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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望舒看向江、池二人,嘱咐道:“此事一旦彻查只怕牵扯众多,二位全当未闻,莫被波及。”

    她们只是小小商户女,若是牵扯进权力纷争,莫说是皇权,就连之前韩家县丞之威都能让她们寸步难行。

    江晚凝知晓裴望舒好意,携池令颐一并谢过,席宴已散,便各自告辞归府。

    马车上,池令颐禁不住询问道:“凝儿,你说这金陵孰人这般大胆,窥监的心思都用到府尹公子身上了?”

    江晚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说道:“金陵城内的关系本就复杂,能开设醉仙楼,有如此财力的只怕是三世家,现在王家已倒,剩下的……”

    江晚凝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等身份卑微,自是从未与世家打过交道,我也不知是陆家还是伍家。”

    池令颐有些担心道:“这陆家、伍家,可是都与明家有仇?”

    天下之大,无非利益驱使,何来真正的敌人,又如何有长久的朋友?这其中曲折,江晚凝亦是道听途说,却不大愿意讲。

    “姐姐,”江晚凝不大放心地嘱咐道,“连裴大哥都特意叮嘱我们,只怕这其中渊源曲折,冉濯铺一直以来和明家做生意,若想完全置身事外也难。”

    池令颐颔首,握住江晚凝的手道:“王家倒台,连同绮罗坊也是一蹶不振,此事你要早做打算,不如同我回苏杭去,日后也好相互照拂。”

    江晚凝没有回答,似是仔细思忖池令颐的建议,举家迁徙苏杭非易事,相当于重新白手起家,若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岂能如此放手一搏。

    一连数日,明珰那边都未曾有什么消息传出,金陵城内依旧和风细雨,反倒让江晚凝悬着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小姐,明家差人送来了请柬。”

    江晚凝正取了墨兰花,细研新的纹样,听见刘春德提及明家,当即起身。

    刘春德将请柬递给她,江晚凝打开匆匆读完,长舒一口气:“萱姨娘生辰,请我过去赴宴。”

    刘春德面染喜色道:“这是好事呀,萱姨娘这是在给小姐送人情呢,小姐且好好准备,咱们冉濯铺也涨涨名气!”

    江晚凝仔细将请柬收好,忽而又见红袖慌慌张张从前铺跑来。

    “何事这般慌张?”

    红袖喘着粗气,还没完全缓过来就着急开口道:“小姐……好……好事!”

    江晚凝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面又被她这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不着急,你慢慢说。”

    “来了个大单子!”

    连刘春德都忍不住好奇地赶忙问道:“什么大单?”

    红袖笑道:“小姐本月染的布料都被定下了!”

    话音刚落就见木围、翠屏带着一众下人来到库房准备搬货,那晾晒在架子上的染布亦被收下来准备装货。

    江晚凝惊喜之余又有些不敢置信:“何人定了这么多货?”

    红袖摇了摇头道:“那人听口音不似本地人士,只说自己姓詹,是开舞坊的老板。”

    江晚凝点点头,若是要给坊间舞伎乐伎量体裁衣,确实需要的布料不少。但此人毕竟是生客,又一下子订了这么多,江晚凝终究放心不下:“他可说布送往哪去?”

    红袖答:“詹老板今日急下扬州,要我们于天黑前将布匹送至渡口。”

    “可说何时支付银两?”

    “小姐放心,已派人随他一同去取。”

    没有什么端倪,江晚凝颔首这才同意道:“好,刘叔,你去帮他们备好马车吧。”

    刘春德领命离去。

    冉濯铺的营生不算大,若是要搬离,最难处理的是这座宅子。这段时日已有余才,今日有接上这一大单,若是成功做好,倒是真不缺去苏杭安身的盘缠。

    是夜,江晚凝沉思久久难以入眠,最终狠下心做了决定。

    “姐姐,下月底,我同你回苏杭。”

    她已吃过无权无势的亏,被韩家折辱戏耍,万万不可再让冉濯铺陷于世家纷争的危险里。

    池令颐眼眸一亮,“好,我这就给父亲修书一封。”

    -

    萱姨娘的生辰宴很是热闹,金陵城的达官贵人应来尽来了,有些未收到请帖,也来明府赠上一份厚礼才离去。

    何人不想依附金陵府尹的权势,可他本人平时铁面无私,唯留一个污点让世人非议便是宠妾灭妻,世人虽嘲弄,却又口是心非地投其所好。

    “晚凝。”虽是未见几面,可萱姨娘极为亲热,瞧见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如遗世兰竹般茕茕孑立,萱姨娘眉梢微扬,特意走过来招呼着江晚凝。

    原本与之攀谈的夫人听见她这么一喊,也回头看了过来。

    萱姨娘自然挽住江晚凝的手,带着她走到众人面前,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江家小娘子,现在营生着冉濯铺。”

    江晚凝落落大方地朝诸位夫人行礼,清扬婉兮,巧笑倩兮:“晚凝见过诸位夫人。”

    众夫人瞧她面生,又听是经营染坊的商户女,并不为意,脸上勉强挂笑,算是见过。

    萱姨娘特意拉扯起自己的衣摆,露出上面精细的枫叶纹样,她今日穿着正是上次江晚凝送来的成衣,枫叶纹样,由池令颐操刀裁制。

    萱姨娘偏头和旁人笑谈道:“我啊,就偏好她家的染布,你瞧瞧,哪有这般精细的纹样。”

    听她这一说,倒是有些许夫人略感兴趣,凑上前来看了两眼,奉承着夸赞道:“的确不错,甚是少见呐。”

    “江娘子巧手,这布料精美异常!”

    萱姨娘巧笑一声道:“你可喜欢,我让晚凝给你赠上一块。”

    那位被提点的夫人脸上划过一丝不知所措,旋即笑道:“好呀,到时候我下人去冉濯铺去取,谢过萱姨娘了。”

    “萱姨娘,适才我们话还没说完呢,我呀今年特意给你送了株红珊瑚,那东海的珊瑚可稀有嘞……”

    那萦绕在萱姨娘身边的众夫人似是等不及了,三言两语嘈杂不堪,簇拥着萱姨娘往正厅走,争先恐后地竞相邀功,试图博得萱姨娘的好感。江晚凝似是她们谈话的一个插曲,不合时宜地出现,被忽略地彻头彻底。

    本朝为商卑贱,士族自是不会将她这个商户女放在眼里,江晚凝早有预料,倒也平和。

    萱姨娘被众人簇拥着,花团锦簇中谈笑风生,笑得娇俏。

    她依旧貌美,江晚凝远远观望她的容颜,只觉得明珰眉眼像极了萱姨娘,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桃花眼,波光潋滟,顾盼生姿。

    “我娘不是要同你介绍生意么?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一个紫衣锦袍人影一晃,又听璎珞玉器响,明珰双手环抱胸前,挑逗般地开口问道。

    “你!……你怎么在这?”江晚凝适才正想起他,忽而就看见他整个人出现,倒是有些惊诧。

    明珰一扬眉:“这是我家,我当然得在这。”

    他身形颀长,整个人站在江晚凝面前遮挡住大半阳光,江晚凝掀起眼对上他黑黝含笑的目光,又匆匆瞥下,闷闷道:“哦。”

    看她这副样子……明珰自顾自地点点头,摇晃着步子走到她身边,微微弯下腰到和她齐平的位置,凑过头去:“你不开心啦?”

    江晚凝依旧闷闷:“没有。”

    “……”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身旁,江晚凝不知道他想干嘛,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明珰这厮仰着头阖眼面天,眉弓鼻梁下颌呈现分明的棱角,半束着的如墨长发被风微微拂动。

    江晚凝心尖微微一颤,似是乱了心,又扭头回去强装镇定。

    身后穿来一声低笑。

    难道是被他看透了心思?江晚凝又羞又恼,咬牙道:“笑什么?”

    那人不答话,胸腔依旧溢出沉闷的低笑,江晚凝回头瞪着他,他摇头服软道:“好,不笑,不笑了。”手掩着唇,依然藏不住眼睛里的揶揄。

    明珰叹了口气,笑道:“失落便失落呗,你又不是在我面前没哭过,何须强撑着些什么。”

    强撑……她一直以来习惯在外克制情绪,或许是因家母早逝,她过早的打理内宅,又或是因为冉濯铺一夜间没了顶梁柱,她需苦苦维系……她这半生已是坎坷,走到这一步,全赖以强撑。

    明珰又说道:“那些女人素来唯利是图,你瞧我母亲,她身为嫡妻又出生世家,不照样被她们冷落,可她不在乎,反倒乐得清净。人呐,在乎自己值得在乎的就好了。”

    被他这么一提,江晚凝这才想起,自她今日到府,还未看见段素容。明家这两位夫人看似不合,一个备受宠爱,一个冷落忽视,实则各得其乐,她们自有和谐的平衡,不为外人所知。

    明珰的开解或许真有作用,江晚凝低头,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我在乎。”

    “明公子。”江晚凝抽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对他说道:“我需要她们来买布,我才能赚到钱。”

    这……

    一辈子没缺过钱的金陵小霸王着实被这一句实在到不能再实在的话给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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