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说完“我是她的初恋”后，郎亦泽刻意观察着贺子昱的反应。
只见对方努力克制着表情，但落在身旁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这个人也太容易被看透了，郎亦泽在心里暗笑，他果然是喜欢徐眠。
“那又能怎么样？”贺子昱冷冷地开口，“你觉得单凭这个，你就有资格批评徐眠的选择了吗？”
郎亦泽信口开河道：“其实不只是我，徐眠的父母对她现在的工作也十分不满。”
“徐眠一个国内顶尖学府毕业的富家女孩，既不继续出国读书深造，也不进入名企镀金，而是在这个破地方浪费青春，试问谁家的父母能愿意？”
“徐叔叔和叶阿姨向来宠爱徐眠，也不忍心对她说重话。他们知道徐眠从小就最听我的话，一直让我帮忙劝劝徐眠，让她尽快回家。”
郎亦泽用手敲着沙发扶手，眼神紧盯着贺子昱：“现在我有资格管束徐眠了吧？”
贺子昱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郎亦泽嘴角慢慢上扬，语气轻快地说：“你知道吗，Aurora上次还故意骗我，说你是她男朋友。”
“我根本就不相信。”
他的目光轻蔑：“Aurora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人？”
“还是小女孩时，Aurora就有点慕强，喜欢的人永远都是最优秀、最耀眼的那个。她喜欢我，是因为我就是那个最能让她产生仰慕感的人。”
“虽然几年不见，我也不相信她能审美下滑到如此地步。她才不可能喜欢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舞蹈老师。”
郎亦泽看到贺子昱好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露出失落的表情，心里愈发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Aurora本身就很优秀，她需要有一个比她更强的人来指导她，引领她，带着她一起向着更高的阶层前进。”
他不紧不慢地使出最后一击：“而我，就是那个人。”
*
“贺子昱！你在哪呀？”
正当两人用目光较量时，接待间的门外传来了徐眠的呼喊声。
贺子昱冷冷地扫了郎亦泽一眼，转身打开了接待室的门。
徐眠连蹦带跳地跑到门口，探头朝接待室里一望，果然看到了端正坐在里面的郎亦泽。
“Hi，”他气定神闲地冲着徐眠打招呼，“我来看看你的工作环境，不介意吧？”
郎亦泽本以为徐眠会对他冷眼相待，没想到女生面露笑容：“当然不介意，郎先生对我们赫兹舞蹈教室的环境还满意吗？”
“勉勉强强，”郎亦泽站起身来，踱步到徐眠身边，“就是老师的水平有些一言难尽。”
徐眠面对郎亦泽的讽刺，依旧笑容满面：“客户就是上帝，您对我们的老师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努力改正。”
“您现在是我们的至尊会员，舞房所有老师的课你都可以体验，喜欢哪个老师就选哪个。”
郎亦泽无奈地笑笑：“徐眠，你真以为我是想来学跳舞吗？”
他打开印着某名牌logo的皮质钱夹，从里面抽出那张黑金相间的赫兹舞蹈工作室会员卡。
“这次回来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就在卡里充了点钱，当作哥哥庆祝你毕业吧。”郎亦泽说完，就把卡递到了徐眠手中。
“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你应该知道的。”
徐眠顿时喜上眉梢，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谢谢郎总，郎总大气！”
知道郎亦泽在舞房充值了两万块钱后，徐眠最担心的就是对方要求退卡，导致这笔钱从她的手中溜走。
虽然她觉得郎亦泽不至于那么小气，但对方现在把卡送给她，等于这两万块钱踏踏实实地进了徐眠的口袋里。
看到徐眠因为这么点钱就如此喜悦，郎亦泽的表情有些微妙。
在他印象中，徐眠一直是个对钱毫无概念的小公主，不论别人送多么贵重的礼物，她的态度总是很淡然。
郎亦泽忍不住对徐眠说：“既然你收下了，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徐眠顿时警觉地望向他。
“我能不能继续叫你Aurora？”郎亦泽浅浅笑着，“我还是习惯那么叫你。”
“当然可以，你叫我什么都行！别说叫我Aurora了，你叫我Avatar（阿凡达）都行。”
只要不让徐老板退钱，一切好商量。
郎亦泽的眼中又闪过一丝诧异。
“Aurora，我们回家再见。”他故意暧昧地说。
毕竟两人现在住对门，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毛病。
“回见了您嘞！”
*
郎亦泽走后，徐眠才注意到刚刚贺子昱一直没出声。
“怎么了贺老师？”她歪着脑袋看着贺子昱，“是不是郎亦泽对你说了什么？”
“你别听他乱说，他这个人最会挑拨离间了。”
贺子昱还是垂着头，过了一会才语气干涩地说：“他说，他是你的初恋。”
“啊这……”
徐眠不由得有些尴尬。
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错误的人呢。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徐眠慌乱地解释道，脸颊微微泛红，“而且只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哪里算什么正经初恋。”
“他说你从小就喜欢厉害的人，”贺子昱颇有些不服气地问，“他难道很厉害吗？”
*
和徐眠家散漫自由的放养模式不同，郎家对家族的孩子们一直施行严格的精英教育。
当徐眠还在给芭比娃娃梳头发、换衣服的时候，郎亦泽已经坐在钢琴前弹奏莫扎特的钢琴曲，或者穿着整套装备在冰场上练习冰球。
当同龄人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郎亦泽已经开始接受双语教育，能流利地背诵大段的英文文章。
在徐家所在的富人圈子里，郎亦泽一直是所有家长口中的“神童”，是“别人家的孩子”。
不仅如此，郎亦泽还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担任班长、学生会主席之类的职务。
他总是有种莫名的魅力，能让身边所有人以他为中心，听从他的安排，并且全心依赖他的判断。
徐眠也是其中之一。
从她有记忆以来，徐眠就一直跟在郎亦泽的身后，亦步亦趋。
她一直认为，在郎亦泽心中，她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Aurora这个名字，就是郎亦泽帮她取的。
那时徐眠即将进入国际初中，需要一个英文名字。她怀中抱着一本厚厚的字典，去找她的小泽哥哥。
“既然你的中文名叫做眠，英文名不如就叫Aurora吧。”
Aurora，爱洛公主，睡美人。
没有比这更适合徐眠的名字。
“请多关照，我的Aurora公主。” 郎亦泽温柔地对着她笑。
在少年清澈眼神的注视下，徐眠心跳砰砰，赶紧低着头抱着字典跑开，生怕泄露了自己的少女心事。
其实年少的郎亦泽早就看到了女孩羞红的脸颊。
因为徐家和郎家关系本来就很亲近，彼此知根知底，双方父母对孩子之间的交往也并不阻止，相反还有些撮合的意思。
徐妈妈有时面对不安分的少女徐眠，还会开玩笑说：“你再不好好学习，小心你的小泽哥哥不要你了。”
徐眠气哼哼地跑到课桌边学习，心里想的却是：才不会。
郎亦泽才不会不要我。
他一直在等着我长大。
而且郎亦泽说过，他现在会负责好好学习，以后会负责多多赚钱，我只要每天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就好。
他会把我宠成真正的公主。
那时的徐眠天真地以为，她和郎亦泽这对青梅竹马，会一起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理所应当地走入婚姻殿堂。
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直到她真的变成睡美人，却迟迟没有等到王子救赎的吻。
*
见贺子昱对郎亦泽感兴趣，徐眠耸耸肩解释道：“他确实还挺聪明的，从小就是国际学校尖子生，藤校毕业后到名企工作。”
“不过郎家里为了培养他，也砸了不少资源，让他接受最顶尖的精英教育。”
徐眠一直很清楚，很多富二代之所以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名校，并非他们有多么天资聪慧，而是他们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教育资源。
他们可以从小就找外国家教，有专人辅导各个学科，从小学习艺术、参与各类比赛只为了获得高考加分。
所以徐眠虽然凭借努力考上了A大，但她从不自视甚高，反而觉得身边的普通同学才更加聪明优异。
徐眠看向一旁沉思中的贺子昱：“你应该更了解吧，你不是说你爸曾经也是这么对待你的？”
之前贺子昱和她提到过，他小时候也是在贺钧的压迫下接受精英教育，只为把他培养成合格的家族企业继承人。
如果不是贺子昱离经叛道选择了去跳舞，他现在应该和郎亦泽走相似的路线：从海外名校毕业后去名企工作，镀金的同时积累人脉和经验，最后再回到千钧集团继承家业。
“其实你要是当初没选择跳舞，应该现在和郎亦泽的情况差不多吧。”
“我才和他不一样。”贺子昱闷声闷气地说。
徐眠暗自笑了笑，觉得贺子昱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像极了……在吃醋？
不过贺子昱和郎亦泽确实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贺子昱外形酷帅，又是舞蹈老师这种招摇的职业，身边美女如云，很多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是个花花公子、情场高手。
但实际上，贺子昱是徐眠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男生，甚至有时还会冒傻气。
除了在跳舞上有些较真，生活中贺子昱基本没脾气。只要不触及底线，他对所有人都很包容友好。明明长得像只狼，本人却乖得像头羊……
而郎亦泽却完全相反。
他高中时已经长得清秀俊朗，几年不见又多了几分成熟，戴上眼镜更是文质彬彬，显得毫无攻击性。
但徐眠知道，郎亦泽从小就野心勃勃，最会操纵人心。“斯文败类”这个词，就是给他这种人准备的。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徐眠拍了拍贺子昱的肩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得意地晃着手里新鲜热乎的会员卡：“你知道吗贺子昱——”
“——我们成功了！”
“我们赚够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