对他恩重如山的将军。

    他的亲人死了还要被用来做靶子,他的队友头顶上悬着一把致命的刀,而提刀竟然就是他敬畏又憧憬的王,这种矛盾怨恨让他开始口不择言:“最闲散安全的文职就是王位,您要给他吗?”

    皮尔笑意盈盈,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冒犯:“如果其他人没有异议的话,我当然可以。但你真心觉得路法的性格做的好这个王?王可不是什么都不用做的闲职。”

    巴复道:“您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如果您想卸将军的兵权,和我说什么?自己去找将军说吧。”

    皮尔摇摇头,轻笑一声,也没有在意他的冒犯。

    巴复满心愤怒出去,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路法说,想来想去就想找曾经的队长预警。然而还不等他找到机会去见乔奢费,流言便悄无声息给所有人打了个猝不及防。

    ——从巴复出王宫的那一刻,甚至是在那之前,阿瑞斯突然开始盛传路法总长叛变。

    他失踪一百多年就是去预谋这件事,而跟随他的那些高阶军官就是在寻找他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路法借由炎帝的手全部灭口。

    一时之间,阿瑞斯再次陷入混乱。

    阿瑞斯的文武官对立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武将几乎全部都是被路法提拔起来的,要么是嫡系,要么是亲信的嫡系,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是不信;

    但皮尔借路法的势在国内扎根几千年,武将他动不了,文官却都是他的人——不管忠不忠心,反正听话,不听话的都被皮尔杀了。

    说来奇怪,阿瑞斯也算是文武一家亲了,皮尔身为文臣,却一直放心任用武将,路法也听话,让他杀谁他杀谁,按理说这样“团结”不应该出现歧视,可事实就是大家一提到彼此都咬牙切齿。

    最后的结果就是文官对皮尔心服口服,不敢反抗,武将也天然被灌输了忠心的思想,他们都信服王,却深恨彼此。

    因此消息一出,有些人似乎苍蝇嗅到了腐肉味,瞬间一拥而上,义正词严,痛心疾首的斥责路法辜负王的恩情,不管是真是假的证据堆满案头,看了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皮尔王大怒,下令路法来王宫自证。

    外界一片喧嚷,他在臣子前表演了一番被辜负后的痛心,回到宫殿后又是一副轻松惬意的表情。

    他拿着那些有模有样的“证据”,轻叹一声:“真可怕。”

    也不知道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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