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是转让协议，这是借款协议，你都仔细看看。” 徐眠一边递给贺子昱两份文件一边叮嘱道。
“如果条款需要修改你直接告诉我，我再联系律师调整。”
自从那天和贺子昱在餐厅达成口头协议后，徐眠生怕他反悔，一回家就火速联系了律师帮忙起草协议，第二天就收到了初稿。
“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贺子昱简单地翻看几眼，就拿起笔想要签字，“是签在这里吗？”
“大哥！你别着急签字啊！”徐眠赶紧拉住贺子昱正准备落笔的手，“你就不能再仔细看看吗？还嫌被骗的次数不够多吗？”
“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的。”贺子昱抬起头，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徐眠，目光澄澈无比。
“你会骗我吗？”
“我当然不会骗你了！”徐眠被他盯着有些脸红，“但这是商业行为，你就不想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
毕竟是自家律师起草的协议，条款难免会有些偏向徐眠这方，大概连律师都没想到贺子昱对这几份协议一点异议都没有。
“没关系，”贺子昱摇摇头，“你愿意帮忙我已经很知足了，所有条件我都能接受，之后也会努力打工还钱。”
果然是滥好人，徐眠垂着眼睛看着贺子昱龙飞凤舞地签字，在心里默默叹气。
贺钧又何必非让贺子昱继承家业呢？
他难道看不出来，以他儿子老实巴交的个性，就算真的愿意进入风云变幻的商场厮杀，十有八九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好了，”徐眠接过签好字的协议，小心翼翼地收到文件夹里，“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板和债主了！”
她嘴角控住不地上扬起来：“以后请叫我徐总。”
贺子昱：“……”
徐眠佯装不满地拍拍贺子昱的肩膀；“小贺，配合一下！”
“好的徐总！”
*
财务危机解除，赫兹舞蹈工作室很快恢复了正常营业。
“太好了眠眠，我不用换工作啦！”CiCi激动地抱着徐眠在教室里转圈。
其他老师暂时还不知道工作室已经易主，只以为贺子昱最终还是借到了足够的钱，暂时度过难关。
徐眠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打算，毕竟她还是个大学生，需要以学业为主，之后工作室的管理经营也主要依靠贺子昱。
再说，要是被人知道她实际是超级有钱的富家女，她以后还怎么抠抠搜搜地省钱？
不过自从当了老板，徐眠的心态都不一样了。之前她只想着坐在前台摸鱼，现在每天上班走路都雄赳赳气昂昂，盘算着如何把赫兹舞蹈工作室做大做强。
没人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兼职前台，其实是这家工作室的幕后老板。
真是深藏功与名。
时间转眼临近开学，赫兹舞蹈工作室占据着大学城这个有利的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宣传，争取一举拿下这批新入学的大一新生们。
所以这几天徐眠都在拍视频、剪视频，祈祷着能成为社交平台上的小爆款。
那天徐眠举着手机在店门口拍摄，夏日的阳光把她照得暖洋洋的。正当她结束拍摄准备进门时，一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车突然开到了她的身后。
汽车停稳后，司机率先下了车，然后快速地走到了车的另一边，替坐在里面的乘客打开车门。
派头还挺大，徐眠在心里吐槽。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下了车。
只一眼，徐眠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贺钧，贺子昱的父亲。
这倒不是徐眠平时有多关注财经新闻，纯粹是因为这人简直就是贺子昱中年版：一样高大挺拔，一样长腿宽肩，一样棱角分明的面庞。
唯一不同的，是贺钧脸上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和格外锐利的眼神。
贺钧注意到了徐眠的目光，侧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你就是老徐家的女儿，徐眠？”
徐眠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认出自己，顿时心里一慌。
她会觉得心虚也是在所难免，毕竟是她把贺子昱从归家的路上又给拐了出来。
难道贺钧这次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但这么点小事，不至于他一个大老板百忙之中亲自过来吧……
事已至此，徐眠虽然内心万马奔腾，脸上却不显山露水。
她稳了稳心神，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冲着贺钧亲切地打招呼；“贺叔叔好。”
*
时间：X月X日早晨
地点：赫兹舞蹈工作室员工休息室
参会人员：贺钧，贺子昱，徐眠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再配上贺钧气势凌人的脸，让徐眠总觉得这里变成了商务谈判现场，而她此刻应该端着笔记本电脑记录会议纪要……
父子俩几年不见，贺钧若有所思地盯着贺子昱，然后阴阳怪气地开口；“贺子昱，你真是出息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去追求什么狗屁舞蹈梦想，原来是去当小白脸了啊。”
“嘴上说着自力更生，转头就去找女人要钱？你真是太给我贺钧长脸了。”
好家伙，徐眠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自己儿子？
但贺子昱对他的侮辱好像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低垂着眼帘，抿着嘴唇不说话。
贺钧讽刺晚完贺子昱，他又把头转向了徐眠；“徐眠，看在你是老徐女儿的面子上，叔叔劝劝你。”
“你确定要和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在一起吗？可别到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误会，天大的误会！徐眠百口莫辩，她真的只是单纯想赚点钱。
她正想反驳，一直沉默的贺子昱突然开口道：“你想怎么说我都可以，但别为难徐眠，我和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借给我的钱，我一定会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贺钧冷哼一声，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扫过面前的二人，使得屋里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分：“贺子昱，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你忘了你前一阵是怎么低声下气地和我借钱？现在能从小姑娘手里骗到钱，又不需要我这个老父亲了是吧？”
“我没有……”
贺钧一拍桌子，厉声打断他：“贺家难道是你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
“我现在命令你，立刻给我回家！不然我现在就找人把你这家店砸了！”
贺子昱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嘴唇忍不住发抖。
徐眠此刻突然明白了，怪不得贺子昱宁愿在工作室里给她打白工，也要奋力逃离那个家。
虽然贺子昱的家务事本来与她无关，但一听到贺钧要砸店，徐眠顿时支棱起来：不得行不得行，这可是我的店，是我下金蛋的鹅。
她赶紧起身，乖巧地给贺钧倒了杯水。
“贺叔叔，消消气，我理解您盼望着儿子回家的心情。但现在贺子昱已经和我签了协议，这家店目前属于我了。”
“至于贺子昱本人，也需要留在这里打工，直到他还清所有债务。”
徐眠冲着贺钧莞尔一笑：“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您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贺钧一开始只把徐眠当成心甘情愿替男友还债的傻白甜恋爱脑，此刻她的一番话，倒是让他另眼相看。
他从容不迫地说：“贺子昱一共欠了你多少钱？我还给你就是。”
“连本带息地还给你。”
徐眠不为所动：“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双倍还给你。”
徐眠……动摇了！
她狠狠动摇了！
双倍！
100%的收益率！
而且她借给贺子昱钱不超过一个月，如果换算成年化收益率，1000%都不止，上哪里去找这么赚的生意！？
——贺钧是千钧集团的大老板，又是在他儿子面前说出的话，应该不会赖账吧？
就在徐眠被巨大的利益诱惑，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贺子昱。
贺子昱正低头靠在墙边，对着她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又垂下眼帘，试图遮住眼底的失落与绝望。
一股酸涩感突然涌上了徐眠的喉咙，让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涩：“贺叔叔，我说过了，这不是钱的问题。”
苍天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眠的内心都在滴血。
她眼睁睁地看着几十万就这么从她手中溜走。
都怪贺子昱！回头要让他狠狠打工还债！黑心老板徐眠恶狠狠地想。
贺钧见徐眠态度如此坚决，语气有些诧异：“那是因为什么？”
徐眠并不回避贺钧的目光，冷静地开口：“我和贺子昱现在是合作关系，他出于信任我和我签了协议，我就应该要有契约精神，不能随便违约。”
“我知道商人以利益为重，但贺老师是个好人，之前也帮了我很多。现在他有困难，我当然要选择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听完徐眠的话，贺子昱怔怔地看着女生的背影，眼眶竟然有些微微泛红。他赶紧低下头，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的脆弱。
贺钧见状，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笑容；“果然小姑娘就是容易被情啊爱啊所迷惑，只会感情用事。”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看上了贺子昱？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这番趾高气昂、爹味十足的发言，不仅徐眠听着刺耳，也彻底激怒了贺子昱。
贺钧羞辱他无所谓，但他不能看着徐眠因为自己三番两次受到贬低。
兔子急了也咬人，贺子昱用力地攥紧拳头，铁青着脸地向着贺钧的方向走了过来，吓得徐眠赶紧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还想和你老子动手？”贺钧也站起身，目光阴沉。
眼见冲突一触即发，徐眠赶紧挡在二人中间。
她扬起精致的下巴，面对贺钧不卑不亢地开口：“没错，我就是看上了贺子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