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夏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竹染，心想也许是他回心转意了呢，于是猛一回头，看到却是孟秋心，脸上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会吧，看到我就那么失望吗？”孟秋心一如往常一般微笑着。

    “不愁师兄……我……”

    孟秋心笑了笑，摇着扇子说道：“算了，看你这么心情不佳，我也就不开玩笑了。我来呢，主要是想和你讲讲关于竹染的事情……”

    孟秋心看她脸色十分不好，于是改口说道：“算了，我还是和你说说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琉夏点点头，这时只要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暂时忘记竹染，她都愿意去做。

    “你也许从璃秋那里知晓，我从小遭遇横祸，深受寒毒之苦，父母几经商议，觉得我终究不能一辈子依靠草药续命，通过修习仙法来强健体魄才是根本之道，于是，我就被送上长留。果真，在长留修习一段时间，我的寒毒虽未根治，但明显好转。这一切离不开各位师尊的悉心教导，还有就是竹染的雪中送炭……”

    琉夏难为情地看着孟秋心，但是他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听他接着说道：“记得刚刚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未被世尊收入门下，一直住在桃翁那里。由于我们两人年纪相仿、心性相投，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我们一起爬过树，一起摸过鱼，一起捉弄过桃翁。桃翁常常气得跺脚，屡屡惩罚于我们，可每次都收效甚微，对我们也无可奈何。于是，我们成了长留有名的混世魔王。”

    “原来不愁师兄小时候竟是这样的人……”琉夏对竹染小时候的事迹略有耳闻，但是想不到不愁师兄也是这样。

    “你以为呢，记得你之前带我走的那条下山的小路吧，那是小时候我和竹染为了方便溜到人间玩，趁别人晚上睡觉时一起偷偷挖的！”

    “是吗……”

    “怎么样，有意思吧？”孟秋心得意地微笑着说道，看到琉夏脸上终于露出些微喜色，于是，他紧接着说道：“后来竹染进入世尊门下后，我们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见面。记得之后的第一次相聚，他见面便叫我‘孟师兄’，这让我感觉生分了不少。你知道，我们之前不分彼此的。后来，世尊慢慢地把一些事情交给他，我们之间来往也渐渐变少了。虽然他和我的兄弟之情一直没有变，但是随着三尊加诸于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总是感觉回不到以前的那个样子。”

    “不愁师兄……我们……可以聊点别的话题吗？”琉夏以哀求的声音说道。

    “接下来我说的，也许可以解决你现在的疑惑！”

    琉夏惊讶地望着他，听他说道：“这种状况，直到你的出现才有所改变。有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给我起的绰号，见到我，直接叫我‘孟不愁’，还带几分戏谑地说好兄弟这么多年，这才知道我名字的含义。而我听到这里，更开心，那种幼时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回来了。之后，他每次找我，都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尤其是不经意间谈起你的时候，他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中招了’，开始他还有所躲闪，但后来慢慢谈起你似乎成为一种习惯，好像还饶有兴趣的样子。他对你，并非你看到的那般无情！”

    “真的？”琉夏高兴地问道，不过想到竹染之前的表现，便说道：“不愁师兄，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若真是那样的话，当我询问他的心意之时，为什么他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回应我？”

    “因为他是一个不轻易承诺的人，承诺了一定会做到。小时候，有一次我的寒毒复发，只有紫兰叶草才可以暂时压制我体内的毒。他听说后，对我说他一定会找到它。我也没太在意，因为那时的他才年仅九岁，怎么打得过守护仙草的神兽。可是他做到了，他回来时满身是伤，但手里依旧紧紧握着紫兰叶草。”

    “那他既没说喜欢我，又没对我有所承诺，你怎么会说他心里有我？”

    “琉夏，你知道竹染会在长留受到长留师弟师妹们尊敬的原因吧。除了他本人天资聪颖，对你们的关爱照拂，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三尊有意将他培养成下一任掌门，将来会接下匡扶天下的重任。他拜入世尊门下时，就许下‘生为苍生，死为苍生’的诺言。当然，他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必定也会全力以赴！”

    “情义难道真不能两全吗？”

    “当然不是！”孟秋心顿了顿，“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琉夏，你应该知道，这世间很是奇怪，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话，很多时候却是决定事情的关键！”

    “此话何解？”

    “就比如两个人的出身……”

    “难道是竹染……”

    “不不不，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可是他内心却是豁达明理，不会囿于此事。”

    “那是……”

    “是世尊！”

    “世尊？”

    “一些世尊身边比较亲近的人都看得出来，虽然他对长留山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同时他也对长留掌门之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痴念。这并非来源于他的贪婪，而是对于长留山的一腔深情。听长辈说，早些时候，长留前任掌门原本是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变成了如今的尊上。尊上十分敬重这位大师兄，一直没有收徒，默认下一任掌门自他门下而出，而竹染就是他们选中的人！”

    “那又如何？”

    “要想成为长留掌门，除了要有过人的才干，还要有强大的背景作为支撑！”孟秋心冷笑着，说道：“很可笑吧？可是，这确是事实，竹染缺的恰恰是这一点。世尊曾有意于凌家，可屡屡被竹染婉言拒绝。不过，他素来对世尊极是尊重，即使不娶凌慕华为妻，也会娶其他仙门大家的女子为妻，你明白吗？所以……”

    孟秋心表情凝重地说道：“虽然残忍，但是，琉夏，我想对你说，为了两个人都好，你……你还是离开竹染吧！”

    琉夏听到这些话，内心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她心想：难道是璃秋把她的身份告诉了不愁师兄了吗？

    “不愁师兄，所以你说这番话，是想让我尊重竹染师兄的选择，不要逼他了，对吗？”

    “你不要误解，竹染他毫不知情，这完全是我的自作主张！”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琉夏委屈地说道。

    “就是想到你的感受，才告诉你这些。即使竹染愿意和你在一起，世尊也不会同意。你知道，竹染最尊师重道的……”

    琉夏平日里再怎么任性，可也知道不愁师兄的话虽然残忍，却也中肯。

    她表面的身份是寄住在一个大户人家的表小姐，尚且比不过凌慕华的家世，而实际上是魔君杀阡陌的妹妹。这个身份在妖魔两界地位无比尊崇，可以呼风唤雨，可在正派人士眼里，其地位不如人间刚出生的婴孩。

    她不由得嘲笑自己是在这里呆久了的缘故吗，竟然忘了这个事情。竹染常说自己是他师妹，才会有所照拂，自己何必要奢望太多。想到即使竹染能对她有所承诺，代价是让他放下他的使命，也真不是她自己所愿。

    “哼！其实他昨天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何必自欺欺人呢？”琉夏无奈地说。

    孟秋心也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太残忍，一直沉默不语。

    琉夏久久地望着飞舞的鸟儿，直到日落……她苦笑着望着天空，感叹道：“真是命运弄人！”

    主意既定，过了一会儿，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湖边。

    孟秋心在一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想必她是想开了，不会再有危险的举动，总算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个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不过，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同样对这样做。因为世尊对掌门之位的执念近乎痴狂，如若让他知道有一个女弟子扰乱竹染进阶掌门的步调，他将会用什么霹雳手段对付她，孟秋心想都不敢想。索性琉夏识大体，他才没有把这个埋藏最深的理由说出来。

    不过，他还是得找竹染“算账”。想到昨天竹染来找他，二话不说把自己带的桃花酿喝得精光。这也就算了，连他治病的药酒都不放过。

    他这位兄弟自从进入世尊门下，恪守清规戒律，滴酒不沾，昨天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口里喃喃自语道什么，问他原因他也不回答。最后，他询问了璃秋，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随意摆弄着扇子，自言自语道：“宁拆一座桥，不拆一桩婚。孟不愁呀，孟不愁，你是在解决忧愁呢，还是在制造忧愁呢？”

    他微微弓着身子，用手捂着胸口，又想了想，说道：“不对呀！我说的都是事实呀，长痛不如短痛，这样解决了竹染的烦恼，看琉夏的样子慢慢地也会想通，我应该替两人高兴呀，怎么心里老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呢？”

    “不愁师兄，你可是犯了心疾？”

    孟秋心吓了一跳，一看是岳风，连忙摆着手说道：“没什么，只是拆了一座桥而已……”

    “不愁师兄，好好的，为什么要拆桥呢？还有，桥在哪里呢？”岳风四处看着周围之景。

    孟秋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情烦躁地摇了摇头，索性不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