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徐眠说完之后，她对面的郎亦泽突然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回头一看，发现贺子昱正站在两人不远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郎亦泽又挂上了他虚伪的假笑：“贺先生，您对今天的路演还满意吗，对项目是否还有什么疑问？”
贺子昱只是冷淡地摇了摇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徐眠。
“徐眠，”他的声音充满疲倦，“我有点累，想回去了。”
徐眠吃也吃饱了，听也听烦了，现在巴不得早点回去。她快走几步来到贺子昱身边，两人一起向着出口走去。
郎亦泽望着他们的背影，慢声说道：“贺先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别被某些人蒙骗。”
贺子昱回过头，怜悯地望着他：“郎先生是在说你自己吗？”
说完，他就揽住了徐眠的肩膀，带着她快步走出了会场。
*
坐在回去的车上，两个人情绪都低落，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还是徐眠先开口：“刚刚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贺子昱沉默地点点头。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徐眠赶紧解释道，“我是故意气郎亦泽的，不想让他再缠着我。”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乱说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看到女生焦急的模样，贺子昱轻声笑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生气？又不是第一次当徐老板的挡箭牌了，我已经很熟练了。”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和贺叔叔吵架了？”
毕竟贺子昱平时总是和和气气的，徐眠很少见他有如此低气压的时候。
贺子昱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我感觉自己并不属于那里。”
不属于那些高大上的投资名词，不属于觥筹交错的晚宴，也不属于那些所谓的社会名流圈层。
他受到的所有优待和恭维，那些艳羡的目光，甚至郎亦泽对他态度的180度转变，都源于他是贺钧的儿子。
而不是因为，他是贺子昱本身。
“所有人都不在意我是做什么的，只是把我当做贺钧的儿子，”贺子昱苦笑着说，“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徐眠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大概对于每个有独立意识的富二代来说，我是我，而不是谁谁谁的儿子或女儿，是他们一生都要面对的课题。
“没关系，总会有人因为你是贺子昱而喜欢你的。”
“真的么？”贺子昱的语气有些迷茫。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在舞房每天有多少个小妹妹偷偷和我打听你，问你是不是单身。”
“她们可都不清楚你的身份，只是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
“等你上了综艺，一定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发现你的魅力和才华，欣赏你，喜欢你。”
听了徐眠的话，贺子昱的神色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开始向着多云转晴发展。
车很快就开到了徐眠住处的楼下，他们刚刚下车，一首喜气洋洋的歌曲就从贺子昱的包里传了出来。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 礼多人不怪~~~”
这自然是财迷徐老板的手机铃声。
徐眠赶忙从贺子昱的包里掏出手机，慌乱之中带出了钱包、钥匙和一些零碎小东西，散落在地上。
贺子昱冲着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来捡，让她安心接电话。
“好了好了，我真的去了那个宣讲会，一会我把照片发给你。”
接完叶女士打来的查岗电话，徐眠回过头，发现贺子昱站在原地，正低头盯着手中的白色卡片。
他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把卡片递还给徐眠：“这个……好像是从你的钱包里掉出来的。”
徐眠接过卡片，原来是之前郎亦泽给她的名片，后面还有他的留言：“Aurora，我们重新开始吧。”
当时她觉得名片这个东西写满个人信息，不能随意丢弃，就随手夹在了钱包里，没想到会掉出来，还被贺子昱捡到。
“郎亦泽是想找你复合吗？”
贺子昱也看到了那句话。
回想起刚刚和郎亦泽不欢而散，徐眠不再顾忌，把名片直接撕成了小块，随手扔到了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
“我和郎亦泽根本没可能，”徐眠拍了拍手，语气平淡地说，“从他选择别人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
郎亦泽高中毕业出国读大学的那一年，徐眠还在上初中。
临别时，郎亦泽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每天都会和她联络。
一开始他也确实遵守了约定，每天和徐眠分享他在新学校的见闻，给她发大洋彼岸的云彩，路边弹唱的街头艺人，还有花园里的小野猫。
即使隔着时差，两人也会每天抽时间聊上几句。
“Aurora，这里真的很好，我等你过来。”
那时的徐眠捧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品读着对方的留言，一颗心早就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那个遥远的国家。
徐眠甚至还央求爸妈，能不能等她初中毕业后，就直接把她到美国读高中，让她早几年和郎亦泽相聚。
在徐眠的软磨硬泡之下，她妈妈答应帮她咨询国外的高中。
可是还没等出国读书的手续办妥，徐家就出事了。
她爸爸被竞争对手诬陷，被拘留调查，徐家的资产也陆续被查封冻结。
徐眠从人人艳羡的小公主，变成了犯罪嫌疑人的女儿。
*
徐家破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国外。
也就是从那时起，徐眠发现了郎亦泽的变化。
对方不再热忱地和她分享日常，对她的留言也不理不睬，或者隔上几天才敷衍地回复。
一开始徐眠还在给郎亦泽找借口，自欺欺人地替他辩解，是他在新学校太忙了，才会偶尔忽略了自己。
直到一个多月后，郎亦泽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张合照。
照片的场景是一场华丽的舞会，郎亦泽衣冠楚楚，温柔地搂着身边长发美女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甜蜜。
而照片的配文，是“My Princess. My Love.”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徐眠感到一阵晕眩。
她不愿相信，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漫长的等待后却是无人应答。
那一刻徐眠才清醒过来。
她的小泽哥哥，她的阿泽，不要她了。
那个亲昵地叫着她Aurora公主的人，现在成为了别人的王子。
后来徐眠还辗转听别人提起过，郎亦泽刚进大学，就加入了当地华人富二代的小团体，和里面的成员打得火热。
而他的新女友，不仅出身名门，父亲还是学校的校董。
一边是破产女孩，一边富家千金，郎亦泽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就这样，连一声“再见”都没有，郎亦泽从徐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
少女时期的徐眠，也曾因为被郎亦泽抛弃而哭到昏天黑地，狠狠地赌气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但这么多年过去，徐眠早就已经不怪郎亦泽了。
郎家资产丰厚，但家族庞大、子孙众多，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谁能给家里带来更大的利益，谁才能在郎家占据更高的位置。
那时徐眠的家庭条件，已经不能为郎亦泽提供任何助力，相反还会拖他的后腿。
所以郎亦泽抛弃了徐眠，似乎也合情合理。
徐眠心里明白，郎亦泽从小自视甚高，但却独独对她格外关心和爱护，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人门当户对。
但她并不介意，以为只要郎亦泽真心对她好就足够了。
可徐眠万万没有料到，当抛去“门当户对”这一条件后，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在郎亦泽那里竟然一文不值。
前几天还甜言蜜语，转头就成了陌生人。
她甚至不配得到一场体面的告别。
直到今年，郎亦泽又施施然回到国内，好像一切的背叛与伤害，都从没发生过一样。
好像他们只是因为异国而变得疏远的老朋友，经年后又偶然重逢。
他还是如从前那般，亲切地叫着徐眠，Aurora。
他说，让他们重新开始。
徐眠怎么可能会答应？
听到徐眠的拒绝后，郎亦泽却开始恼羞成怒，诋毁她只想着攀高枝，是因为贪慕虚荣才不愿与他和好。
从头到尾，郎亦泽都不愿承认，他才是那个让两人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
*
“现在有一个大问题，”徐眠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烦闷，“我又要开始找房子了……”
徐眠心中了然，郎亦泽当初借给她房子住根本就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想要以此为契机和她重修旧好。
现在她已经和郎亦泽正式撕破脸，再继续住在郎家的房子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一想到要把辛辛苦苦搬过去，并且已经费力整理好的各类物品再次打包，徐眠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以后再也不疯狂囤货了，她暗暗发誓。
“没关系，我这几天都有空，可以帮你搬家。”贺子昱赶紧表态。
“可是到哪去找合适的房子呢？”徐眠低声嘟囔。
虽然郎亦泽这人是不太行，但他家的房子倒是真的不错。这突然搬走，徐眠还有些舍不得。
毕竟很难再找到这种位置好、环境佳，空间大，关键还免费的房子了……
看着徐眠满脸纠结，贺子昱犹豫地开口：“徐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搬到我那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