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没错，我就是看上了贺子昱。”
话音刚落，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贺家父子俩，顿时都愣在原地。
徐眠没有理会二人错愕的表情，而是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看上了贺子昱的人品、他的能力和他未来的商业价值。”
“其实我收购赫兹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通过在这里兼职的经历，我发现舞蹈工作室有很好的前景。”
随着经济发展，人们手头宽裕后开始追求精神世界的丰富，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兴趣爱好付费。
而跳舞，更是一项集健康、娱乐、社交、潮流于一身的活动。
不论是想锻炼身体的工作党，还是想学一支飒爽女团舞的追星族，或者想要提升身体素质、发掘艺术潜力的小孩子，都是舞房的潜在客户。
“贺叔叔，您以为我真的仅仅只是想买下来这一家舞蹈工作室吗？我要的从来不至于此。”
“可能你不太了解，贺老师在街舞圈也算是小有名气，有不少学员是慕名而来。他舞蹈技术好，教学方法独特，是非常优秀的舞者和舞蹈老师。”
“他背后的商业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收购赫兹舞蹈工作室，只是第一步。未来我会和贺老师加深合作，利用他的专业知识，还有我的经营能力，一起把赫兹打造成知名的连锁品牌。”
“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开设多家分店、加盟店，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让大家提起舞蹈教室，第一个就想到赫兹的名字。”
“这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狭小的休息室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冲淡了之前紧张的气氛。
徐眠清清嗓子，刚才她一口气讲了那么一长串话，累得嗓子疼。
三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出声。
贺钧脸色捉摸不定，看上去正陷入思考。
而贺子昱的脸上除了惊讶，又多了几分疑惑。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徐眠，好像第一次发现面前的女生竟然如此野心勃勃。
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惊，因为这番话徐眠之前从来没向他提起过。
别说贺子昱了，就连徐眠都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因为刚刚那段话，全是她现编出来的……
就连徐眠都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即兴编出如此宏伟的商业计划，说完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看来她这几年在辩论队没有白白打酱油，口才着实有进步。
“所以我才会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比起眼前的利益，我更看重未来长远的发展。”
“也希望贺叔叔别曲解我们俩单纯的合作关系，”她顿了顿，又诚恳地补充道，“毕竟，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远比一个男友难找。”
“呵呵，”贺钧好像压抑了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嘲笑出声，“大学都没毕业的小孩，竟然敢说这种大话。”
“该说你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知道现在生意有多难做吗？知道每年倒闭多少家实体店吗？做过市场调研吗？毫无社会经验，只会在纸上谈兵，还想要创立连锁品牌？”
来自权威人士的讥讽排山倒海袭来，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一定备受打击。
但徐眠却神色坦然，丝毫没有气馁——反正刚才的话都是她信口胡诌的。
她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贺叔叔的现在生意，也是从第一家小小的店铺做起的。”
徐眠之前查过千钧集团的资料，知道贺钧也是白手起家，创业初期也遇到过不少困难，所以故意用这点来提醒他。
“我们想要创业，也是向当年的您学习。”
“与其现在把贺子昱抓回家，不如给我们一个机会，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贺钧听完沉默了几秒，依旧紧绷着一张脸，表情凝重。
正当徐眠以为他会继续发难时，对方突然轻声笑了笑：“不得不说，你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我年轻时的影子。”
这是在夸我吗？徐眠心里犯嘀咕。
“如果你真的有信心，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年时间，你们俩要是能赚回这次投入的钱，再另开两家分店收回成本，就算你们赢。”
“从此我不会再干预贺子昱，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如果没成功，”贺钧阴沉着脸转头看向贺子昱，“乖乖给我滚回家，别再让我听到跳舞两个字。”
“怎么样小姑娘，你接受吗？”
一年时间？徐眠犯了难。
这次她收购舞房加上借钱给贺子昱还债，投入了大概五十万左右。
以赫兹舞蹈工作室当前的盈利情况，一年时间都未必能赚回那么多钱，更不要说再开两家分店。
而且开店第一年正是成本投入最大的时候，装修、房租、人力、招生宣传……哪项不要花钱？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见徐眠紧锁眉头，贺钧显露些许得意的神色：“怎么，刚才还说信誓旦旦地说要创立连锁品牌，现在仅仅是让你开两家分店，你就不敢了？”
徐眠只得心里苦笑，她原本只是想让贺钧给贺子昱事业上的自由，没想到一下子没控制住，说得夸张了点。
她此刻真是骑虎难下，对刚才信口瞎编那一长串豪言壮语的行为十分后悔。
徐眠迟疑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件事无论成败，后果其实都是由贺子昱来承担。
成功，贺子昱可以继续跳舞；失败，贺子昱就要彻底放弃梦想，回家继承家业。
以贺钧强硬古板的态度，但凡他们二人最后没能完成挑战，就再也没有其他借口转圜。
但如此难以达成的目标，这个赌约对贺子昱实在太不公平。
正当徐眠犹豫之际，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我们接受你的条件。”
是贺子昱。
徐眠猛地转过头，看到男生也正望着她，目光如同湖水般澄澈，带着她从未见过的从容和坚定。
贺钧的表情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好，明天我会派人把对赌协议拿过来，里面会有更详细的条款，建议你们仔细看看再做决定。”
既然贺子昱已经开口答应，徐眠也不再纠结，对着贺钧点点头补充道：“贺叔叔，我们会努力的，但也请您别故意为难我们。”
“你想多了，”贺钧轻蔑地挥挥手，向着门口走去，“哪里用得着我为难你们？这个社会就足够让你们长教训了。”
*
“呼，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贺钧刚一离开，徐眠就双腿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她拍拍胸口，抓过一旁桌上的矿泉水猛喝了好几口，才略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虽然刚才她表现得成熟稳重，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再怎说贺钧也是知名集团的大老板，而她只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黄毛丫头。
不知道贺钧会不会和她爸爸老徐告状，徐眠突然想到，一会要提前和老爸通通气。
不同于贺钧独、裁式的家庭教育方式，徐家对徐眠格外放纵，甚至到了宠溺的程度。徐眠在家里绝对自由，要什么给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能说徐眠没有成长为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富二代，反而精打细算抠抠搜搜，也是骨骼惊奇。
贺子昱也松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徐眠身边坐下。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徐眠放下水瓶，转头看向贺子昱。
“我当时真的只是情急之下才那么说的，我以为能让他给你一点自由，没想到他会提出那么严苛的条件。”
徐眠也没想到，男生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毕竟贺子昱有实际经营舞蹈工作室的经验，应该知道这其中的难度。一旦失败，他很可能面临舞蹈生涯的结束。
贺子昱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平和。他对着徐眠摇摇头，目光似和煦的阳光，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
“没关系”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苦涩，“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就是想逼迫我回家。”
“如果我不答应他，今天舞房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贺子昱了解贺钧。
贺钧说要砸店，绝不只是口头威胁，而是真的会动手。
所以当时贺子昱的想法是，与其搞得僵持不下，不如先答应他的条件。
就算最后没能成功，最起码贺子昱还给自己多争取到了一年时间，还能再跳一年舞，不会被立刻抓回家里。
见徐眠垂头丧气的模样，贺子昱宽慰她道：“刚才多亏有你替我说话，才帮我争取到了一年的时间。”
“你不用担心，这一年我会努力工作，争取把欠你的钱都还清。”
徐眠看着贺子昱强装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回想起贺钧刚才对自己的嘲讽，突然燃起了熊熊斗志。
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搭在贺子昱的肩膀上，目光炯炯地盯着男生的眼睛：“现在就说放弃，还太早了！”
“车道山前必有路，兴许我们能成功呢！”
徐眠眼睛滴溜溜一转，大言不惭地说：“虽然我没有开店的经验，但说不定我徐眠就是那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看着面前女生稚气未脱的小脸，贺子昱也忍不住和她一起咧着嘴笑起来，心里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不少。
“不过你爸爸也挺搞笑的，”徐眠直起身，颇为不服气地抱住手臂，“怎么张口闭口都在说你靠女人。”
“就你这长相，这身材，”她边说边刻意打量着贺子昱精瘦的腰腹，“这核心力量……要是真想靠女人，什么样的富婆找不到？还至于混得这么惨吗？”
贺子昱被她的调侃闹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你别乱说话。”
徐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摇头说：“啧啧，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还是我们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